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怀念我的那个男孩,但我会同样爱现在的这个男子汉。”
我的林儿,又是一个周末,又是一段慵懒闲暇的时光,我——你的梦儿——坐在被窝里,倚着靠枕在看书。我正在读美国女作家露易莎•梅•奥尔科特的《小妇人》,当我读到乔对劳里说的这句话的时候,不禁怦然心动,你年少时的模样倏忽闪现在眼前。
那时的我俩也像乔和劳里初相遇时一样的年龄,十五六岁,两个不甘平庸的农家孩子,未来完全靠自己去闯出一片天,否则迎接我们的将是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你是初三转过来的插班生,是我们班数学老师刘老师的干弟弟。刘老师是我们那个乡镇中学为数不多的中师毕业生之一,二十刚出头,课讲得好,人长得帅,班上的女生经常背后叽叽喳喳地谈论他以及有关他的一切。你是他的干弟弟,这一点自然引起她们的关注,于是那些女生又背后叽叽喳喳地谈论你。那时的我桀骜不驯,留着短发,穿着看不出性别的军绿色或者深蓝色的上衣,睥睨着这个世界。女生崇拜刘老师,其实我内心也很钦佩他,但是见到他我总是冷冷的,甚至连招呼也不打一个。现在想想,我那时可真是高冷范儿啊!我也不知道我最初是怎样关注到你的。到了初三,班上一下子转来十多个复读生,你不过是他们当中年纪最小的一个(有的复读生都和刘老师一样大了)。我只记得,那时的你好瘦啊,卷曲的头发好像刚刚烫过(后来才知道,早在出生前就烫好了),脸上晒得黑黑的,眉骨突出,双眼皮,大眼睛,但眼神涣散,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胳膊腿儿又细又长,走起路来手臂的摆幅很大。不知道你是否记得,你那时经常迟到,站在教室门口喊报告,摆一下头,眼睛斜着扫一下全班,露出眼白,我曾一度以为你是斜视,并且白眼多黑眼少。那时的男生和女生不讲话(据说我们下一届的男生女生已经很自然地交谈了),因此我们也很少有交谈的机会。
虽然我们很少言语的交流,但很快却有了一次影响深远的心灵的交流。这一点要感谢我们当时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范老师。我记得我们那时周六上半天课,上午的最后一节是语文课。范老师经常在这节课读我写的文章,一节课读上四五篇,然后布置周日作业,写一篇周记。我是语文课代表,周一下午去捧周记本的时候,范老师非常激动地对我说,我们班上又要出一个作家了,然后翻开你的周记本给我看,内容无非是你对我的佩服与敬慕,这并不足以打动我。真正让我心灵一颤的是你在篇末的宣言,你说,你以后也要多观察生活,搜集素材,长大后做一个文学工作者。不信,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范老师在下面圈点批注“祝您成功!”然后似又觉得不妥,又把您下面的心给涂去了。我的心被深深地触动,从此,我在心中引你为同道,把你看作一个有志少年。
1989年元旦前夕,我策划并主持了我们学校有史以来第一次文艺联欢会。那次联欢会开得成功极了。同学们在表演节目的时候,别班的同学和老师都趴在窗口张望,教室门口也挤了好多村民。我至今记得你当时表演的节目——散文诗朗诵,我至今记得其中的一个句子“雪纯洁了大地”。说实在的,你的朗诵并不出色,你当时穿一件绿条纹灯芯绒大衣,在讲台上一边踱步一边背书似的朗诵。我猜想,你没有唱歌、跳迪斯科之类的才华,但是又不甘寂寞,无奈只能来个所谓的诗朗诵了。你现在老实说,是也不是?
