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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一碗甜面条
作者:文端(惠州民协会员)    来源:    日期:2020-05-30 13:14:05

 

一生吃过的面条难以胜数,如今生活好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海鲜面,牛肉面,卤味面,素面,以至于全国各地的特色面,什么样的面条没吃过?而我,一直就想吃一碗红糖甜面条,当然我随时都可以做来吃,但每次做了,总是觉得做得不地道,味道比记忆中的那碗甜面条差远了,但其实记忆中那碗面,我并不知道到底有多好吃。

记得那时我大概八九岁,那天邻居的某阿婆送来一碗面条,用一个我们叫大碗公的大海碗装着,面条是用红糖煮的,上面还撒着几粒乌(黑)豆。在我老家,谁家添丁,左邻右舍就会去送鸡蛋,孩子满月那天,那家人就会回赠一碗甜面。那天我奶奶接过来的就是这样一碗喜面。记得面条粗粗的,红糖放得很够份量,呈褐黄色,看起来很好吃,我很高兴。虽然只有一碗,但至少我是可以分到几口的。不料我奶奶端进去后,那碗面似乎就蒸发掉了,我等了一天,也没见它再现身,我满屋子里找,踪影全无。第二天,它也没再出现,我也就死心了。我也没问奶奶,因为旧社会过来的她还残留着一些封建思想,比如重男轻女,我是家里唯一的女孩,我父亲视我为掌上明珠,她却似乎视我为草芥,处处都要让我明白我比那几个哥哥低一等,比如晚上我跟几个哥在他们的房间说话,就会听到她在另一个房间大声喊:阿妹!阿妹!过来!男孩子说话你也有份!见我站在门槛上,她会骂:女孩子不要站门槛!开饭的时候,她唤着那一个个男孩的大名,和颜悦色说吃饭了,却对我喝道:阿妹,来祭啄!(不太明白意思,反正是饿鬼或鸟兽吃饭的指代词),基于她一惯对我的态度,我知道如果我问她那碗面的事,一定会被她骂我馋鬼。如今的女孩子们总以吃货自居,在我们小时候,好吃是很可耻的事,如果一个女孩子给人很馋的印象,那可是很丢脸的事,以后找婆家都会受影响。所以虽然我很想知道那碗面的下落,但我是不会问的。

得不到的东西是最好的,最令人耿耿于怀,那碗吃不到的甜面,竟让我一辈子都忘不掉,永远在记忆深处泛着油润诱人的光泽。

从学校出来后,在镇政府上班。住在单位宿舍,吃在单位食堂。同事们大多家住单位附近,在食堂吃饭的人不多,晚上更是只有我和另一个家在外镇的阿勇用餐,厨工阿珠姐做的饭菜令人难以恭维,而且听阿勇说,他曾见阿珠姐用拖地的拖把擦洗那口炒菜的大铁锅,因此阿勇总是食不下咽,他也刚从学校出来,刚来时白皙帅气,没过多久,每天下乡风吹日晒,加上经常饿肚子,很快就像换了一个人,形容枯槁。想到如果我也像他一样嫌弃阿珠姐的饭菜而不吃不喝,那很快也会花容失色了,这我万万不愿意,所以再怎么难吃,我还是硬着头皮吃下去,并从此练出绝不挑食的好习惯。吃不好,使阿勇触景生情回忆起小时候的苦日子,他说小时候很少吃肉,如果哪天家里有肉吃,他奶奶和姑姑就会拼命抢着吃,而让他们幼小的几兄弟眼巴巴地看着流口水,有时候,她们还会把好吃的东西藏起来不给他们吃,他的话让我很吃惊,怎么会有这样的奶奶和姑姑?虽然我奶奶常在口头上“虐待”一下我,我却从没想过她会有把好东西偷偷留给自己吃而不给我吃这样的事,也没怀疑过她对于她的男孙女孙有言语之外的偏心。但阿勇的话还是让我格登了一下,原来世上的奶奶不一定都慈爱有加,还可以是自私冷漠。那碗红糖面条在我眼前一闪……

1996年夏天,奶奶走完了她九十四年的人生,带着她一生的悲欢苦乐,去往另一个世界。留下一生的点点滴滴,让子孙回忆,如果回忆是一篇文章,那甜面悬案是其中的一个小问号,这问号是永远无解了。

我没想到这个悬案会有破解的一天,世上多少真相能得大白?更何况一个已然离开这个世界的人的一件小事?人死后的世界是一团迷雾,活着的人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子,但总有一个感觉, 人活着时是迷糊的,人一死就灵醒了,什么都会知道,如是这样,那我奶奶一定也就知道为着很久以前的那碗面,我心里有一点小疙瘩。但这毕竟是一件很小的事,她也许觉得没必要澄清,所以没有像许多故去的人一样通过托梦之类的方式让我消去胸中块垒。直到前几天,我跟一个同乡闺蜜聊天,说到吃面条,我说我喜欢吃红糖甜面条,然后就跟她讲了那碗面,她说:“这碗面我阿嬷(奶奶)也不给我吃,因为咱们那里的习俗,这种满月甜面是不能给小孩子吃的。”原来是这样!我那对天地神明充满敬畏之心的奶奶,一向谨守生活中的一切禁忌避讳,一碗小孩子不能吃的面条,她当然会像藏毒药一样地让你不可能找得到。

总有一些事会成为人心的试金石,一碗面条,令我怀疑我奶奶是阿勇的奶奶那样的人,也使我终于知道她跟阿勇奶奶不一样,令如今已不是小女孩的我老怀大慰。儿时的情景不由一幕幕浮现眼前,这个总是对我没好声气的奶奶,当家里的老母鸡下蛋,她会一把按住我,把那个热乎乎的蛋使劲地在我脸上揉搓,说这样就会皮光肉滑。每当我有个头疼脑热的,采草药、煲凉茶,细心照料的总是她。我出去玩,天黑还没回家,她不安地走进走出,不停叫人去找我。我诉说我做恶梦,或遇什么不吉利的事,她会拿着几张纸钱,满脸凝重,在我面前从上至下不停地晃动,口中念念有词……她就是在嘴巴上过了一把重男轻女的瘾,其实骨肉之爱一点也不会少。她对我跟对我兄长们态度的不同,就像她舀一瓢粪肥淋她种的蔬菜,却给她养的鲜花一瓢清水,品类不同,区别对待,她觉得理所当然,我虽然也习惯了,但从小到大,总是因此觉得她对我不够好。如今回头去看,心中一片澄明。心比嘴总是更经得起岁月的考验。

我又想吃红糖甜面条了。总有一天我会做出满意的一碗,尝一口,欣喜地赞叹:正是这个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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