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袅袅走进妈妈孙怀璧房间,孙怀璧坐在梳妆台前漫不经心地瞟她一眼,公司派她去出差,她正忙着收拾东西。袅袅的目光耐心地跟随她的手势一起一落,她满怀希望地等待妈妈问:有事吗?可是孙怀璧连眼皮也没有抬。袅袅忍不住说:“妈妈,给我二百元。” “又要钱!这个月不是给了三百元你吗?”孙怀璧闻言骤然回过头,不满地将手上的东西往桌上一顿,眉头拧成一个深深的“川”字。 “要买资料呢。” 袅袅垂头望着脚尖,噘了噘嘴,用低得近乎耳语般的声音简短地回答。她其实也不愿意向妈妈开口要钱,但她清楚爸爸钱包里连十元的钞票都没几张了,而且自昨晚出去后直到现在都没回家,不找妈妈要,又找谁要?孙怀璧从鼻子轻轻地里“哼”了一声。 袅袅咬住嘴唇使自己保持平静:“这是学校规定要买资料的费用,如果是零用钱,我也不会找你要。”语气中她忍不住有了些情绪。 “说得好,那干嘛不找你爸爸要去?别一天到晚都跟我提钱的事!就跟你爸一个腔调!”孙怀璧一边愤愤地说,一边从挎包里掏出一百元,连着巴掌“啪”地一声打在桌面上:“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 爸爸视钱财如粪土,妈妈视钱财如生命,这是爸妈之间最不和谐的音符之一。孙怀壁餐餐吃水煮豆腐不腻,爸爸林峰无肉不欢;孙怀璧喜欢搓麻将,把八小时外的时间都筑长城去了;爸爸原来爱看足球,近几年又变得爱泡赌场了,把家里的大部分存款都输得差不多后,现在安份多了,还包揽了每天的家务。结婚快二十年了,他们两人暂时还未发现有什么共同的爱好。爸妈仿佛天性相克,总是一语不合就争吵,谁也不服谁,为一点小事可以吵出大事,更谈不上沟通和交流了。 孙怀璧是一家保险公司的业务员,她的收入比林峰要可观些;林峰是信用社里的一个小职员,守着一份微薄的薪酬,还要支付房子的按揭;孙怀璧总觉得男人应该像一座山,而林峰只是一块土疙瘩,她有点瞧不起他,干脆实行了AA制。 中午回来,袅袅将就冰箱的材料草草弄个午餐对付过去,可惜手头没钱,不然叫个外卖多好。晚上林峰回来了,他原本就瘦削,现在胡子拉渣的一脸倦容,令他看起来很苍老。“爸爸,这两天你到哪里去了?妈妈出差了你知道吗?”“知道,你弄弄晚饭吧,我累了。”林峰靠在沙发上无精打采地说。 “爸爸,你的手……受伤了?”袅袅注意到他手上有伤口,紧张地望了望林峰。 “不要紧,不小心擦伤了。”林峰很不自然地起身进房了。 端午节这天,孙怀璧出差回来了,她吩咐袅袅晚上不开饭,到舅舅家蹭节。林峰听了,一边摇头一边“啧啧”两声: “我没长有那么厚的脸皮呢!蹭节?你们去吧,我在家吃粽子对付就行。”“你倒是想得美,这粽子是给你吃的吗?要不我带什么去哥哥家吃饭哪?”孙怀璧不满地说。 袅袅不相信似的瞪大了眼睛:“什么?妈妈你就带几个粽子到舅舅家过节呀?哎呀,这多小气?我也不好意思去了,你看爸爸手上的伤没好,我跟他在家炒剩饭吃算了。” 袅袅不满地撸开林峰受伤的手臂给孙怀璧看。孙怀璧倚在门框边,只远远地朝这边扫了一眼,不无责备地说:“好好的怎会受伤?”“骑摩托车弄的。”林峰勾着头说。 孙怀璧不屑地哼了一声:“都什么年纪了,还这么毛毛躁躁!”接着把手往外一挥,不耐烦地命令:“统统给我到哥哥家去,不去的在家不许开火!哪有去一个丢两个的道理?像话吗?”林峰看看孙怀璧,然后对女儿朝门边努努嘴,示意大家一起去,袅袅这才很不情愿地往外走,终于去了。 席间林峰抵不住大舅子频频劝酒,很快就有几分醉意了。孙怀璧见他吃得开心,不无得意地说:“还是哥哥家实在,林峰你穷得叮当响,我这一出差吧,连节都过不好。”袅袅噘着嘴,小声嘟囔一句:“总是看扁人。” “我还不知道你一向跟爸爸站一条战壕?”孙怀璧并没有介意,她心情出奇的好:“这次出差我没带什么礼物,喏,一人给一百元当是买礼物吧。”她掏出三百元,分别给哥哥的儿子、袅袅和林峰各一百元。袅袅偷眼望了望她,见她饮酒后脸红到了脖子根,心想八成也是醉了,不然这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从哥哥家回来,孙怀璧拉着林峰和袅袅散步回去,路上有个男孩朝袅袅飞了一声口哨。袅袅侧头一看,原来是同班的柯小天,然后两人有说有笑地走了好一段路。