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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鉴(连载五)
作者:梁镜球    来源:    日期:2015-10-13 21:56:56

 

第二十三段

黄花冈,东江同志先播种;

纪念会,征求补志烈士碑。

 

陈甫仁、严确廷被解往广州,他们的结局是怎样?也必要在革命同志未攻督署之前,先行述出,方不至遗漏。他们两人已属囚犯,当然不能出来参加战斗,何以又能列名于黄花冈烈士碑之上,是不是错了?此中原因,不特外间人们不能知,即革命中人亦极少知道的。因为这青年鉴编排的结构,以后很不便又将他们两人的事迹从中间无端加插入去,所以必要先在这里说明。

时当辛亥三月上旬,两广总督张鸣岐已探得革命党人大举的消息,正在旦夕注意,严行戒备当中。忽接惠州提督密电,说已在澳头捕获运军械党人。张督以惠州乃迭次革命起事地点,认为极端重要,急派兵舰将陈、严两人解省,严加讯□,两个仍然坚不吐实,只得发交番禺县暂且收押。

公元一九一一年岁次辛亥三月二十九日,革命同志袭攻总督衙门,炸弹枪声,响彻遐迩。陈、严两人在狱中听得,知是革命同志已经起义与清兵战争,乃不断高呼:“同胞救我!”为清吏所闻,立派县兵严加防卫,直至天明,随押往督衙斩首,与攻督衙诸烈士同时殉难,以故有机缘收葬在黄花冈上。兹顺便接连将黄花冈诸烈士碑记在民国成立后,始补志的原因及情形分别说明于后:直至十八年后,黄花冈的烈士碑并无两人名字。而当日收葬的英骸共有七十二具,烈士名字亦不能尽知,死于不明不白的革命志士,已无人过问了。后来广州革命纪念会查出陈甫仁、严确廷两个英骸,确确实实是葬在黄花冈,但完全不知两人的来历及出处,何以有烈士骨没有烈士名?岂不是大大的笑话?因认为是革命本身机构不健全的耻辱,乃登报征求,大意是说:“如为邹鲁所编……(辛亥三月二十九广州革命史)未及记载的,所有与此役有关的革命同志,不论现在健存的,或已经殉难的,其革命经过事迹,倘有遗漏,请为述出,以便续行补编。”

自这广告登出后,哪料时间过久,定局已成,不是雍齿,亦已封侯,患难介催,浑忘寒食,以致应征者极少。因为此役得有枪械出战的志士,连同闻声在半途加入战斗的,统共亦只百余人,成为烈士的已经八十余众,当日收葬的英骸,确为七十二具,其余在后始殉难的如罗仲霍等,是四月初八才被杀,成了早有烈士名,而黄花冈或者已不见烈士骨了。所有逃出危险而得回性命的,大约亦只三二十人左右,今又隔过了十有八年,这三二十位幸得残生的革命志士,在残酷社会争权夺利的摩擦辗转当中,亦已所余无几了,何况更有不堪回首,不愿重提旧事的呢!惟该会主任邓慕韩对于搜罗遗漏史迹异常认真,不遗余力,终于得到曾攻督衙的残存革命同志徐维扬详述他的花县同乡随同攻入督衙,有十八位成为烈士,将经过事迹述出,才得到这一部分的详情;又再由徐维扬设法四处访寻到我这补天无才的人物,远道函约,订期会晤。泛舟五湖,十有八载,多时隔别,再得重逢,无异白头宫女谈遗事,不胜唏嘘对落花。当下徐维扬对我道:“吾人革命经过事实,虽自己甘愿不求人知,而曾共事的殉难同志,又岂可由吾人湮没。如果不将经过事实说出来,试问又有谁人能说得出?又怎能对得起殉难的同志?岂不是亏负了自己的天良么?”徐同志的一席话是令人义不容辞的,自问亦不应永久负担这负人误己的错过,乃将陈甫仁、严确廷两烈士殉难始末,写出一篇经过的事迹,以及三月二十九日李雁南烈士等人与我在莲塘街机关参加战斗,同队诸人无一不受伤,历尽艰险,死里逃生,直至四月初一才能出险的另一篇革命事实,以文言分别述出大略,后又补述黄兴脱险真情,一并送交广州革命纪念会。该会主任邓慕韩接到所述各节,不觉长叹一声道:“噫!我们这时才恍然大悟,得以明白,却原来有那么多的壮烈事迹,为人们所不知的,足见编史的艰难了!”于是提出会议,完全认为宝贵史实,与搜集其他遗忘的革命事迹编成一册,名为《辛亥三月二十九广州革命史续编》出版。但属非卖品,不是任何人所能看得见的,该会也送了二十册与我分赠戚友。述至此处,不禁恨泪交流,默念我个人处境,倘不尽情记出未免负己与负人,不如将诸烈士殉难情形,举所知道的逐一分别列出,以免遗漏。又值广州革命纪念会将后来查出未曾列名于七十二烈士碑的人物,由同志胡汉民手写一碑,补志各烈士名字,勒于黄花冈上。