初三那一年,我记得我们只正式交谈过一次。那是上学期临近期末,下午放学后,你骑着自行车正准备出校门,我叫住了你,想推荐你申报优秀团员,因为我是班上的团支书,负责这件事。你单腿支地,说你不是团员。我很惊讶,于是开玩笑地说:“不是义务劳动,只是评选优秀团员。”你的脸刷一下红了,从车子上下来,很羞愧地说你以前读书的学校根本没有团支部。
林儿,还记得我们初中毕业时的情形吗?我们几个同学自发留下来把教室打扫得干干净净,桌子摆放整整齐齐。我骑车载着自己的凳子离开时,很想和你打一声招呼,约你一起去郑州逛一逛书店。我们那时县城的新华书店连一本像样的文学书也没有。但是踌躇再三,我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就这样,年少的我们匆匆相识,又匆匆分手。
林儿,高中我们读了不同的学校。你上的是咱县最好的高中——县一中,并且读了最好的班级——实验班。我本来是有机会和你比翼齐飞的,实验班提前招生,按数理化总分排名,我们班只分到两个报考名额。我本来是有机会报考的,但是一个排名在我后面的女生找到我,她已经复习好几年了,她说这是她唯一一次读高中的机会,否则她家里的人就不允许她继续复习了。于是,我错过了那次报考的机会。后来,在中考中,我以三分之差与县一中失之交臂,只能读快要倒闭了的五中。
中考结束后,我和你又有过两次偶遇。一次是在暑期,我在我家东北地的葡萄园里看葡萄。傍晚时分,火红的夕阳正缓缓下沉,西天燃烧着大片大片的红云。正午时下过一场透雨,一串串绿玛瑙上缀着晶莹的水珠,在夕照下熠熠生辉。我看书看累了,从用树枝搭建的庵里走出来,正好看见你、建伟和为民骑着自行车从沙土便道上经过!建伟、为民很热情地和我交谈,仿佛我们平日里一直是这样随意的。其实,同学三年,这还是第一次。你站在一旁,仿佛是个局外人,神色极不自然。第二次相遇,我俩都已经迈进高中的门槛。那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周末,我载着满满两篓柿子去县城卖,你空车从县城返回,刚下黄河大堤,我看见了你,笑着喊你的名字;你却摆了一下头,漫不经心地扫了我一眼,然后风一样地驰过。我当时已经下了车,只能怅然回望你远去的背影,不知道你是没有认出我,还是已经忘了我。
我的高中生活开始了。在这个快要倒闭了的高中,我几乎不用学习,也总是全级第一。因为全级只有两个班,一个班四五十个学生,大都是托关系进来的。五中已经连续多年高考剃光头,校长、主任都把打破记录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但五中的师资力量实在弱得可怜,我至今记得教我数学的老师在黑板上讲一道证明题,证明来证明去怎么都证明不出来,我忍不住在下面发出嘘声,从此这个老师对我恨之入骨,我也从此不再学数学。唉,年少轻狂,犯了多少荒唐的错,后来又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但整体来说,我的高中生活还是过得有滋有味的。男生女生已经开始讲话了。农村早婚,大都十八九岁定婚二十上下结婚。所以,那时的女生很早熟,总是背地里议论男生,至于男生是否也悄悄议论女生,我就不得而知了。我们一大帮女同学住在由教室改成的宿舍,床铺一个挨着一个,这些床都是自己从家里拉来的。我和丽是同班同学,又是好朋友,她和你是同村,她妈妈和你妈妈相互认识,但你俩彼此并不熟悉。那个秋天的月夜,月光明晃晃的,从门缝里照进女生宿舍,宛若窄窄的一道水银。我和丽还在说着悄悄话。丽是我班班花,建伟在追她,她一直拿不定主意该不该接受。丽悄悄问我,是不是喜欢彦武,因为她发现彦武经常和我在一起。我坦白告诉她,我和彦武经常在一起是因为我和他都是学生会的。于是我跟她聊起了你的“骑驴看唱本”、你的“雪纯洁了大地”以及你“不是团员”的故事。我那时只是说说而已,仅此而已。如果你从此不在我的生活中出现,我对你的印象可能也仅限于此。