待柯小天离开后,孙怀璧一扯着袅袅胳膊:“看他那头发染得像五彩的杂草,那衣服的就像色盲搭配出来的颜色,看样子就知道这种人很窜,以后你少跟他来往!”袅袅反感地一抽手:“现在就流行这款,你懂什么?来不来往,难道同学之间连说句话都不行吗!”孙怀璧骂道:“那我当妈的说句话都不行吗?”袅袅赌气地甩身就走,一下就把孙怀璧抛在了身后。“你看你看,说一句都不行!”孙怀璧气恼地对林峰说,林峰却不置可否地不吭声。 回到自家楼下,孙怀璧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林峰,家里的洗发水快用完了,我头有些昏,就先回家去。你去把这些什物买了吧,还有纸巾。对了,食用油好像也剩小半瓶了,要不干脆一起买?”林峰摇摇头:“我身上可没带这么多钱,你给点钱吧。”孙怀璧听后,表情像被开水烫了一下:“吓,你这样也配叫男人?我们不是AA制吗?这伙食费月初我就交给你了,刚才又给了你们两百元,还好意思跟我要?” 袅袅和林峰闻言不禁愣住了。袅袅迅速地从口袋掏出那一百元往孙怀璧手里一塞:“记住,你的‘礼物’我还给你了。”孙怀璧脸上瞬间绽开了笑容:“还是女儿懂事。”林峰下意识也从口袋里掏出那一百元,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有说,孙怀璧朝商店一呶嘴,林峰转身顺从地走进了商店。孙怀璧看着他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胜利的微笑。 这天中午袅袅回到家,就发觉气氛不对劲,林峰和孙怀璧似刚争吵过,都拉长着脸。吃饭时孙怀璧举着筷子直发愣,林峰一味的扒饭也不夹菜。袅袅不解地问:“妈妈,爸爸做的菜不合口味吗?”孙怀璧听了,倏地站起身离开饭桌,连椅子碰倒了也不管。林峰示意袅袅别吱声,吓得袅袅不敢再问,胡乱把饭扒进嘴里就进房间了。 回到房间里袅袅不免胡思乱想,后来她干脆把头一蒙,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哐啷!” 似有物件摔破了,袅袅惊醒过来。 “意料之中。”她嘟囔一声,用枕头把头捂得更紧了。QQ空间的“杯具洗具”在家里常有上演,她习以为常了。 “林峰,你这泼皮无赖!想杀人是不是?啊!”一声尖利的呼叫从孙怀璧痛楚的语音里直灌袅袅耳廓。“糟糕!”袅袅把被子一掀往外冲去。 袅袅来迟了一步,只见孙怀璧头发散乱,身体半蜷在沙发扶手边上,她既惊恐又狼狈,捂着头骇然地望着发怒的林峰,一缕鲜血从额角上流了下来。林峰一手揪着孙怀璧的脖子,一手举着件东西刚从她头上移开。“爸爸!”袅袅又急又怕,拉着林峰的胳膊大声嚷嚷着,林峰颓然放开揪住孙怀璧的手,有块东西从另一只手里落下,咕碌碌地滚到袅袅脚旁。他推门走了出去,门“呯”地一声关上了。袅袅往地下一看,原来这是一只烟灰缸,林峰刚才就是用它把孙怀璧砸伤的。 袅袅转过身,孙怀璧已从沙发后站起来并移到了沙发中,她似恢复了平静,正皱着眉头在想什么。“妈妈,为什么爸爸出手这么狠?” 孙怀璧像被马蜂蜇了,一下就爆发了:“他挪用了银行的公款整整五万元呀!想要我帮他还,呜呜……”“他要这么多钱干嘛?” 袅袅吃了一惊。 孙怀璧瞪着袅袅,那眼神仿佛面前站的就是林峰:“赌博!他要还赌债!你知道吗?上次那伤,是给人追债打的!现在真相大白了!你们都以为我会下钱蛋啊!拿钱去堵老鼠洞!”孙怀璧尖利地叫喊着,听得袅袅浑身直冒鸡皮疙瘩,她突然转身夺门而去,这事自己管不了,由着他们爱咋办就咋办吧! 高考的成绩出来了,袅袅落榜了,这个结果她早有意料,她不想呆在家中无所事事,就到当地一家大型超市当了收银员。领薪的这天晚上,她约几个友人到酒吧饮啤酒,顺便炫耀一下新买的手机,时间过得很快,不觉就十一点了,她们起身准备结帐离开,这时大门处传来一阵吵杂声,有几个便衣警察突然把门堵住,另几个冲进酒吧挨个间儿搜索起来。袅袅从未见过这种场面,吓了一跳,乖乖地站地原地不敢动弹。 原来酒吧被举报有人吸毒,警察是专程来盘查的。朋友朱琳用手肘碰了碰袅袅,袅袅顺着她目光望去,发现为首的一个警察长得特别帅气,他年约二十七八岁,英姿勃勃,剑眉射出两道锐利的目光。仿佛被一道电流击中,竟把袅袅看呆了:真是迷死人! 