兹将补碑所志烈士英名分别述之如下:

徐国泰 江苏邳县人 随赵声来粤参加革命。

华金元 江苏江宁人 南洋陆军军官。

阮德三 江苏丹徒人 军人。

陈甫仁 广东梅县人 殉难事实,详记如上。

严确廷 广东惠阳人 殉难原因,已述于上。

罗 干 广东南海

罗 联 广东南海

罗遇坤 广东南海

罗 进 广东南海

陈 才 广东南海

陈 福 广东南海

韦云卿 广西南宁

张 潮 广东顺德 当时亦在佛山起义殉难,经广州纪念会公议,归并入黄花冈烈士内。

上述补碑共十三名烈士,至于正碑的烈士七十二名,兹亦一并将他们殉难的情形逐个述出,只凭我所知的分别注明,其余不大明悉的,自不敢混记,免不了详简有别,遗漏仍多。自问虽在场参加战斗,又岂能一目看尽众人的行动?而且不是编史,只是说故事,更没有一些偏袒存乎其中,自不须负担什么责任。但较诸未尝亲身经历的所述,未免稍有不同,兹分别述出如下:

攻入督衙时,当下战死在大堂前的约十余人,后查知其名的有:

黄鹤鸣 广东南海人 南洋华侨

杜凤书 广东南海人 南洋华侨

徐礼明 广东花县人 番花同盟会会员

徐广滔 广东花县人 番花同盟会会员

徐进照 广东花县人 番花同盟会会员

徐临端 广东花县人 番花同盟会会员

郭继牧 广东增城人 南洋华侨

石德宽 安徽寿县人 日本留学生

 

出至东辕门,与水师提督李准派出援兵相遇,互相猛烈射击,当场殉难的有:

林 文 字时姨 福建闽侯人 日本留学生(后有事实经过略述)

林尹民 字无我 福建闽侯人 日本留学生

曾日全 广东花县人 番花同盟会会员

余东雄 广东南海人 南洋华侨

冯超骧 字郁庄 福建闽侯人 学生

刘元栋 福建闽侯人 学生

李炳辉 字子奎 广东肇庆人 南洋华侨

 

其他在何处殉难,不能尽知,惟有零星分注兹续述如下:

方声洞 字子明 福建闽侯人 日本留学生,与黄兴等出至双门底,遇巡防营当时战死。(后有事迹经过略述)

方声洞致父亲之绝笔书:

父亲大人膝下:跪禀者,此为儿最后亲笔之禀,此禀果到家,则儿已不在人世者久矣。迩者;海内外诸同志,共谋起义,以推倒满政府而救祖国,祖国之存亡,在此一举,事败则中国不免于亡,四万万人皆死,不特儿一人:如事成,则四万万人皆生,儿虽死亦乐也。大男儿在世,不能建功立业,以强祖国,使同胞享幸福,亦空生天地间耳,此次儿虽奋斗而死,亦大乐也。且为祖国而死,亦义所应尔也。

江继 广东花县人 番花同盟会会员 在莲塘街巷战时,殉难于六十四号机关门前。江烈士殉难是□述人在场亲目见到情形后有略说。

陈 潮 广东海丰人 工人 在仙潮街始平书院管理炸弹,清兵围攻时立即向之掷弹,炸葬清兵颇众,登时血肉横飞,清兵怒吼不已,排枪密射,陈潮知不能逃,随将该书院炸爆,同时以身殉难。

李文楷 广东清远人 在莲塘街巷战时,由瓦面上中枪堕下,或者就是此人,但不敢证实,姑志于此。

 

在小北寅桥踞源盛米店,起米包与清兵血战、殉难的有:

