彪婶是个性格率直的客家妹,嗓门大,语速快,说话像点燃的一挂鞭炮。据说,彪叔当初跟彪婶相亲后,一直犹豫不决,怕自己降不住这个婆娘。 彪婶,名字中没有“彪”字,她是彪叔的女人,我们便叫她“彪婶”。村民对嫁过来的媳妇一般都这么叫:丈夫叫阿牛,他的妻子就叫“牛嫂”,接着是“牛婶”,一直叫到“牛婆”,一个简单称呼而已。彪婶长得膀大腰粗,身材高大结实,像个彪形大汉,这称呼对她来说倒也贴切。彪婶是个性格率直的客家妹,嗓门大,语速快,说话像点燃的一挂鞭炮,远远就能听到她的声音。据说,彪叔当初跟彪婶相亲后,一直犹豫不决,怕自己降不住这个婆娘。一天,彪叔挑着一担南瓜去赶集,途中被一个女人拦住了,抬头一看,慌张得丢下担子,扭头想走。不料却被人从后边拽住衣领,倒提回来,铜锣般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今天就要你一句话,我们到底成不成?”唬得彪叔差点尿裤子,不由自主地点着头。女人很高兴地把他放了,拿起扁担,挑起南瓜就走。彪叔像个小媳妇一样,老老实实,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卖掉南瓜,钱也不敢拿,双手拱上交给女人。女人笑得很开心,拿着钱,拉着彪叔理了个头,接着把剩下的钱塞回彪叔的口袋,说:“这家还得你来当!”彪叔乐得直呵呵,不料铜锣嗓音再次响起:“你敢乱花钱,回头让你跪榴莲!”此事在村里口口相传,是真是假已无从考究,但彪婶嘴皮功夫和泼辣可是远近皆知的。 村里有个芒果园,栽了几十棵芒果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好几人承包过来经营,都亏本。芒果园靠近路边,果子还未成熟,一些行人就纷纷进来顺手牵羊,到果子成熟时,园里的芒果已经没了一半,能不亏吗?因此没人愿意包。彪婶就鼓动彪叔将芒果园承包下来。芒果鸡蛋大的时候,彪婶就天天扛着把锄头在园子里巡视。村西头的调皮蛋石强仔,趁着彪婶吃晚饭,窜进果园偷了几个芒果,没跑多远便给逮住了。彪婶将石强仔小鸡般地拎到他父母亲面前:“你这个没教养的粪箕货……敢偷我的芒果,再敢来偷,把你的嘴都撕烂……”响亮的斥骂声,全村人都听得见。芒果收获时,彪婶却吩咐丈夫和女儿用篮子提着果子,挨家挨户地送,一家两个,连村里的老光棍也不待薄。 一个捡破烂的老太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们的村子里。彪婶见她一把年纪,衣衫褴褛,很凄凉,便收留了她,还在芒果园里给她搭了间屋子,当亲娘般侍候。老太太在果园里种种菜喂喂鸡,偶尔还会邀约村里的老人们到果园来玩,给大家唱段曲跳个舞。这个自称无儿无女的老人日子过得十分快活,逢人就说多亏上天赐给她彪婶这个好女儿!一年后,老太太突发疾病辞世了。临走前,她把村子里几个年长的老人叫过来,当着他们的面拿出一本活期存折和一张身份证,说这是留给女儿彪婶的一点心意。彪婶推辞不要。老太太说,你不收下我就不闭眼。彪婶无奈收下,老太太才满意地合上了双眼。 存折里面存了一笔数额不小的钱。彪婶便到村里开了张证明,把存折的钱全部取了出来,给老太太办了个葬礼。 老太太入土为安后不久,从未露过脸的几个儿女忽然来了,表面是要祭拜母亲,实际是来跟彪婶要钱。彪婶把他们全部轰出门外,厉声骂道:“你们这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竟然有脸上门来要钱?天阿公要下雨打雷了,看吧,先劈死哪一个……”彪婶愤怒的大嗓门把村民的耳膜都震得嗡嗡响。村民们第一次感觉到这骂人的声音是如此悦耳动听,纷纷过来声援。彪婶骂够了,最后冷冷地说:“要钱没有,要票就有一张。”说完就从兜里掏出个信封甩给他们。他们打开信封看了一下,对视几眼,放下信封灰溜溜地走了。 信封装的是一张镇养老院开具的收款票据。彪婶把老太太的钱除掉丧葬费用后,全部以老太太的名义捐掉了。不久,村干部进行换届选举,彪婶全票当选妇女主任。走马上任的彪婶嗓门似乎更大了,可人们都爱听她骂人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