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就看到了那个香盒,那个号称世界第一大香盒。通体金黄,玲珑剔透,就那么典雅端庄地矗立在东莞市寮步镇香远塔的下面。我知道,“中国沉香文化博物馆”到了。
寮步镇,自古以来商贸业十分发达。虽然不产沉香,却自明清时期以来,当地就形成莞香最大集散地。莞香远销苏杭、京师,甚至东南亚、西亚及至世界各地。史料记载:“当莞香盛时,岁售逾数万金”。因此,被誉为“香市”,与广州花市、廉州珠市、罗浮药市并称为“广东四大名市”。
后来我才知道,从古至今,寮步镇就与惠州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不仅仅是东莞曾隶属惠州市,也不是同为“莞惠城际轨道”的两端,而是因为罗浮药市与其齐名。更让人惊喜的是,华南第一堡——“香溪堡”,居然是因其得名。
史料记载,罗浮七十二长水之一,东接增河,西连罗浮山,沿溪行舟三日即至罗浮。因“山中贩香屑者,时时驾筏往来”,屈大均赋诗曰“不用仙人绿玉筇,朱明门户水重重。因君识得香溪路,舟入罗浮四百峰”。从此,这条香市直达罗浮药市的运输捷径,就赚回一个让人浮想联翩的名字——香溪。
经过古色古香的“迎香门”,著名国学大师饶宗益题写的“中国沉香文化博物馆”赫然入目。大家兴奋地纷纷拍照留念。我仰头望了望头顶上的主体建筑,硕大的篆体字整整齐齐排列成墙。仔细一看,1049个字,原来只有两个字“莞香”。不得不惊叹何镜堂院长的巧妙构思和寓意深长的艺术品味。
拾阶而上,未见其景先闻其香。缕缕沉香,沁人心脾,牵引着你不由自主地随香移步,恍若相跟着的,是位温婉美貌的女子。馆内香烟缭绕,氤氲朦胧,琳琅满目,精美绝伦的沉香制品,或素妆,或艳抹,皆似“一顾倾人城二顾倾人国”的遗世仙子。像我这样的懵懂门外女,犹被迷得五迷三道,那些方家们早已魂不守舍。刚才还形影不离的惠州民协一行13人,立即分朋引类四散而去。有人被高雅古朴的佛珠吸引住了,有人被精香绝仑的摆件召唤去了,有人驻足在醇厚优雅的沉香粉前徘徊不前。
我却与一棵百年沉香树四目相对深情凝视。其实不对,何止四目,三根比我大腿还粗壮的树干,利剑似地刺向半空。每个树身,密密麻麻张裂着一个个不规则的小洞。黝黑深邃,如眼似口,触目惊心。广东青洲文化有限公司巫育森副总经理告诉我说,这棵来自越南的沉香树,就是一个标准的人工打活眼结香的标本。
沉香,行气止痛,驱邪醒神,位居“沉檀龙麝“之首。苏东坡曾形容它“金坚玉润,鹤骨龙筋”。古代皇帝、王公贵族,皆以闻香点香为其身份尊贵高雅的象征。“谈笑皆鸿儒,往来无白丁”。
听了巫总的侃侃介绍,我接了一句“现在的沉香依然价钱不菲啊。”这位近90后的青年才俊笑了,指着眼前这棵伤痕累累的沉香树说,野生沉香,百年结晶,远远满足不了人们的需求。为了提高产量,人们发明了人工结香法。就是人为地把树砍伤,加快沉香的形成。
凝视着千疮百孔的沉香树,耳边似乎有伐木“叮叮”与香树的呻吟声响起。穿过千年岁月,幽幽渺渺,哀喜交加。于是,我穿行在上下四层、建筑面积约8800平方米的博物馆的沉香文化、历史文物、沉香实物、中华一绝——陶瓷微书等展厅的时候,仿佛漫步在时光隧道里。跬步千日,一日看尽源远流长的中国香文化。
寮步虽说只是一个镇,却已经举办六届中国国际沉香文化艺术博览会;今年香博会“一会三场”,除博物馆外,另将牙香街、占地面积约5万平方米广场设为分会场。展会期间,活动纷呈,拍卖会、评选会、交流会、香艺赛……虽然阴雨绵绵,全国各地的游客依然纷至沓来,把个小小的寮步镇拥挤得热闹非凡,令人跌破眼镜。
当我们踏进设有1300个摊位的分会场时,立即被一阵阵浓郁的沉香气息裹挟入怀。迷迷瞪瞪,脑海里立即浮现出《红楼梦》里的词——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果然,或简陋或豪华的1000多个展摊里,集结着所有跟“香”有关的各式食品物件,香炉、香笔、香衣、香糖……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买不到的。
当我被一阵悠扬的古筝音乐牵引到一个舞台前时,才发现,原来这里正在举行“第四届全国十大香艺师大赛”。观众潮拥,手机相机齐闪。“选手备赛区”端坐着二十多位貌美如花的青春女子,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一套优雅不俗的香道表演用具。最令人赏心悦目的,是她们香具上的那一个小花瓶。朴实无华的香道用具,经那一枝翠竹一簇绿萝或一束梅花的点缀,立刻篷筚生辉,令人欲罢不能。
看着美女选手,端坐台上,满目含春,玉手轻舒缓慢地侍弄着那些娇巧细致的沉香燃具。当香烟袅袅升起,香道师神情沉醉的时候,我就想起巫总的话,“香道不仅是弘扬传承中华香道文化历史,更主要是推广香道的养生、养心及艺术品味”。
时间有限,偌大个展馆还有大半江山等我指点。我又开始四处游荡。突然,万灰丛中一抹绿,惊艳了我的双眼。近前一看,原来是一盆一盆嫩绿初绽、枝杆粗壮的沉香树盆栽,挂着一张A4张,上书“活沉香”。我诧异起来,难道沉香还有活的吗?
高高的摊主男子,立即兴奋地介绍说,这是活体沉香。我们公司是全国唯一的掌握此种技术的公司。目前,我们的活树移植已在北京、合肥有试点。说着,他点开手机,给我看照片。你看,这是北京。外面白雪皑皑,我们移植的活体沉香,依然绿郁葱葱。
通过聊天才知道,此人是阳春市瑞泰沉香种植有限公司董事长王华。虽然是近50岁的人了,但精神抖擞的模样,根本看不出年龄。王董非常健谈,他告诉我,沉香有六种结成方式,倒架、水沉、土沉、蚁沉、活沉、白木。最稀有,最难得是“活沉”,就是把野生活沉香树,培植于自己的园林。我好奇地问,这些树有多少大了?王董说,二十五至四十年了。私心以为,王董一定经营活体沉香几十年了。谁知王董真摇头,不,干建筑工程近三十年,去年才开始经营活体沉香。我立即瞪圆了眼睛,为什么?王董说,海南自古以来是我国沉香最主要产地,我们电白与海南相邻,习俗相近。所以,打记事起,就在沉香的香味中生活长大,对沉香情有独钟。去年我在电白沉香协会大力支持下,成立了沉香公司,有这样的活沉近二万棵。目前阳春市市政府已通过立项1万亩开发种植,分五年完成。
说到这里,王董手臂坚定地横扫了一下,说,不久的将来,我们将把活沉带入千家万户,把中国的沉香文化发扬光大。
虽然一棵活沉价格不菲,但听了王董的话,却让我想入非非——种一棵活沉在家中,人家是看着沉香老去,我却每天陪伴着沉香长大。哇,感觉,妙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