徐培源 广东花县人

徐熠成 广东花县人

徐日培 广东花县人

徐容九 广东花县人

徐满 广东花县人

徐茂燎 广东花县人

徐佩 广东花县人

徐廉辉  广东花县人

又战至枪弹全无,越瓦面逃出,在高塘地方为清兵截捕殉难的有:

徐松根 广东花县人

徐保生 广东花县人

徐昭良 广东花县人

徐应安 广东花县人

以上俱属乡间农民,为有名的徐家热心壮士,早经徐维扬运动,临时由莫纪彭带到广州参加战斗者。至于弹尽援绝而被捕不屈的则有:

李雁南 广东开平人 南洋华侨 在德宣街宪兵司令部大骂虏官就义。(后有事实经过详注)

 

其他外省籍的青年同志,以无辫发不识路途,又不懂粤语,几于全数被捕。在三十日那一天,为青年们继续天愁地惨的日子,当时总督张鸣岐已由墙窿里逃到天平街的水师行营,以故所捕党人多解到此处审讯,其中有林觉民:福建闽侯人,字意洞,日本留学生。当下慷慨陈词,大谈中国必须革命,方能存于当今世界的理由,热情愤激,不断胸,说话间偶然欲吐,见是地毡,暂且忍住,当下水师提督李准在场,他已为革命青年的行动所感动,心中折服,急亲自去取痰盂奉上。

觉民于未出战前,在小东营机关连夜修书两封,一禀父亲,一致妻室,兹录之如下:

(1)禀父书:

不孝儿觉民叩禀父亲大人:儿死矣,惟累大人吃苦,弟妹缺衣食耳,然大有补于全国同胞也。大罪、大罪,乞怨之。

(2)致妻的绝笔书:

意映如晤,吾今以此书与汝永别矣,吾作此书时尚是世间一人,汝看此书时,我已成为阴间一鬼,吾作此书,泪珠和笔墨齐下,不能竟书,而欲搁笔,又恐汝不察吾衷,谓吾忍舍汝而死,吾不知汝之不欲吾死也,故遂忍悲与汝言之,吾至爱汝,即此爱汝一念,使吾勇于就死也。吾自遇汝以来,常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然遍地腥云,满街狼犬,称心快意,几家能享?司马青衫,吾不能学太上之忘情也。语云:仁者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吾充吾爱汝之心,助天下爱其所爱,所以敢先汝而死,不顾汝也。汝体吾此心,于啼泣之余,亦以天下人为念,当亦乐牺牲吾身,与汝身之福利,为天下人谋福利也,汝其勿悲。……。吾平生未常以吾志语汝,是吾不是处,然语之又恐汝日日为吾担忧。吾牺牲百死而不辞,而使汝担忧的确非吾所思,吾爱汝至,所以为汝者惟恐未尽,汝幸而偶我,又何不幸而生今日之中国,卒不忍独善其身。嗟乎!纸短情长!所未尽者无虑万千,汝可以模拟得之。吾今不能见汝矣,汝不能舍吾,其时时于梦中得我乎。一恸!家中诸母皆通文,有不解处,望请其指教,当尽吾意。

 

愚夫

觉民绝笔

 

喻培伦 字云纪 四川内江人,日本留学生,制造炸弹能手,正拟以革命大义训诲清官。先询问以外国方言作供,抑或以何种语言为方便?他的面貌温文尔雅,态度雍容,后来李准请他以家乡话尽情发挥。盖李准是他同乡,已为革命志士的行动言词所感动,独总督张鸣岐犹含恨不释,仍心向满清的功名富贵。

其余有:

宋玉琳 字建侯 安徽怀远人 原是军官。

饶国 字少峰 四川大定人 陆军学生。

李文甫 广东东莞人 香港中国日报经理 有善书追踪米襄阳之誉,为东莞四大书家之一,同志中莫不闻之。

陈文褒 广东大埔人  南洋华侨,此公性情刚烈,敢作敢为,与邹鲁共事最多,是革命先锋的著名人物。

陈兴荣 福建闽侯人 字愉心 日本留学生,貌若翩翩公子,为有名的书生战士。

李德山 广西罗城人 字泽三  民团管带官,教师,被捕后受酷刑拷打,绝不呼痛,口里大骂清吏不已,此公具有两目光芒的神异,臂力强大的高个子相,早已志存决死,以故浩气冲霄,秉着常山骂贼之舌,痛骂虏官为汉奸不已,后满官又将他缚在柱上痛打,哪知他反大笑不已,口里仍不断的汉奸奴才又大骂不停。他具备着满腔热血,气概凌人,发扬革命不可屈的毅力,尤为难能可贵。直至四月初八始殉难。