我的林儿,我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一个上帝之手在冥冥之中操控着我们的命运,何以在第二天的黄昏你就突然出现在五中的校园?我又一次见到了你,就在丽向我求证是否有那么一个心上人的第二天!我还记得在教室和宿舍之间是一片农田,冬麦刚刚萌出绿芽;在从宿舍通往教室的路上有一道沟渠,渠水脉脉流淌。你当时就和为民、建伟他们站在沟渠旁边,我从宿舍走出,一眼就看到了你!我感到我的心跳骤然加速,连呼吸都显得困难。我目不转睛地望着你,你也目不转睛地望着我,但我俩一句话也没说。接着我气恼地掉头回了宿舍,我也说不清楚我为什么气恼。当天晚上,你在我班教室上自习。晚自习结束后,学校拉了电闸,教室的灯熄了,不想离开的同学又点亮了蜡烛或者煤油灯。自从你出现后,丽一直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建伟也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你。灯一熄,我就抱着一摞书准备走了,但你挡在门口,张开胳膊拦住了我。我一句话也不说,直接撞开你的胳膊走了出去。夜色中,借着月光我看见你黑幽幽的眼睛里流泻出失望的光。
这以后,你开始不间断地到我们学校来,有时是在傍晚,大多是在周末。赶到我们上课的时候,你也会坐到我们班上装模作样地听课,其实你的心思不在课上。建伟坐在前排,你坐在他的位置上,我坐在靠后的几排,你不断地回头看我。丽偷偷地数过,有一次,你一节课总共回头57次。是的,名义上你是来找建伟、为民、彦武他们几个的,但你扰乱的却是我的生活。
我的心再也无法平静了。我开始魂不守舍。我开始日夜思念。周三过后我就开始盼等周末,渴盼你的来临,只要听到自行车的铃声,我便会心头一震。有时你如期前来,有时你迟迟未到。即便你来了,我们也从未交谈过。从周一到周三,我又陷入回忆,回忆你走路时的姿态,回忆你说话时的样子,后悔自责,为什么没有和你说上半句话。又是一个周末,放学后我留在教室等你,从中午一直等到黄昏,你都没有出现。家里还有很多农活等着我去干,等不来你,我又不甘心,正懊恼地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一抬头,猛然发现你就站在教室的窗外,默默地望着我。我想说些什么,但喉头发紧,根本说不出话来。那一次,我们仍只是互相望着,一句话也没说。后来,我们各自回家了。从学校到我村有一片槐树林,冬日槐树林寂寥空旷,树上黑黑的鸟巢无遮无拦,我一个人躲进槐林深处默默地哭。
林儿,回忆往事几多伤感?几多甜蜜?我的一颗心都被揉搓得碎了,我见到你不说话,你为什么也不说?这样的情形我忘记了持续多久,我只记得你开始委托建伟或为民给我带学习资料或者文学书。元旦的时候你给我寄来贺卡,平平淡淡几句祝福的话,署名“文朋诗友:武林”。我这才知道你给自己起了新的名字,但是你的这个新名字只是一段记忆,除了你高中同学,没有人知道你叫过这个名字。不像我,我是凭借自己给自己起的名字行走江湖,而爸妈起的名字成为了我的小名。
我们后来开始通信,有时一周一封,有时几个月一封。在信中,我们山南海北不着边际地聊着,谈理想谈未来就是不谈彼此的感受。有一天,我感觉到了厌烦。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觉得我们该说点什么。但是,该说点什么呢?我记得是我首先发难的,坦言我不喜欢暧昧,追求明朗,质问你在信中署名“不是朋友的朋友”“一个特殊的朋友”究竟何意。发出信后,我急切地盼等着你的回音,但接着却收到你托建伟转来的一封莫名其妙的信。你在信中说你是一个残疾人,不知道我能否接受你的残疾。你是残疾人?你好胳膊好腿的,我真的想不出你究竟哪里残疾了。我忐忑不安地写了回信,表明朋友既是真心交往,何必在意肢体的残缺。过了好多天,你才又有信来,说你近视。我捧着你的信禁不住笑出眼泪来,我很快回了信,说近视不算残疾,戴上眼镜人显得更有学问。再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果然很有学问地戴上了一副眼镜。
