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周日,是我们兄妹约定陪妈妈吃饭的日子。中午时分,我们三家都会从这个城市的一隅集中在妈妈的住处。坐定后,几个男人泡茶聊家常,或玩玩牌,孩子们会在屋里跑来跑去玩他们自创的游戏。我和嫂子会去厨房帮着摘菜、洗菜,和妈妈说说话,一家人其乐融融。
妈妈常说,我在世,你们就有“兜壳蛋”(老家的习俗,在母鸡下蛋季节,窝里总要放着一个蛋,这样母鸡下蛋时才有安全感)。是啊,有妈妈在,我们心里就有温暖的巢穴,不管我们何时归来,妈妈都会张开怀抱迎接,从不厌倦。妈妈见到她的孙子孙女们,早已笑得合不拢嘴,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让沉寂的房子顿时有了生机,在妈妈眼里这似乎就是世界上最动听的音乐。
午饭时分,菜端上桌来,内容没有悬念,每周的菜谱几乎大同小异。我们多次强调没必要照顾每个人的喜好一人做一个菜,会吃不完。妈妈总是点头应允,可端上桌来的总是我爱吃的水煮活鱼,儿子爱吃的红烧排骨,老公爱吃的红焖猪蹄,哥哥爱吃的啤酒鸭,嫂子爱吃的尖椒炒大肠,弟媳爱吃的酸豆角...
满满一桌子菜,唯独没有她爱吃的菜。每次我问妈妈,你到底喜欢吃什么菜啊?妈妈答道:你们喜欢吃的我都喜欢吃,看着你们吃得香我也就觉得什么菜都香了。饭毕,桌上总是吃剩好几个碟子的肉菜。待我们各自散去后,她不舍得倒掉,一碟蝶用保鲜膜封好,放在冰箱里。一餐热一个剩菜,再炒一碟青菜,做个汤,就对付一餐。尽管我们说吃剩菜有多么多么不好,可她不为所动。
每每和朋友说起这些,她们都哈哈大笑,声称全部有此“遭遇”。她们说,在妈妈的饭桌上千万不能说自己喜欢吃什么菜,或者评价这个菜如何如何好吃。如果说了,下次去妈妈家吃饭,餐桌上必定会有那道菜,绝不落空。我不由得窃笑,原来天下妈妈的菜单都是重复的呀!想想自己,餐桌上不也总是重复着儿子喜欢吃的那几道菜吗?
天底下的妈妈们都不是什么大厨师,对食物的营养和搭配也许并无考究,但她们亲手烹煮出的菜的味道,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再好的厨师,都没办法复制。日复一日吃着妈妈做的一日三餐,舌尖上的味蕾已经铭记住了妈妈的味道。无论走到哪,哪怕吃着山珍海味,妈妈那简简单单的几道家常菜总能让我们魂牵梦绕,那回忆里的香甜总能让人垂涎欲滴。
妈妈知道我对她的依恋,知道我喜欢吃她做的菜。前几年她没来惠州常住时,每到秋季,我都能收到一个她从老家寄来的包裹。包裹里的东西五花八门,有她亲手采摘制作的烟熏茶,有红红白白的辣椒干,有用玻璃瓶仔细封装好的辣椒酱,有小白菜晒成的菜干,还有笋干片,等等。
我把袋子一打开,便如饥似渴地把鼻子凑在里面闻,闻妈妈的味道,家乡的味道。这飘散到我鼻孔里的混合味儿,是一种无可替代的温暖,心中洋溢着的幸福和快乐无以言表。我往往会迫不及待地抓一把茶叶放到杯里,看着茶叶在滚烫的开水中舒展开来,呷一口那淡绿色的液体,满嘴留香。这时,我仿佛看到妈妈在土地里忙碌的身影,思念妈妈的心情倍增,总是会打电话给妈妈,唠叨家常老半天。
妈妈的菜单,蕴含着深情,奔涌着爱意,够我们享用一生,温暖一辈子。妈妈的味道,是我们记忆里最美好的珍藏,是我们舌尖上最甜美的印记。妈妈的爱,无声地陪伴着我们,让我们在潜移默化中把这世界上最伟大的情感一代代薪火相传,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