罗仲霍(罗烈士的革命行动先后俱有略述),兹由其第则尧交出诗二首列下:

(一)感怀诗  罗则军

十年恨不早焚书,阅历浮名画子虚,

未许豪奴共肝胆,苦无善价卖头颅;

阅前戌马胡尘起,海内风云大劫初,

安得美人具侠骨,香囊宝剑好随予。

(二)再遇安南

新亭一掬泪汪汪,哭遍天涯事可伤,

四海风云成浩劫,九霄鸿鹄自翱翔;

百年气饶悲胡虏,万古精忠痛岳王,

多少奸奴甘卖国,怜予影吊斜阳。

庞 雄 广东吴川人 字苏汉,日本留学生,参加革命时始改用此别字,他的用意可知。

周 增 广东梅县人 字能益,有名美术家。

罗 坤 广东南海人 日本留学生。

黄忠炳 福建连江人 字赤中,写生能手。

王灿登 福建连江人 美术家。

卓秋元 福建连江人 光复会会员。

胡应 福建连江人 光复会会员。

林修明 广东蕉岭人 追随姚雨平工作有年。

魏金龙 福建连江人 光复会会员。

陈清涛 福建连江人 美术家,光复会会员。

陈炎发 福建连江人 光复会会员。

罗乃琳 福建连江人 光复会会员。

林西惠 福建连江人 光复会会员。

韦统铃 广西平南人 字香泉,留学在广州。

韦统淮 广西平南人 字义廷,留穗学生。

南树模 广西平南人 字焕初,留穗学生。

韦荣初 广西平南人 留穗学生。

各韦姓青年俱自承是汉代淮阴侯韩信的后裔,仝寓奴门底客栈,临时参加战斗殉难。

林盛初 广西平南人 留穗学生,由同乡关系与韦姓诸青年同住,竟以同时殉难。

李 晚 广东东安人 南洋华侨,后来县中乡人景仰烈士,特建一李晚公园,以为纪念。

秦 炳 四川广安人。

周 华 广东南海人,南洋华侨,中兴日报职员。

马 侣 广东番禺人。

劳 培 广东开平人 南洋华侨,星洲晨报职员。

游 寿 广东南海人 字寿昌。

张学龄 广东兴宁人 有名技击家。

陈 春 广东南海人 南洋华侨。

以上共七十二名烈士,有永垂不朽的墓碑,勒于黄花冈上。兹再接述烈士们的一宗特别故事于下段。

 

 

第二十四段

昭浩气,烈士题血诗;

完大节,正义流千古!

 

青年志士怀抱悲天悯人的锐气,冲进恶魔盘踞的堡垒里面,招展起人类正义大旗,吃尽艰辛,遍蹈危险,无非要挽救当时,拯援后世。何图死后仍不得仁人志士的同情,为他们昭雪,而任由湮没?可见这责任是在死不去的革命同志身上了!吾人抚衷自问,若不尽情披露于人前,则社会终无知悉,是湮没之过全在吾人身上,又何以对先烈?更无以对良心!因此再行补述出一件关于革命应当至为宝贵的事实如下:

查当日黄花冈诸烈士的英骸,多是由各处押解去督衙杀死,或在附近阵亡的亦将尸首移去督衙,摆列在辕门内面的空地上。在满清官僚的用意,乃是诛杀叛逆,以表示朝廷的威严,藉以儆他人的尤效。然在革命志士的眼光判断,不过是暴露不良政府的残酷,适足以激励志士的愤怒,而培植普罗大众对于革命激起无限的同情!杀戮愈多,政府的罪恶亦愈甚,人民趋向于革命亦愈众,所以参加这一役的革命人物,没有一个不是预备牺牲而甘心断头吞弹的,一个个从容就义,毫无苟且求生之念,竟能以是而造就日后的新局面。在督衙前殉难的,当时有一个烈士于未被处死之前,要求行刑兵弁许其蘸已死同志所流的血,从容写出四句诗于地上,然后含笑就义。这一件遗忘已久的稀有事实,乃三月二十九在莲塘街我所组织的机关里,共过一场患难的同志欧阳俊后来说出的。缘欧阳俊有个河源同乡刘焕南是他经手加盟的革命分子,当时焕南充当宪兵,在督衙见到,事后许久始对欧阳俊述出,诗曰:

