曾焕章是清末民初博罗罗阳镇人,在1988年9月由博罗县志办与广东省文史研究会合编的《博罗县志》(民国版)中,有不少卷目的条下都注有他的按语。
翻开1988年9月由博罗县志办与广东省文史研究馆合编的《博罗县志》(民国版),就可以看到,在不少卷目条下,都赫然注上“曾按”的注文。这“曾按”,就是曾焕章的按语,就是说,这册《博罗县志》的按语是清末民初的县志主编曾焕章核准附加的。
曾焕章,字雪凡,是清末民初博罗罗阳镇人,是著名的“博罗才子”。他从小入罗阳书院刻苦攻读经史子集,以前朝先贤韩日瓒、张萱等为楷模,师长们都称赞他天性聪慧,悟性极高,文字功底深厚扎实。少时的曾焕章在博罗知县陈志喆开办的文童试中夺着头筹第一名。在惠州府复试中,他也保持第一名的桂冠,因而被升为“廪生”。这“廪生”是封建时科举制度中的生员名目之一,清代时须经岁科两试一等前列者,才能取得廪生之名,成为古时资历较高,待遇较高的生员。每月都由官家发为“廪膳”(即生活费),同时每年又可给应考童生作身家清白。无顶名顶冒之具结保差。这主家当然也少不了会送上钱物等的润资。
由于曾焕章的文学造诣功底深厚,民国二十三年(1934年),他被博罗知县方乃斌聘任为修志局长,着手编辑《博罗县志》。在明清历代县志的基础上,曾焕章“沿其义例,首舆地,统沿革,次山川古迹大事记,然后收编建置;然后是学校、经政;其后是职官、选举、武科、仕官等;接着就是彰显博罗古邑岭南文化的金石、艺文等篇;其次便是名宦、人物、烈女、寓贤、仙释等名贤逸事,连县内仅存的少数民族“徭疍”也记上珍贵的一笔。本志最为独特和难得的章节,便是《方言》这一篇。其中对博罗尤其是罗阳的方言土语、习俗谚语作了最全面、最详尽、最精彩的收录,至今仍成为博罗文化工作者手中的最珍贵的文献资料。
其博罗谚语,就可分为时令农谚、气象谚语、社会谚语等部分。我们就从《博罗县志》中抽出“社会谚语”这一节来浏览一下。
社会谚语可以说是历数人生百态,有不少至今仍然具有现实意义和教化作用。如:
响水唔滚,滚水唔响。(暗喻指不学无术的人,就只会夸夸其谈;而具有真才实学的人决不会自吹自擂。)
十只手指有长短。(喻指人各有长短之处,应发挥各自长处。)
冇贡大只头,唔好戴贡大顶帽。(“贡”,是博罗土语,即“这么”之意。意即为人要量力而行,不要打肿脸充胖子。)
打梅斋唔爱和尚。(“梅”,是博罗土语,“完了”的意思。“唔爱”,即不要。意指忘恩负义。)
正因为曾焕章亲力亲为,详征博引而又严谨细致,所以惠州名人张友仁评其志曰:“价值甚高,考订人却误,尤可征信。”只可惜当此志在完成了十之七六之后,民国戊子(1947年),曾焕章不幸病逝,成为终古憾事。
民国三十七年(1948),国民政府博罗县长何迺黄下令张友仁续编县志。张友仁“亲走数百里,以为印证”。在博罗名贤邹仲濂、谢润民的鼎力辅助下,这本《博罗县志》终于以十四册九卷的篇幅脱稿。解放后,这本县志曾经一度淹没多年,而张友仁仍为曾焕章首编之志书念念不忘。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张友仁已经就任广东文史馆副馆长,经与当地政府多次协商,组织人力搜索钩沉,这本《博罗县志》(民国版)终于面世,一还曾焕章的夙愿。
然而,曾焕章仍然有不少逸事,淹没于志书野史之中,因而为人们所遗忘。其中“亲为蒋介石导游罗浮”一事,就颇有几分传奇色彩。
话说1936年9月中旬,面对政治时局的变化,曾焕章深恶国民党的腐败政坛,却又因为政治目光的局限,甚感人生渺茫。他在诗中寄怀道:“博罗已今无乐土,郁郁居此将何为?”于是就隐居“神仙洞府”罗浮山,在冲虚观为道士,还当上了住持,别号罗浮子。由于他兼通道儒,善于用儒理道学阐述人生祸福吉凶,颇受道侣和信众钦佩和信赖,轻易便坐上了住持的位置。
有一天,在罗浮山茫茫林海的蜿蜒山路上,盛装打扮的一行人鱼贯而上,直抵冲虚古观。几名便衣侍从把一名长袍马褂的要人从竹舆上搀扶下来,他摘下头上的毡帽擦了擦汗,露出了秃顶。游人很快认出,来者竟是叱咤风云的蒋委员长!站在观门前的曾焕章见到了蒋介石,不慌不忙作揖行礼道:“不知委员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蒋委员长以亲民的口吻说:“道长非军人,道长毋须称委员长,还称先生也罢。”曾焕章也只能唯唯诺诺,亲领蒋介石一行游览了三清宝殿、葛仙祠,细细观赏了百年金桂和九里香,还参观了洗药池、炼丹灶等葛仙遗址。
蒋介石意犹未尽,向曾焕章问道:“听说罗浮山中古有朱明洞,离此多远?”曾焕章也不隐瞒,就直回答道;“在此观左边,沿山径直上即达。”蒋介石大喜过望,马上就欲前往。只是当时已近黄昏,天色将暗,再加上山雨欲来,副官怕山阴路滑容易出意外,就力劝委员长来日再游。蒋介石转向曾焕章问道:“罗浮山最高之峰叫什么?”