这时“迷死人”过来了,他朝袅袅她们打量一阵,盘问了几句话然后就放她们走了。 “哇,帅呆了。”几个女孩叽叽喳喳地议论说。袅袅默不作声,脑海却里不断重复着 “迷死人” 刚才的一举一动。回到家里没人,黑灯瞎火的,袅袅径直走进卧室躺下想着心事,这时客厅似有什么东西掉地了,袅袅心一沉,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看看,只听得又“嘣”的一下,门关上了。贼!袅袅浑身长了一层鸡皮疙瘩,根根汗毛都倒立起来!许久,外面没声音了,她才战战兢兢地走进客厅拧开灯,发现桌上的水果盆被撞倒在地上,她抓起手机就往外冲,跑出门外打电话让爸妈赶紧回家。 妈妈前脚回来没多久,爸爸后脚就到了,检查一下后,孙怀璧发现她的金饰全被盗了,顿足捶胸地“哇”的一声就哭了,那些金饰一部分是娘家的陪嫁,另一部分是她买来收藏的,据说金饰能保值,这损失足有二万多元啊!孙怀璧一边愤愤地骂着窃贼。一边拿起电话要报警,林峰连忙阻止说:“不能报,一来指纹被我们弄掉了,二来让邻居知道了多不好!再说这类案件就像单车被窃案,破不了的,换把锁就算了。这事如果声张开来,别人都以为我们家还藏有金元宝呢,再说贼偷不到东西就会伤人,那不更坏事?以后我们只要手里有钱,还愁买不到金饰吗?”林峰对她好言宽慰,孙怀壁软软地垂下了手。 孙怀璧不吃不喝昏沉沉地睡了两天,说梦呓,醒来后披头散发,神情愰惚,她实在心痛那些金饰啊!林峰见她这个样子也显得很难过,一个劲地猛闷烟,劝她说不定有灾难在无形中被化解了呢。孙怀璧这个人嘴巴子厉害,头脑却比较简单,果真叫嫂子帮她问问神婆,神婆也说是化财消灾,既然都这样说,她只有艰难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家里被盗后,袅袅觉得气氛平静多了。以前林峰只要不赌就喝酒,喝得醉醺醺的发酒疯,有时甚至嚎啕大哭;每当此时孙怀璧就厌恶地避开,让林峰酒醒后自己收拾弄得一塌糊涂的屋子。现在只要孙怀璧撒泼或唠叨,林峰能忍则忍,大不了把电视声音调高点。袅袅发现这窃贼好像熟悉家里情况,除了桌面一些书被故意扔到地下,只有一个抽屉被撬,贼似乎是直奔金饰而去;而自己抽屉里虽未上锁,但里面的几百元却分文未动。她将自己的疑问告诉林峰,没想到林峰却朝她摆摆手,意示她别提了。 袅袅对爸爸的反应有些不解,她突然想起一个多月前爸爸挪用公款的事,“爸爸,你欠的公款还了吗?”袅袅问。林峰听了,像遭电击般身体一颤,颓然地扶住脑袋什么也没说。爸爸他……袅袅不禁打了个冷战。 这天傍晚,楼下有人喊袅袅。孙怀璧伸出头往外一瞧,看见一部凯美瑞停在楼下,车内的人朝楼上招着手。房间里的袅袅冲了出来,孙怀璧好意地说:“有朋友来了?不叫上来坐坐?”“你不是叫我少跟他来往的吗?叫他上来干什么?”袅袅丢下一话头也不回地走了,把孙怀璧噎得愣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柯小天也没考上大学,现在家无所事事成了啃老族,还天天穿名牌泡酒吧。读高中时他就追求袅袅,袅袅觉得他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就拒绝了他。离开校门后接触又多了起来。柯小天说晚上请她们到郊外吃烧烤,袅袅一听,这可她最喜欢的节目呢。经历过前几天那个被窃的夜晚,现在她最怕一个人呆在家中,若坐在客厅看电视,她左望右望的总觉着有人随时会推门而入,把她吓得脊梁骨冷嗖嗖的,没来由地觉得害怕,她爽快地答应了柯小天的邀约。 参加烧烤的共有六个人,三男三女,食物早由几个男生准备好了,都是女生爱吃的食品。袅袅坐在一旁并不急着动手,拿起手机悠闲地听起了音乐,柯小天体贴地烤好一根火腿肠递给袅袅。一个叫阿成的人故意叹道:“哎,不用动手就有美味送到口,福气呀!”袅袅半推半就,更惹得柯小天心痒痒的。 他们尽情地享受着野炊的乐趣,直到近午夜才想起该回家了。柯小天提出送袅袅回家,他微笑着对袅袅说:“我开了摩托车来,一起兜风?” 袅袅本想拒绝,但看看夜空除了星星在闪之外,实在见不到半个行人,勉强地说:“都什么时候了还兜风?早点回家吧。” “OK。”柯小天耸耸肩。快回到县城时柯小天心急,开着摩托抄了一段小路,路很偏僻,袅袅心里有些害怕,靠在柯小天背上闭上眼睛。