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生养了我们六个儿女。如今一个个都已长大成人,可是,我们像从她手中轻轻放飞的风筝,无论飞得多高多远,永远都飞不出她慈爱的视线。
不久前的一个傍晚,电视台播出了台风预报,我立刻告诫做功课的女儿,“明天带好雨具,过马路千万要小心……”我的话还没说完,电话铃就响了,是母亲从遥远的高原打来的,“你听台风预告了吗?惠州离海那么近,明天坐交通车上班安不安全?孩子上学没人接送怎么办?”我脱口对母亲说:“你操的哪门子心,照这样下去,你能轻闲吗?台风离我们远着呢,你就放心吧!”放下电话心里想的却远不同嘴上说的,一阵温暖的激流在心头涌动。我清楚地知道,母亲这会儿又一定给她在广东的其他儿女们通电话呢,父亲则必然是在一旁带着老花镜为母亲提供我们每家的电话号码。
年逾古稀的母亲,这辈子的全部心思都用在六个儿女身上了,那满头银发,就是在辛苦哺育我们成长中被岁月一根根熬白的呀。我对母亲的理解是从自己做母亲的那刻起才愈加深刻的。还记得我初为人母被护士推出产房,竟是一把拉着母亲的双手大哭了一场。过后丈夫还耿耿于怀道“你应该是对着我哭才对呀!”他无法懂得,这是一个女人经历了做母亲的阵痛后对母爱的顿悟和理解。
母亲在自己成长岁月中付出的爱,点点滴滴地汇成小溪,川流不息!
那年我十九岁,因要做摘除扁桃腺手术住进了医院。一位与父母关系很好的老教授为我做手术。他说手术后嗓子会有烧灼痛,最好能吃点冰块,会减轻疼痛,还可止血。那是高原二月底的时节,严冬已经过去。母亲坐在我身边时不时向窗外观望,嘴里还自言自语地念叨着,要是下场雪就好了。她时不时走到病房外去看天气,喃喃地责怪风太小,天阴得不够重。迟迟不肯离开病房。我不知母亲那会儿为什么特别盼着下雪,只是一次次催她早点回去。
果然,第二天手术后,随之而来的是火烧火烙般的灼痛。我尽力忍着,可眼泪还是一个劲往外流。这时,我见母亲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小瓷缸子来到病房,很谨慎地递到我手里,“这是我昨晚上用白糖水冻的,坚持着吃了,要不很快就会化了。”直到这时我才明白母亲前一天晚上焦急不安地盼着天寒的原因。在当时的古城,街头三月底四月初才看得见卖冰棒的。何况冰箱那时还没进到寻常百姓家。或许是母爱的力量感动了上苍,当晚果真下了小雪,让手中这小缸子里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我忍着疼痛,慢慢地将它们一点点含进嘴里,疼痛神奇般地减轻了。那天做同样手术的病友中只有我一个人有幸吃到了冰。
母亲这辈子,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到儿女身上。我们成了她眼中最美丽的风景,幸福地游弋在母爱的天空。
(发表于1999年9月25日《惠州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