那是1991年的元旦,晶莹的雪花轻盈地飘落,亲吻着大地的酥胸,给越冬的小麦盖上一层薄被。我和丽留在学校,你和建伟也留在学校。丽和建伟已经好上了。我从宿舍出来,看见建伟和为民在水泥砌的兵乓球台上冒雪打兵乓球,建伟看见我,很轻快地转了一个圆圈,大衣的下摆都飘了起来,挥着手中的球拍跟我说,你在河岸上等我。学校西边紧挨着一条河,过了河是一大片苹果园。我们第一次相约在冬日的苹果树下,背靠着树干,静听着彼此的心跳和雪花飘落的声音。你隔着苹果树干递给我一张元旦贺卡,上面写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落款是“永远爱你的林儿”……
1991年的元旦,你我正读高二;那一年,我俩都是18岁。我俩同年同月,生日只差1天,我比你大几个时辰。我俩1988年的秋季相识,1991年的元旦定情。可以说,元旦是我们爱情的节日。
初恋总是刻骨铭心的。我们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迎来了人生中一个又一个第一次。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抱,第一次亲吻••••••每一个第一次都伴随着沸腾的热血和灼热的呼吸。
考上大学的那一年暑假,我们按照农村传统举行了订婚仪式。我们上了不同的大学,身处不同的城市,从此开始频繁的鸿雁往来,两地相思。再后来,我毕业了,参加了工作。再后来,我们伤感地分手,但是分手不到一个月,我就后悔了,急忙转回头重新去找你。让我庆幸的是,你的爱还在老地方,当我转身找你的时候,你没有丝毫的犹疑或者想要报复我的意思,反而热情地张开了双臂。林儿,此生此世我一直感激你,感激你拥有比天空还要宽广的心胸,让我在失去你之后又能重新拥有你!1997年7月,你也工作了。1998年元旦前,我辞职南下跨越千山万水去找寻你。那时我顶着多么大的压力呀!不但父母反对,就连我的同事都说我丢掉正式的工作去追寻所谓的爱情太不明智了,甚至预言你会抛弃我。但我心意已决,我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即便我真的遭遇了他们预言的情形,我也认了,就当是对我曾经伤害过你的一种惩罚吧。
1998年7月1日,我们领了结婚证。腊月二十九,我们在老家举办了传统婚礼。从此,我们落户南方滨海小城茂名,住在旧金华1栋201单身宿舍里,开始谱写婚姻新篇章。那时,我们是那么的贫穷,但又是那么的快乐,那破旧衰败的老屋里承载着多少欢快的过往!林儿,还记得每到发薪的日子,我俩像两个小财迷头抵着头一起数钞票的情形吗?我们在拼命地攒钱,每攒够一笔款子便大大的开心一次,然后郑重其事地购置一件家用电器。林儿,还记得我刚去和你会合的时候,你全部的财产就是一张光床吗?没有床垫,没有枕头被褥,你枕的是自己的衣物,盖的是旧大衣。是我俩一起努力,慢慢地置备,于是我们有了25寸的创维大彩电,买了小天鹅洗衣机,装了格力空调,安了电话,挂上了真正的蚊帐和窗帘,甚至给水泥地穿上了花衣——铺上地胶。我们的小家越来越舒适,越来越温馨。至今难忘我们买第一台电脑的情形,那台电脑花了我们8000多元,两个人好几月的积蓄呢。在朋友们帮我们安装的时候,满屋子的欢声笑语,尤其是在装蓝梦功放机时,那两个朋友一直在说“低音炮”三个字,说一次笑一次,我至今不解笑点在哪里。我们就那样笑着,迎来了我们的宝贝儿子;又那样笑着,接来我的爸妈帮我们带孩子。我爸妈舍不得两个孙女,于是又带来了我的两个可爱的小侄女,我们两口之家快速膨胀成七口之家。家里半数以上都是我的娘家人,如果是小气的男人,肯定是受不了的,但你并不介意。我们又向单位租了两间宿舍,分别给老人和我的两个小侄女住。你在房间里扯上绳子给两个小家伙挂衣服和毛巾,我妈啧啧地赞叹说,就是她们自己的爸妈也不一定有这么细心。两个小侄女读小学,每逢学校开家长会,我给大的开,你给小的开。