突然摩托撞到一件东西来了个急刹,袅袅瘁不及防,整个身子猛地贴在柯小天身上:“你!”袅袅气恼地刚要埋怨他,突然从黑暗的路旁闪出两个持刀的人。 歹徒!两人心一凛,情知不妙,可路中间早被对方放了几块石头挡住去路,如果硬闯过去怕也要摔个狗啃泥。两人乖乖地下了车。歹徒要两人交出身上财物,袅袅她舍不得把手机交给歹徒,她焦急地用眼神使劲催促着柯小天,希望他拿出行动来表现表现,但没想到柯小天交出钱物时动作比袅袅快多了。歹徒又把柯小天上上下下摸了个遍,袅袅在一旁怕得牙齿咯咯直响,心想这些歹徒的黑手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她赶紧掏出手机塞到歹徒手里:“啊,前面有人!”袅袅急促地说了声,趁歹徒愣神这一下功夫,袅袅猛地一把扯上柯小天:“快跑!”袅袅身高腿长,一下就跑出几米远了,她边跑边大声喊:“叔叔,我在这里!快来人哪!” 歹徒见两人一下冲出十几米,心慌地扶起摩托反向逃窜。袅袅一边挥着手一边拼命喊,果然前面几百米处有人驾着摩托车过来了,来人到跟前停住了,袅袅一看,惊喜地“呀”了一声,原来是“迷死人”在巡夜!“警察,你们来得太好了,我们刚刚遇上打劫的,手机和摩托被抢了!”袅袅一边说,身子一边不住地打抖。警察简单地问了一下他们的身份和摩托车号,又问清了歹徒的外貌特征,便朝歹徒逃离的方向追去。 “好彩遇上了警察,不然我们死定了。”柯小天惊魂未定。袅袅白了他一眼,心想你刚才像个驴子似的,对他没有表现出男生应有的勇武感到不满。柯小天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心理,自嘲地说:“大敌当前保命要紧,要是不小心让刀子捅了才真是大事,留得小命有后福呀。” 袅袅不理他,一溜小跑回家了。 推开门,客厅还亮着灯,袅袅情知大事不妙,果然一本厚厚的书就飞过来了,袅袅早有准备地躲开了。孙怀璧黑着脸叉着腰站在客厅中央,吼道:“几点钟啦?我以为你不回来了!跟着那个没出息的小子野,不怕死的你再晚点回来,我给你收尸!”袅袅心虚地不敢吱声,心想骂得真够狠,今晚差点都没命了。林峰坐在沙发上打着圆场:“怀璧,袅袅回来就好了,不要骂啦,让邻居听见了多不好。”孙怀璧怒道:“都是你惯的,女孩子这么野,看来不收拾还真不行!”说着举起巴掌就要扑过来,林峰一边拦住孙怀璧一边赶紧朝袅袅使眼色,袅袅心领神会,迅速跑回房去了。 第二天下午还在上班,袅袅接到林峰从家里打来的电话,说派出所来电说摩托车追回来了,通知袅袅前来认领,他吃惊地问袅袅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袅袅简单地叙述了经过,林峰大吃一惊,马上要请假陪袅袅到派出所去一趟,袅袅拒绝了,说会跟柯小天一起去。袅袅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一定能遇见“他”。在派出所,袅袅果真见到了让自己心仪的人,这是她第三次看见“迷死人”,袅袅心里有一种既紧张又快乐的感觉,她认真回答了“迷死人”提出的问题,而且还得知他名字叫杜良伟。杜良伟做笔录时,袅袅忍不住拿眼偷偷地打量他,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迷死人”的确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魅力,有几次杜良伟抬起头刚好撞上袅袅含情脉脉的眼神,竟把他臊得个大红脸,弄得他也不敢多往她这边瞧了。 一段时间里,柯小天几次来约袅袅请她吃定惊饭,袅袅都拒绝了,躲着不肯见他,她心中有了杜良伟的影子,他的威武和俊美形象就像烙印印在袅袅心海,对这其貌不扬的柯小天她哪里放在眼里?再说孙怀璧得知她遭遇了危险之后晚上禁止她出门,生怕女儿这朵鲜花过早凋谢了。 这天中午还没下班,柯小天到她上班的超市来找她,说约了几个朋友在家聚会,就缺袅袅了。袅袅说:“不行,还有一个小时才下班呢。”柯小天一笑,招了招手,柜台经理恭敬地走了过来:“柯公子,您有事?”柯小天一指袅袅:“让她提前下班,我有事找她。”“好的。我会帮她签卡。”经理点了点头。 “什么?”