浩气×××,

丹心照××;

生平未了事,

留与后人补。

 

烈士题绝命血诗一事,当日各报亦有传闻,惟无诗词记载,或者在专制官僚淫威四射之下,不敢刊登出来,致犯及附逆有据的罪名。又或因就义烈士源源而至,所题血诗转瞬即为尸体所遮蔽。后来无从见到,亦未可定,且尸体已多摊卧到西辕门口,独留东辕门一边狭窄小路出入。三十日下午,又下过一场大风雨,或被雨水冲刷以致不能尽见,更有可能。而宪兵看到血诗的时间,想必在下雨之前,如在雨后,恐怕只有血迹若干而已!所以烈士题血诗一事,传闻则有之,新闻纸的采访员在当时也避嫌疑不敢到去,已无诗词,便沉寂下去,为人们完全忘却了。

然则宪兵所传的血诗中有×的,究竟是什么?岂不是意义已不能全,事迹亦受抹煞空负题诗而死的烈士之心,何必留下一宗缺陷在青年鉴里?看官们不必担心,要明白那×是什么字?请待不才写出于下:

宋代历史所载:文天祥曾吟过“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民族忠烈名句,是我们中国有血性的人士没一个不知道的。到了明代,有忠烈名臣杨继盛,别字椒山,为严嵩父子所害,曾囚禁一时,酷刑殴打,绝不屈服,后被斩首,杨于临刑就义之际,谱著文天祥的名句,题下绝命诗曰:

浩气还太虚,

丹心照千古;

生平未报恩,

留作忠魂补。

 

我们看到这次在督衙被害的烈士所题血诗,分明又是谱著杨继盛椒山那位明代忠臣的绝命诗,而略更几个字,便成为更伟大的场面,更切合事实的情词,不是对于一家一姓而题此诗,直可写为:

浩气还太虚,

丹心照千古;

生平未了事,

留与后人补。

 

至于题这血诗的是哪一位烈士,在七十二位中,必有一个可无疑义。已不留下真姓大名,吾人又何能知,然而大人物举动,只代大众谋福利,贡献丹心,便算了事,何必孜孜求自己几个字的名?留诸日后可是吾辈后人,到底景仰参由透彻,惟有称之为姓黄,号曰花岗,以为题诗的烈士补。想曾题此诗的烈魂,在天堂里知道撰述人无法发现他的真姓真名,而用黄花冈三字代之,果然囗体自必大囗了!!

 

 

第二十五段

革命头颅初有价;

奸徒面目竟无光。

 

话得说回,以接续前段的记述,丰湖学生定计劫夺法场,以营救陈、严两同志,不料毫无效果,完全失败,当下只得将所集武装马上分途潜散,以待后命。不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突然丘耀西走来,很忙急的长呻一声道:“唉!消息不好。”说完,又摇摇头伸出一只手指,向桌子敲了几敲,接着道:“真个不好,提督衙里有人暗中紧急通知,黄小狗那家伙密报秦提督说,查出老弟你……”说时用手指着我“……常与严德明同行,又在西湖花舫里发现证据,直指澳头运械的革命行动乃老弟为主谋。现在秦提已下令将梁镜球、严德明两人每个暗悬花红一百两,目前恐打草惊蛇,故不即时公布,吾人要急速设法应付,不可延迟。”各人听了皆惊,知是祸事来了。惟何以逢这变故,自己细想,究竟有什么证据给宵小们查出?又何以在西湖花舫里查得?思前想后,必定因数年之前,我曾写下一副对联在花舫里悬挂,到了今日,竟被宵小们拿来做凭证。因为西湖是个风景区,有很多花舫接待客人游湖,与广州的紫洞艇一般,每一艘大的花舫俱有内外厅,可以筵开数席。又有几样当地著名脍炙人口的菜式,足以招引游人而餍老饕的大欲,所有花舫主人与吾辈学生们很为稔熟。有次偶因定下花舫游湖(凡雇花舫游湖必要先下定),该舫主人早备下纸笔,请同游诸人题句,自是因一时高兴,随手写出一联:“旷览史书,故国山河安在?纵谈往事,西湖风景依然!”题后并未具真姓名,只书游客偶题而已。舫主人用玻璃架镶好,在舫里内面大厅正中,伴着一幅山水古画悬挂,经已有年,并无异处,这不过是一时的玩耍罢了。自此之后,吾人为革命奔驰,久已浑然忘却,哪料得到宵小们竟向船家追究出来,就在此处下手呢!

