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稍事“噱头”,其实就是讲点小时候读书的事。
从小不会算术,珠算是“猪算”,对数字天生蠢。记得一年级时,老师教我们看钟表,一窝蜂
鉴于对数学的愚钝,识字看书略强,八岁就迷上了长篇小说。很多人都有看小人书(连环画)的经历,从幼儿到少年,小人书就是命,成天“蹭”小人书摊子。而我,却没有这个阶段,直接就跳到了读“大本本”。如《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静静的顿河》《卓娅和舒拉的故事》《基督山伯爵》《茶花女》《悲惨世界》《林海雪原》《红岩》《苦菜花》《野火春风斗古城》《小城春秋》《青春之歌》《三家巷》《红旗谱》《上海的早晨》《子夜》等,反正那个年代的小说都看尽了。偶尔得到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的《红楼梦》《聊斋志异》等,竖排的,繁体字,也照啃不误。有些字当然不认得,但并不影响我一目十行,前后句子一搭,就通了。
“文革”期间,小小年纪失学,因为父母被打成“牛鬼蛇神”,自己命悬一线,哪还顾得了儿女,便将我们一并打包送往农村外婆家。其时我十来岁,不爱言语,整天抱书。为生计劳碌的外婆总是不能理解,便给我布置名目繁多的“作业”,比如扯猪草、拾柴、纺棉花、绩麻、打鞋底等都是我的必修课。外婆说,你若是个“峦手板”,怎么嫁得出?我嘀咕,每天看书可也,要嫁什么。嘀咕归嘀咕,活还是要干的。捡柴比较可以磨洋工,偷偷揣本书,到山沟里猫将去也。
夜,油灯如豆,映照着外婆、纺车、我。纺车噫噫呀呀地唱,永无改变的曲调;我凑在灯下看书,总是被油灯熏成黑鼻子狗。墙上摇摇曳曳纺车的影子像一个超大的蛛网,外婆就在那网中央呢……“娅伢子,你来纺纺看。”外婆的唠叨又来了,妹子不会做“细艺”,以后嫁不脱。我坐到外婆的位置,心想,夜夜看外婆纺棉花,未必还不晓得纺?额,还真是看事易做做事难。“噫噫呀”,“嘎”断了;“噫噫呀”,“嘎”又断了。“纺个鸟纱!”(彼时我正在看《水浒传》,超级崇拜黑旋风。哪里晓得,黑爷爷那口头禅,可不是小女孩飙的。)
小时候看书,总是希望每一本书都有枕头那么厚才好,老也看不完才好,否则,不经看,看完了这本,下一本又在哪里呢?常常,搜肠刮肚地找书看,就是在地上捡到一张破纸片子,也要细细读过。
越是爱看书,就越是早熟。情感的早熟一方面源自天性,另一方面是受书的影响。梁山伯祝英台,宝玉黛玉,保尔冬妮娅,罗密欧与朱丽叶等等,一些桥段,总是反反复复地像小蜜蜂一样在稚嫩的心田嗡嗡飞。情感早熟是一个方面,忧患愤世更是早熟。叛逆时寂寥时绝望时的小小少女心,原本是可以爆发的,父母挨红卫兵打,被劳动改造,我们兄弟姊妹被迫辍学,被人追着喊地主崽子,黑暗笼罩。反抗的心,轰然作响,卖火柴的小姑娘保不准哪天就会划亮一束可以燎原之火……然而幸亏有书,愤懑的心被书籍们稳稳的拴住了。现在想来,如何不是那个年代的一种惬意生存。
看小说,少年狂,如今竟依然热衷此道,实乃小说家之大幸。我愿意做周作人、林语堂、梁实秋、丰子恺、钱锺书等老先生的拥趸,也是张爱玲、琼瑶、龙应台、三毛、席慕容、李银河、严歌苓、叶广芩、张小娴等女作家的闺蜜。老外也有好些个,但最喜欢的,竟然是渡边淳一。说是青春作伴好读书,其实什么时候都是作伴的,但愿作伴至死。
读书,一辈子都是读的“耍书子”,不足道尔。稍有心得的是,看到共鸣处,便会叠书角。待看完整本,打开折叠狂抄起来。好比老牛吃草,狂吃个肚儿圆,待有工夫了,再细细“反刍”。话说记忆力不好的人不是聪明人,不幸果真如此,记忆力不好,且越来越不好,好在抄了一些书,这个小贼,原来一直在金铺里偷盗呀偷盗。
一直劳劳碌碌疲于奔命,不能昼夜一卷在手。然奔命之余,厕上还是可以保障的。于是,便幻想拥有一间带书案书柜的卫生间,各色书等,伸手可及,书香马桶,风雅到无是处。
(注:前些天,《湘潭日报·文化周刊》的编辑曾明辉嘱我写个不超过1500字的稿件,相关“读书版”的,马马虎虎便将这小文交差了。家乡的报纸,怎么都是亲切;读一世闲书,怎么也是个无用。念及好处来,也就是拴住一颗少女心了。由是感念之。谢谢明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