当然,烟熏火燎的日子我俩也难免吵个小架。就是小架吧,我印象中我俩从未闹过大的分歧,或者有过隔夜的怨气。林儿,还记得我俩刚住到一起时第一次吵嘴吗?你站在灶台前炒鸡蛋,你说要放点酱油,红红的更下饭,但我认为炒鸡蛋金黄金黄的才好看。于是我大声说不准放,说时迟那时快,我的话音未落,你已经把酱油倒进锅里。我非常气恼,一甩手摔门走了。我气呼呼地下楼,走到大街上,没走几步又感觉好笑。这叫什么事儿呢?为这鸡蛋点事离家出走我犯得着吗?于是,我绕了一圈又自个儿回来了。这时,你已经把菜全炒好了,端上了桌,看我回来了,就咧着嘴笑着说:“咦?你咋自个儿回来了?我正准备去接你呢。”于是我们四目相对,忍不住大笑起来。我们直到现在还是这样,吵架没有吵架的样,只要对上了目光就忍不住要笑。还有一次,我俩因为抢电视频道我抢不过你,就狠狠地在你背上拍了一巴掌,因为太过用力,连手带胳膊全都震得发麻,后来胳膊疼了十来天。刚打完我就后悔了,心里猛地一惊,我想你一定很疼,如果你生气了,并且还手了,我该怎么办?是不是从此家庭战火永无停息?谁知道,你只是晃晃肩膀嘿嘿地笑着,问我疼不疼。几年后我又打过你一次,因为你喝醉了酒,但是打过就后悔了,看你醉得完全没有反应,我又很心疼,急忙在你背上揉了又揉。等你第二天酒醒,我说我打了你,你仍然是嘿嘿地笑着,说,怪不得感觉背上怪怪的,原来你打我!唉,结婚二十多年了,我坦白交代,我统共就使用过这么两次家庭暴力。你做事很细心,但是不懂得小情意。一次下雨,你在街道对面的银行办事,让我给你去送伞。家中有四把伞,两大两小,我想两人共一把伞雨中相依相偎岂不是更浪漫?于是我就只拿了一把小伞,结果被你劈头盖脑一通训。林儿,你这块木头疙瘩呀,明明是自己很笨,偏偏又爱往自己脸上贴金。那次我们闹矛盾,我生气不理你,你一直不明所以,求我我也不说,你居然想起来给我写了张小纸条,上面写着:“我最爱的小梦梦,不要再让我猜心思了,你知道你的林儿像郭靖一样笨。”你笨就笨呗,关人家郭大侠什么事?那次我都被你给气乐了。
如果日子就这么一直笑着闹着过下去,其实也是蛮不错的。但是骨子里你一直是当年那个不甘平庸不甘寂寞的男孩。在茂名,你觉得你没有多大的发展前途,于是你调去了湛江。湛江、茂名相距并不遥远,你每周回家一次,寒暑假时,我也会带上儿子去看你。我喜欢湛江。于是我开始投简历,准备应聘到湛江工作。你帮我联系到学校,我已经通过试讲,被学校接收,就等着教育局办调令。但是,你的脚步太快了,我还未跟到湛江,你又跳槽去了惠州。2006年秋,我凭借笔试、试讲均为第一的好成绩成功调到了惠阳某学校,但不到两年,你又去了辽宁营口鲅鱼圈,后来又去了山东滨州,后来又到了江苏泰州。2013年秋,我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惠州——我爱的城市,离开了我惠州的那帮好朋友——我爱的人儿,跟着你来到泰州。这次不用我自己费劲,一切你都安排得妥妥的,我只需要直接到教育局报到即可。我们在泰州买了房子,我本以为我们终于不必两地分居,身影常相随了,但是很快的,你又去了北京,今年年初你再次去了山东滨州。我的林儿,你的脚步何其快啊!奥地利作家茨威格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中有这样一段话:“我相信,哪怕自己死了,你呼唤我时,我依旧能从躺尸床上站起来,跟着你走。”我虽然做不到像文中的那个女子一样,但是只要你呼唤我一声,我依旧会再次迈开大步跟着你走。
“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这句话说得多好啊,但只能是一个美好的祝愿。这么多年来,在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的漂泊里,当初相爱的那个男孩和那个女孩早已不复青春年少。“少年夫妻江湖老”,你鬓角有了银丝,霜雪也降落到我的头顶。不老能行吗?我们的宝贝儿子都已成年了。但是林儿,无论岁月怎样的变迁,你永远是我最爱的那个男孩。我会怀念我的那个男孩,并且珍惜眼前的你。
读完《小妇人》,我骑着公共自行车去图书馆还书和借书。道路两旁的银杏树披着金装,映着夕照,金灿灿的,光亮透明。一阵风吹,黄叶斜斜地飘落,转瞬间,地面已铺上薄薄的一层。再抬眼看树上,金灿灿的叶片依然繁茂,但是还能经得起几阵风吹?每一片飘落的黄叶都在向我低语:“梦儿啊,和林儿好好相爱吧!爱到深秋叶落尽吧!爱到千山暮雪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