“禀委员长,此山最高峰名为飞云顶。”曾焕章小心回答。
“黄大仙那首《飞云顶》之诗道长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我们道祖之诗,都记在我们道士的心中!那《飞云顶》诗写道:云来万山动,云去天一色。长啸两三声,空山秋月白。”
蒋介石越听越感兴趣,就立即向曾焕章下令:“明早八时,道长可与我等同游飞云顶。”很明白,蒋介石就是要曾焕章作向导了。曾焕章不敢违令,只得在蒋介石离开冲虚观后,就立即派道士雇请四副竹舆备用。当晚,蒋介石等就在冲虚观留宿。
第二天清晨,蒋介石和两个副官与曾雪凡坐上竹舆,其余侍从戎装步行,出华首台,过黄龙涧,历文殊宝塔、杜鹃诸峰,再过凤凰台、阿耨池,就到了见日庵故址。一行人徒步爬上飞云顶,只见罗浮山茫茫云海,云雾缭绕。蒋介石等人南眺虎门外海,碧波连天;东望博罗、河源诸山,群峦叠嶂;北观龙门诸岭,逶迤起伏;西瞰增城群峰,绵延百里。蒋介石兴之所至,连呼三声,连说:“不负此行,不负此行,不负此行啊!”
曾焕章上前请示蒋介石说:“历来登飞云之径有三:—自冲虚观后山上;一自华首台后山上,亦是吾等所上之径;一是自酥醪观后山上。如今若从酥醪之径而下,则罗浮自西至东,可遍览矣!”蒋介石忙说:“唔,那就自酥醪之径下!”于是一行人自飞云顶东北下山,直抵酥醪洞。来到“飞流直下三千尺,十里吹来毛骨寒”的白水门瀑布前,看到“一泻千丈,飞云溅雪,下汇成潭,湛碧清沏”,蒋介石顿时大喜过望,命人叫山民涉取两埕酥醪米酒,送至山下,以备回广州饮用。这时山间苍松翠竹间,忽然响起了几声清脆的枪声。蒋及待从们大惊失色,几名警卫将蒋介石重重围住,十多人待从飞速前往,分散搜索,捉住四名手持猎枪的猎户。这些无辜的山民以后被绑至广州,多方拷问。后经乡政府及县府多次出具证明,官方才发还路费放回,此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再说蒋介石一行是夜就住宿在酥醪观罗浮山第一楼。此楼悬挂着清代杨应琚题写的楹联:小楼容我静,大地任人忙。蒋介石在联前苦笑叹道:“鄙人何能静,公务任我忙”。曾焕章在旁道:“禀委员长,此观道长玄机颇深,委员长是否容他一卦?”蒋介石就叫酥醪观的道长在他下榻的床前为他占上一卦。谁知那道长占卦后也不多言,只说:“贫道献上一偈:“胜不离川,败不离台。”说完就匆匆离去,蒋介石不知何意,百思不解。
回到冲虚观,随从副官付了轿夫挑运费,又到油香部签赠了一百元,当晚委员长一行就乘车回广州了。据说,直至他在“百万雄师过大江”,蒋家王朝土崩瓦解之后,他才猛然醒悟:“胜不离川”,就是说抗战胜利不离开四川,就不会有今日之败。因此,他终生牢记酥醪道长所赠的下半段偈语:“败不离台。”就率国民党残兵败将,苟延残喘死守到客死他乡。这段历史,失录在中国政史志书之中。
曾焕章现有《罗浮集》一书存世。此书共收集古体、近体诗370首,其内容既有爱国主义之感怀,又有对古邑亲朋的情谊和志趣;既有对家乡山水之赞美,又有对当时社会的不平与抗争。他的许多罗浮山水吟咏,多为《博罗县志》(民国版)所收录。如《游石臼洞盘古庙》、《下飞云顶寻拔云寺遂至白水门》、《朝元洞》、《梦觉亭》等诗,多为历代诗人少到罕咏之景点。正因如此,曾焕章、曾雪凡之大名,才为今人所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