袅袅觉得奇怪:“你认识经理?你凭什么指挥我们经理啊?”柯小天笑了:“这是我家的超市,我帮你请个假他敢不同意?”袅袅更奇怪了:“你家不是搞实业吗?这……”袅袅拍了拍头,闹了半天,原来自己在帮柯家打工啊! 袅袅忸怩起来,小架子立马烟消云散,很快随着柯小天离去了。刚一进柯家大门,只听“卟”的一声,一条条泡沫彩条朝他俩飞了过来,屋子里响起一片欢呼声,阿成和朱琳等人都在。袅袅吓了一跳,只见客厅中央摆着一只三层大蛋糕,袅袅顿时明白了:原来柯小天专程邀请自己为他过一个生日!袅袅为今天的意外发现感动起来,作势要打他,耍着小性嗔道:“也不早说,害得我连礼物都没准备,把人家的脸都丢尽啦。” “你来了就是最好的礼物呀。”阿成带头起哄说。袅袅瞟一眼柯小天,只见他充满期待地望着自己,一脸的真诚,袅袅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连忙喊肚子饿了,才把一伙人的注意力转移了。 阿成给袅袅斟了一杯红酒,请她代表大家给柯小天送上生日祝福。袅袅知道大家想捉弄自己,就势祝柯小天生日快乐。“不行不行,太简单了不能说明问题,要说更深一层次的!”朱琳伶牙利齿。袅袅刚要说什么,突然浑身一怔尖叫起来!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袅袅低头一看,一只毛色雪白的漂亮西洋狗正仰着头冲她摇尾巴呢,刚才就是它舔了袅袅的脚踝,吓了她一大跳。“咦,柯小天,没想到你还养了一只可爱的小狗啊?”袅袅蹲下来抱起了狗狗。 “噢,卡卡,这是贺姐家的小狗,蕊蕊经常带它过来玩。”柯小天说。 “贺姐?蕊蕊?她们是谁?”袅袅好奇地问。 “我的邻居贺子男,蕊蕊是她的女儿,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长得蛮漂亮的,她刚刚来过。她是单亲家庭的小孩,跟她妈妈两人生活。”“哦,怎会这样?是谁这么狠心啊?”一帮人七嘴八舌地问道。 柯小天摇了摇头:“好象她的情人是一个高官,后来因受贿被人告发,连累了她。我也不太清楚,是听我妈妈说的。”“女人嘛,总是命苦一些的,天底下的臭男人太多了。”朱琳摇摇头。 阿成挤眉弄眼地说:“你才了解男人多少?并不是所有男人都是坏蛋,小天,对吗?”柯小天点点头:“当然,也有一些男人是有责任心的。”说完有意无意地瞄了袅袅一眼。袅袅脸一烫,装作没看见低头夹菜去了。 傍晚,袅袅哼着流行曲回家,在楼下遇到三个行为鬼祟的男人,“就这栋,301房。”袅袅一怔,不正是自己家吗?疑惑间有二人已冲了上去。 门铃响了,林峰系着围裙前来开门,两男人马上挤前去把门撞开,林峰还没看清来人的模样,就挨了兜头一拳!“啊!”林峰一声惨叫,把正在看电视的孙怀璧吓了一跳,抓着遥控器指着来人厉声说:“干什么?”两人也不吭声,飞起脚一蹬把林峰踢翻,林峰抱着头蜷成一团,承受着暴风骤雨点般的拳头砸在身上…… 袅袅赶紧到邻居家报了警。在派出所接警的还是杜良伟!在这种场合跟白马王子碰面,袅袅觉得真是无地自容。不过从他冷峻的眼神来看,他似乎不记得袅袅了,“还好!”袅袅暗自庆幸。 “林峰,你认得他们吗?他们为什么要打你?”杜良伟问讯。 “不……知道。”林峰耷拉着头含糊地答道,脸上又红又肿,妻女都在旁盯着自己,他羞愤交加。 杜良伟又问行凶的人,那人平静地回答:“他欠了债,我们追了几次债,他要么躲着不见,要么赖着不还,我们没办法……” 原来林峰借了十万元高利贷,在利息也支付不起的情况下对方下了毒手。爸爸!袅袅悲哀地望着他,怪不得他常常萎靡不振,原来债务缠身啊。她望着爸爸佝着背坐在神色冷峻的杜良伟面前,显得如此卑微可怜!袅袅又望了望妈妈,只见孙怀璧带着讥讽的表情漠然地望着屋角,似乎没有听见什么,袅袅心里不禁油生起对妈妈强烈的反感。 妈妈有私房钱,袅袅知道,可妈妈是断然不可能为林峰还债的。她无法理解爸妈为什么一谈到钱就形同陌路?她情感的天平一惯倾向爸爸,第二天袅袅鼓足勇气来到派出所,找到杜良伟想了解一下能否告那个放高利贷者勒索?杜良伟听了袅袅提出的问题,严肃地说只要借贷双方立了字据,注明金额与利息及还款期限,就成了有法律效应的合同,只要不超过国家贷款利率的二倍,就不存在勒索。袅袅见他公事公办且不苟言笑,询问结果让她大失所望,只好悻悻地离开了。 “柯小天,想请你帮个忙。”在“芳园”茶餐厅,袅袅慎重地说。 柯小天侧了侧头:“ “袅袅,你别总把我想得这么没用好不好?难在我身上就找不出可以感动你的地方?”柯小天嘻皮笑脸。这句话说得太有意思了!袅袅凝视着他瘦长的脸,见他充满诚恳地望着自己,就不好意思地笑了。 茶点端上来了,柯小天体贴地将它们挪到袅袅肘旁,等袅袅说出下文。袅袅犹豫一会,咬咬牙将心事和盘托出:“我需要一笔钱,我想请你帮个忙。”她紧紧盯住柯小天,生怕他反悔了似的。 “嗯?要多少?”柯小天用指尖敲打着桌面显得漫不经心。袅袅的目光向四周环顾一下,似乎在寻求某种力量的帮助:“我爸爸向别人借了十万元高利贷,别人追债将他打伤了,我妈妈铁了心不管他,可是我这做女儿的总不能不管吧?” 柯小天吃惊地说:“他借这么多钱干什么?”“他……赌掉了。”袅袅不安地挪了挪身体,有些担心柯小天嘲弄自己。没想到柯小天把身子往后一靠,抬起下巴望着屋顶像在凝神想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说:“好,这几天我尽量凑给你,你放心好了。” 当柯小天将五万元交到袅袅手中,袅袅大吃一惊:“这么多……我该怎么还你呢?”柯小天潇洒地的耸耸肩:“没关系。我手头不缺钱。”捧着这烫手的钱,袅袅感动得几乎要大叫起来。 袅袅郑重地把钱交给林峰,林峰颤抖着手接了。袅袅征询地问孙怀璧:“妈妈,剩下的……你能不能也想想办法?”孙怀璧立即跳了起来:“我没钱!叫他自己想办法!”“他如果再给人打怎么办?”袅袅气愤地嚷嚷道。“那就叫他去死吧,鬼迷心窍!”孙怀璧直着脖子说。林峰听了这句话身体一振,突然屈膝趴在地上失态地朝孙怀璧叩了几个响头,孙怀璧一言不发的走了,扔给他一个背影。 林峰站起身,有点侷促地搓搓手:“袅袅,真对不起……你妈妈一向看不起我,我心里烦呀,一烦就难受,只有喝酒和赌博才让我找回快乐。袅袅,爸爸没用……对不起!”这一刻袅袅突然觉得自己长大了:爸爸从没在自己面前谈过内心,这是他第一次把感受说出来,袅袅讷讷地听着,却不会安慰他什么。林峰站了一下就走了。袅袅无力地窝进沙发里,总觉得爸妈之间似乎存在着一道无形的墙,充斥着淡漠与无情。袅袅不时会做一些可怕的噩梦,梦见发生了地震,自己赤足在废墟里哭喊奔跑,举目无亲。惊醒后她就出一身凉汗,梦境的无助让她没来由地害怕。 现在她对爸爸妈妈有一股说不出的厌恨情绪,他们中不管是谁坐在客厅,袅袅一定避开,上次从派出所出来后,杜良伟彻底地淡出了袅袅的心事,倒是柯小天的绵绵柔情让她内心多了些依恋,她觉得柯小天比谁都对她贴心,不知不觉的,她时常会挂念起他来了。 “袅袅,你要是觉得在家里住不开心,其实你可以考虑租个公寓,换个环境改善一下心情也好。”看见袅袅闷闷不乐,柯小天对她说。袅袅摇摇头。 “有个新开发的公寓很整洁美观,空气又好,它边上有一座山,有许多漂亮的岩石,听说要建山顶公园呢,最适合拍拖了,如果不怕我的话,你敢不敢跟我去看看?”柯小天激她。 袅袅果然被激怒,挑衅地望着他:“为什么不敢?我能怕谁了?”“我会吃人呢!”柯小天继续刺激她。袅袅咯咯地笑了:“哈哈!看你怎么吃掉我?”这个柯小天,逗人开心真有一手。其实袅袅也说不上漂亮,中等个子,身材匀称,不过皮肤又红又白的很养眼。她的眼神总是带着一丝淡淡的忧郁,这忧郁使她有了一种与众不同的独特气质,很是动人。对她,柯小天总有一种想征服的欲望。“袅袅,让我做一个保护你的人,肯给我这个机会吗?”他伸手轻轻揽住了袅袅,袅袅没有像往常一样躲开。 袅袅成了柯家常客。柯小天时髦,懂享受,而且他为人十分大方。袅袅暗暗地想,如果能当柯家的儿媳,爸妈争吵的次数一定会减少许多,家里缺的不正是钱吗?柯小天有能力呢,这不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她毫无顾忌地爱上了他。有天孙怀璧在家门外撞见柯小天搂着袅袅在亲热:“袅袅,千万别拍拖啊,你年纪小,没社会经验,小心吃亏啊。” “我的事你甭管,管好我老爸再说吧。”沉浸在爱海里的袅袅哼了一声。 这天饮完早茶,柯小天带袅袅回家K歌,液晶屏幕上情侣爱意绵绵,客厅里柯小天浓情蜜意,在浪漫氛围的攻势下,袅袅慢慢地卸去了最后一道防线。 门铃响了。