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孩子爸调到惠州铁路沿线的一个警务区,房屋宽敞,周边环境清幽。孩子爸喜欢狗,我也喜欢,孩子遗传了我们的基因,从小就嚷着要养狗,只因为城里养狗不方便,一直未能如愿,这里恰好给我们养狗提供了便利。
一年中,孩子爸陆续抱回来几条小狗,都没能养长久,有的病死,有的无故失踪,有的被偷,每次意外都让我们伤感,就干脆停了一段时间不养,歇歇再说。次年,孩子爸在乡下走访时,再次抱回一条小狗,全身乌黑,没一根杂毛,我们给它取名“黑子”。
黑子肥嘟嘟的,眼睛乌溜溜地转,一副聪明伶俐的样子。有时我们把地面拖湿了,它走不稳,走一步滑一步,再走,再滑倒,跟摔跤一样,那样子十分滑稽可爱,最后自己慢慢爬到电风扇的底座上坐着,等地干了,才跑下来。我们走到哪里,它跟到哪里,跟孩子一样,很黏人。
半年后,黑子长大了,俨然一个青壮年,雄姿健硕,威风凛凛。每有陌生人来,吼叫着冲出去,追出几十米远,直到我们喊“黑子,回来”,它还一步三回头的“汪汪”,不甘心地掉头,那意思是,我是看在主人面子才放过你的。
当时孩子的爷爷在线路巡护队上晚班,漆黑的夜晚,山风呼叫,一个人在线路上走瘆得慌,黑子自觉充当护卫,跟在爷爷身边。有次巡线时,黑子走在前面,突然对着草丛狂叫,爷爷以为是有小偷,用手电筒四周一照,不见人影,爷爷走到黑子旁边一看,“哎呀!”,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一条蛇吐着信子跟黑子对峙着,半截身子还隐在草丛里,爷爷用棍子把蛇赶跑,带着黑子继续巡线,心想不是黑子眼尖,只怕这一劫难逃。从夏天到冬天,黑子陪伴爷爷走了大半年,风雨无阻,从未“擅离职守”,爷爷说黑子比许多人都要忠诚,靠得住。
自从养了狗,女儿一到周五,放学回来就急着去爸爸那里,她想去的原因明为看爸爸,实为惦记黑子。黑子聪明,能辨别出自家车声和脚步声,我们去时,车刚过桥,黑子就跟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几百米迎接,跟着车后跑,一下车,围着女儿跑呀跳呀,高兴得有如久别重逢。走时,它要送到下了坡过了桥,一再劝它“黑子,回去”,它才止步,站在原地,直到看不见我们的背影才怏怏返回。
黑子成了女儿最好的玩伴,女儿经常把自己碗里的肉丢给黑子吃,黑子更是忠心护主,一人一狗经常在一起疯跑,女儿开心得哈哈大笑,给她带来许多快乐。女儿出去玩时,黑子跟着女儿寸步不离,跟守护神一样,搞得许多小朋友都不敢太靠近女儿。有次一个小男孩过来捣乱,抢女儿的玩具,黑子朝小男孩凶狠地“汪汪”叫,还真把小男孩吓跑了。
黑子不仅能看家护院,还能帮忙抓贼。
有次,一个小偷到车站货场偷东西,逃跑中慌不择路跑到警务区门口来了,黑子迎面碰上,嗷嗷叫着去追赶,孩子爸也跟着追出去,小偷拼命跑,从一个几米高的山坡上跳下去,跨过一条河,钻进一片树林中,小黑穷追不舍,跟在小偷屁股后面狂叫。等孩子爸追过去,四处寻找,不见小偷身影,叫唤“黑子,黑子”,没见回声,正准备打转时,树林里猛地传来黑子“汪汪”的急叫声,孩子爸跑过去,发现小偷跑得实在没力气了,趴在地上喘粗气,黑子在边上嗷嗷叫着“看守”,小偷老老实实伏地就擒。
立了功的黑子,更加神气,围着孩子爸转圈,前脚一跳,直立起来,趴在他胸前邀宠、邀功,为了奖励黑子,给它做了一顿香喷喷的排骨饭。
那年秋天,黑子生病了,身上的毛一块一块掉,跟人得了牛皮癣一样,不久就脱成一个秃子,非常难看。孩子爸到镇上的畜牧站找医生给狗看病,买回来药水给黑子洗澡,然后涂上药膏,黑子很乖,知道配合,放在桶里洗澡和涂药时,一动不动,仿佛知道是在给它治病,不时用舌头舔舔孩子爸,意思是在表示感谢。
生病的黑子没有以前好看,也没有以前凶猛,似乎知道自己不受人喜欢,整日耷拉着脑袋,躺在大榕树底下一声不吭。有日,孩子爸回惠州开会,到了晚上回去看见黑子走路一瘸一拐,似乎被打伤了。孩子爸到车站去问,是谁打了黑子,都说不知道。几日后的一天中午,黑子“呜呜”叫着跑回来,孩子爸听到叫声跑出来看,才发现黑子又被人打了,他气愤不已,跑去找凶手,有人告知是车站一个职工用棍子打的,孩子爸去找站长协商,俗话说:打狗要看主人。这不是打狗,是给我们关系制造矛盾。第二天,站长为此专门召开一个会议,交代职工不准打黑子。孩子爸在会上说,做人要心怀坦荡,善良为本,欺负一个不会讲话的畜生,不算英雄好汉。后来有人告诉孩子爸,他们说黑子有病,怕传染,准备打死它。
孩子爸回来摸着黑子的脑袋说,以后不要出去了,等病好了再去玩,不然会有危险。黑子似乎听懂了话,很少出去,只在房子周围转转,或者在家睡觉。不久,黑子的病治好了,又长出了乌黑的毛发,跟以前一样漂亮,一样聪明活泼。
一年后,孩子爸调回惠州,我们去搬家,黑子看着我们进进出出,似乎知道我们要走了,坐在一边看着我们搬东西,不像以前那样欢乐,当东西都搬上汽车准备出发时,女儿搂着黑子不撒手,要带回惠州,孩子爸说,还有东西没搬完,等明后天来搬完再接黑子一块走。黑子看着我们汽车远离,没和以前一样跟着跑过来,只在原地默默地看着我们汽车离开。
第二天,孩子爸接到车站职工电话,说黑子自杀了。我们不信,孩子爸立即开车到车站,车站职工指着站台一头说,他看着黑子从那里对着开过来的火车冲过去,而以前黑子从不会到铁轨上去。
这次黑子没听懂人话,以死明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