这一个晴天霹雳,不啻向东江革命同志们的头上爆起一个大焦雷,打击前途十分重大。几个重要的革命分子密商,俱指出不应以有用之身久处危险之地,三十六着,以离开此地为宜,虽我的现场特写,在学堂教册里囗囗可查,但宵小们以本土人哪查不出本地人之理?当然知道是个丰湖学生,黄小狗对于上官更有所措词,以证明他从前密告的真确了(后来竟由政府行文转到学堂勒令交人,令到学堂监督一番忧虑,但原人已离去,此后亦不知他们怎样了结,恶探们亦可谓无聊至极了)。

当下吾人决议,东江革命活动潜伏的力量,完全未有损失,应保持到一经提挈,即能同时发动为主,此后交由丘耀西、李子先、陈经、潘学修、林树人、黄颖荪等会同各学生主持。此际几个热烈的革命学生如黄伯群、罗觉庵等已转学去了广州,是以要上列各人接手,我个人马上将所有首尾嘱托清楚,便要离开此处。又以此时情势已变,惠州方面无需要短枪使用,不如将所有手枪送去广州交姚雨平作巷战的利器。议定由李子先协助我运往,万一失事,多一个人在场以通音讯,亦不至又被蒙在鼓里,成了生无人知,死无人理。默念此次运械此较陈、严由香港运往澳头,更加危险,因为敌人已经醒觉,特加注意,正是在饿虎面前,负着大块肉行过,专靠乘机蹈隙,快手快脚,对正老虎头上走过,稍有疏虞,人枪两失。宵小们对于通缉人的面貌或尚未认识,诚恐有旁人指示,自不可稍露慌张态度,要出以自然的游闲状况,方能瞒得过去。但革命行动,必要先具决心,无论何时何地也须抱着大无畏精神干去,哪知“怕字”是怎样写的?只有警觉精细,步步小心,处处留神,以应付一切的危险。

我们的行动是决定了,可是一件最重要的问题未曾解决。因为这次集队营救陈、严两同志,所有捐得的款项完全用罄,分文不存,而各同志学生的捐助,一次再次,早已势成弩末。负责支配财用人陈经对于此事,焦急到一面说一面流出苦泪来,他关心同志露出顾爱的真情,十分恳切,所有款项又是他一人经手支配出去的,此际紧急到稍纵即逝,一刻也不能延缓之下,试问又有何善法来补救,岂不是坐以待毙么?在这紧急的最后关头,迫得等到夜后,偕丘耀西同去面见我的老娘,禀告一切。耀西也对老人恳切声明:“此后如有官中人到来询问或搜查,以及有何为难之处,自必负起全责,请老人家不必担忧。”一面又说明许多革命同志有忧戚相关的大义,断不至任令一个人受难的理由,当面安慰。深幸母亲此时并不惊骇,只叮嘱要小心应付一切。她老人家立即出外设法筹借得毫银四十元,当时交出为逃亡的费用,临别时她又叮咛道:“你们已认清楚定要那么干,须知俗话有句‘傻人容易做,背处好藏风’,务要记得!”我们两个齐声应道:“记得!”即行告别而出。

 

 

第二十六段

奋雄心,敌前冒大险;

慎行动,运械告成功。

 

此时已筹有逃亡费用,各人俱极安慰。惟是自从澳头运械失手的影响,惠州府城七度城门已派有防军检查行人出入,我们知道很清楚。又因要劫法场的行动,有一部分炸弹及全数手枪尚存在城内,要运出去城外,亦属很危险的事,必须和一班密侦们斗一回手腕,他们已惊醒,我们更要精细,万不能又如陈、严等的大意,轻视敌人,必要事先排定,临时乘机蹈隙,以因应时宜,方得成功。事势已不似从前可以马虎大意的了。