温柔乡里的袅袅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谁呀!” “蕊蕊,是你呀,请进。”柯小天开了门。原来是邻居贺子男来摁门铃,袅袅听见她歉意地说:“蕊蕊一大早就吵着要来哥哥这儿玩,我拦也拦不住,这不,硬拖着我帮她摁门铃呢。”柯小天热情地说:“蕊蕊来得好,我们正在唱歌呢,来,哥哥放你最喜欢的儿歌好不好?”蕊蕊早一蹦一跳地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那条西洋狗卡卡。 袅袅一见她,欢喜得立即把她抱起来:“叫姐姐。”她们相当熟络了。 “姐姐。”蕊蕊顺从地喊了,然后把一颗巧克力塞进袅袅嘴里:“姐姐吃,这是妈妈给我买的巧克力。”袅袅笑着张口接了,这个女孩儿长得跟妈妈一样,水汪汪的大眼,小嘴边上有一只小酒窝,挺漂亮的,而且说话又甜又嗲,很讨人喜欢,袅袅也跟她玩得很熟了。卡卡站在一边仰着脸望着小主人,不断地摇着尾巴。“姐姐,今天卡卡想你了。”袅袅大笑起来:“你是怎么知道的呢?”蕊蕊说:“今天我想姐姐的时候,卡卡坐在我身边一动不动,我知道它也想姐姐了。”袅袅“叭”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开心地笑了。 “蕊蕊,哥哥姐姐一会看电影,3D动画呢,一起去好不好?”袅袅开心地说。“那我告诉妈妈去,姐姐,一定要等我喔。”蕊蕊连蹦带跳地向妈妈请假去了。 跟柯小天一起的日子过得无忧无虑,袅袅认为这是自己二十年来最开心的日子。有一天柯小天带她到后山去玩,袅袅搂着小天问:“小天,你说,以后你会不会像我爸妈那样整天跟我火拼?”柯小天嘻嘻一笑:“那代人跟我们这代人怎会相同?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你要不信,我就从这里跳下去证明给你看。”柯小天指着一处悬崖发誓般说。袅袅赶紧捂住他嘴巴:“我相信你!” “铃铃铃……”午夜里的一阵急促铃声划破了房间里的宁静,尖锐地响了起来。袅袅跟柯小天相拥着睡得正香,她抓起手机含糊不清地“喂”了一句,接下来的话她没听清,对方沙哑着嗓子像在哭喊着什么。“你是谁?打错电话了吧?”袅袅刚想放下电话,电话里却传来孙怀璧的尖叫声:“袅袅,快来啊,你爸爸……”接下来的话袅袅没听清楚,但足以使她像皮球一样弹起来,带着哭腔惊慌失措地推柯小天:“快起来啊!我爸爸他……溺亡……了!” “啊!”柯小天倒吸了一口冷气:“在哪?马上去看看!”他开车接了孙怀璧,三人一起到了事发现场。 林峰是醉酒后溺亡的。他在靠近城郊的一个露天排档里,独自一人喝酒喝酩酊大醉,驾着摩托连人带车翻进了护城河。他身受重伤,被捞起时已失去了呼吸。 袅袅看见林峰一脸安祥,嘴角似还残存着一丝微笑,这跟他一向的愁眉苦脸大不相同。 “爸爸,你就这样走了吗?”袅袅拉着林峰的手依依不舍,眼泪夺眶而出,孙怀璧昏了过去。望着父亲的遗容,她恨起妈妈来了,如果不是妈妈冷漠,爸爸一定不会早早离去。 袅袅心里恨着妈妈,从家里搬了出来,公然跟小天一起了。“小天,多陪陪我吧,以前爸爸疼我,可他走了,现在你要疼我,不然我就一无所有啊!”她变得敏感而脆弱,每当此时,柯小天就对她百般安慰。柯父开始让小天上班并学习管理商务,弄得他在家和工作及袅袅公寓疲于奔波。“袅袅,我是成年人了,要学着挣钱,不能整天陪你啊。”柯小天无奈地说。“小天,如果我们吵架了,你会让着我吗?”袅袅经常这样问柯小天。 柯小天总是顺着她说:“跟女人吵架的男人不是好男人。”“小天,你会一直爱我吗?”袅袅有时不安地追问。小天反问道:“你说呢?”袅袅无语。 袅袅自父亲出事后变得内向多了,小天外向,喜欢玩,俩人开始为外出看电影还是在家看电视而发生争吵。小天每当拗不过她便一口接一口地抽闷烟,袅袅抱起枕头直嚷嚷:“哎,你醺死人啦,能不能让我安静点?”两人相处时间一长渐渐没了激情,日子平淡下来,有时两人几天没见面也无所谓了。 这天早上袅袅无精打采,连早餐都没吃,有同事带了烧卖,分一只给她,她一闻到那油腻的香味差点反胃。“你是不是不舒服?来例假啦?”同事关心地说。袅袅猛地一惊,例假?好象很久没来了,莫不是……袅袅有点明白怎么回事了。第二天上下午班,袅袅一早就到医院去了,她要证实自己的猜想是不是真的?