我们排定由水门出城,乃由李子先前往雇定一小艇,泊在水门外小地名沙下地方等候。随将短枪十一支藏入一个皮夹袋内,另三支入满子弹,交子先身上藏两柄,我藏一柄之外,并带自己所购视同宝贝的七响小枪(曲尺),约定独耀西一个以新闻纸包炸弹数颗,跟在后面,其他各同志不必出来,以减轻形迹,免令敌人注意。如果遇有搜查,我先离开,耀西即掷炸弹,与子先同时拔枪射击。

一切预备已妥,同学林树人、韩家俊便去购买了许多酒菜回来,几个同志共饮。吾人虽然一次再次遭到失败,但兴奋的情绪仍极浓厚,具有再接再厉的雄心,而瞻望前途,虽然感觉到没有半点曙光,尚幸所有革命同志的怀抱俱立定决心,前面的倒了下去,后面的便继续鼓勇踏上,绝无分毫退悔的心情,吾辈生当这一时代的青年,自然负起时代前进的责任。于是各人举杯轰饮以壮行色,作为今夜是我们生离死别的一次壮烈纪念,大家俱不睡觉,随喝随谈,一直到了天明,最后同时共喝一杯告别。饮毕,我便站起挽了夹袋行出,子先、耀西两个也即刻跟随在后,心雄气壮,直向水门而行。那时城门刚开不久,驻守的防军也带着很是昏疲的睡眼刚刚到来,正在分别站立岗位的时候。我们几个已雄气如虹,目空一切,迈步而至,直向城外踏去,防军果然没有向我们搜查。大抵是出城较为随便,入城则定必搜查的缘故。耀西眼看我们两个平安无事的出城而去,便自己踱步而回。

两个到了江滨,登上雇定的小船,划到大东门外的浮桥,转登开往广州的拖渡。这时已不似前数年,已有汽船拖带大木船来往,一天便能到达。吾人因为到得很早,客人不多,我们在尾楼包开一个房间,先赏小伙计以银元,他很是欢喜,加意招待,将皮夹袋收藏入船伴储物的空格里,我们也很随意的当为是一件行李交他。子先随即对这小伙计道:“昨天晚上,我们耍牌玩到天亮,不要叫我们起来吃饭。”他欢天喜地的应诺,两人随即闭上房门,一直睡到下午才醒觉,船抵珠江口的中流砥柱炮台,停船候查,这里名为搜查军火,名称是令人惊骇,一似专对我们的行动布下防备。可是,吾人见惯,只有兵士数名登船,遇有行囊当眼见到,命人打开一看便去,不过依例一查,十分大意的。因此吾人无须留意,不似初出发时的紧张,要步步留神,处处关顾,到了此地此时,危险的情形已渡过了大半了。

夜后到达广州,仍由我挽着夹袋,先行登岸,直到长堤嘉属会馆,寻到了君雨平,说知东江失事情形,姚对我们安慰一番,立嘱将枪械送去花埭培英学堂,访交一个姓温名活泉的同志收藏。我们随将身上所带的短枪取出,藏入夹袋内,此际已复有十四支。同到河边雇一沙艇,落船时候,船家接挽夹袋,觉得沉重,他估道内里是银元,时在夜间,他很小心,为防意外起见,对我们说道:“放入船舱内面好不好?”我们全明白他心里的估量,暗笑着答应,并说道:“好的!你很是小心,回来赏你!”抵后,访问温活泉名字,等候了很久,才走出一个十多岁的小伙子。他和我们素不相识,免不掉现出惊奇的脸色,向我们查询,一经说明,这小同志马上兴奋起来,表现出欢天喜地的笑容,快手接了夹袋,也不回话,急急脚挽了行入去。我们便坐原船而回,谈起这个小同志,具着一股热烈兴奋的革命气氛,将来必比我们更加努力!

由东江运械来广州的工作,只是自己内心的紧张,完全没有遇到凶险的情形,亦算是顺利完成了一宗革命行动,幸不为陈、严两人之续。我人对于革命工作,如果因运械而牺牲,倒不如在疆场上战死,较为青年志士所甘心,然而事到其间,亦势所不容推避的。此事已经完成,李子先翌日即回惠州,和各同志策动东江的革命活动,我则独个留在广州,相机行事,如果确难立足,然后逃往港澳。默念在外地是无法亲身活动革命行动的,故不如暂在广州再行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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