好几天没联系了,她打了个电话给柯小天,想让他陪自己一起去,不料他竟没接电话。 袅袅闷一肚子气自己去了。正检查身体时,小天回电话了,袅袅赌气也不接。检查结果出来了,阳性,她怀孕了。袅袅又惊又喜,马上忘记了刚才的不快,赶紧打电话给柯小天,柯小天却说不方便,晚点再回复。 直到晚上八点多,电话终于响了:“干什么一天都不接电话啊?”袅袅对着话筒生气地囔囔。柯小天说在开始在签合同,后来便忘了。“来,叫姐姐。”柯小天拿着话筒对蕊蕊说。然后补充说:“我在俞兴县,刚好蕊蕊今天生日,贺姐带她回外婆家,就跟着一起过来了,今天把项目定下后,陪蕊蕊玩了一下午。”对了,贺子男正是俞兴人,怪不得他把蕊蕊带上呢。袅袅突然想起小天说过到邻县拓展连锁生意,怎不叫上自己?她隐隐地嫉妒起来。她这时听见话筒里传来蕊蕊吵着吹蜡烛的笑声,心情越发灰暗了。 第二天晚上,她打个的士来到柯小天家,蕊蕊和贺姐也在,她笑着逗蕊蕊有没有留蛋糕给姐姐?蕊蕊天真地说留了,妈妈忘了带回来。贺子男歉意地说补一个给你吧。袅袅故作不在意地说:“我又不是小孩子,跟蕊蕊闹着玩呢。”其实她心里别扭着呢。她想早点把自己怀孕的事告诉柯小天,得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然而蕊蕊又笑又闹的玩得不亦乐乎,袅袅愣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只好作罢。 袅袅回到公寓,闷闷不乐地想着刚才的事。柯小天跟着她回到公寓,她觉得柯小天并不重视自己,就给他一张冷脸,把他也弄得很没趣,气氛有点僵。这时孙怀璧的电话来了,她想念女儿,叫袅袅回家去,袅袅故意大声说好,拿起包一扭身“噔噔噔”地下楼了。柯小天默默地目送着她离去。 “妈妈?”袅袅一推开门,孙怀璧憔悴而苍老的面容让袅袅大吃了一惊:只见她眼睛窝了下去,无神的双目浑浊多了。自己离家不过半月,妈妈怎会变成这个样子?她不由得难过起来,再怎样不好,她毕竟还是自己的妈妈呀。袅袅鼻子一酸。只听得孙怀璧幽幽地说:“袅袅,你好狠心,你爸才走几天,就连妈妈都不要了?” 袅袅忍着泪不敢吭声:妈妈如果真的不爱爸爸,她会苍老得这么快吗?一瞬间,她对妈妈的敌意土崩瓦解了。孙怀璧坐在沙发前叹了口气,沉重地说:“袅袅,我知道你心里还在怪着我,怪我不帮你爸爸,可是你对他又了解多少呢?刚结婚那几年,他在外风流成性,收不住心,我闹生闹死的要跟他离婚,可是你爷爷奶奶不肯。他够伤老人的心了,我想,你还小,也为了老人吧,就留了下来,可是我的伤由谁来治?慢慢地我们的感情就死了,他虽然渐渐不再胡来,可我的心已经碎了。所以我们的婚姻就变成了你后来看到的样子。其实我也不想把日子过成这样,可我心里藏着疙瘩呀。他看我不原谅他,心里也很难受,结果又迷上了赌博。袅袅,妈心里也苦着,你又哪里知道哇?” 啊?袅袅吸了口冷气,爸爸竟然有着这一面?有着那么不堪的过去!自己真是错怪妈妈了。她起身走到妈妈身边坐了下来。孙怀璧又说:“袅袅,爸爸……他已经走了,这样评价他我也难受,但我想有些真相也许你该知道。唉,不过现在回想起来,我也太固执了,有什么过错是不能原谅的呢?太迟了……”“妈妈!”袅袅这时再也忍不住扑到孙怀璧身上痛痛快快地哭了起来。 第二天,袅袅对小天的气消了。昨晚跟妈妈聊了一个晚上,孙怀璧知道了她跟柯小天的事,她劝袅袅要勇敢地面对,努力地争取。所以她一早就到柯家按门铃,想把怀孕的事跟柯小天分享。可门铃响了好半天,柯小天才磨磨蹭蹭地开门,而一出来就想顺手把门带上,袅袅伸手一撑,说有要紧的事要告诉你,然后走进客厅。意外的是,她竟发现贺子男脸色不自然地从柯小天的卧室里走了出来,头发有些凌乱,她看也不看袅袅一眼,一边招呼着卡卡一边泰然自若地走了出去。 “她……这……怎么回事?她怎会在你卧室里?”袅袅看看她又看看柯小天,愕然地问道。柯小天双手斜插在裤袋里,轻松地靠在沙发背上,同时用手做了个请坐的姿势示意袅袅坐下。袅袅再次追问道:“你……你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柯小天抖抖肩:“贺子男是一个完美的女性,在她最孤独的时候我给过她关怀和友谊,她的成熟、理性和温柔吸引了我,后来……我也不知道怎会变成你现在看到的样子。”听到这里,袅袅一个箭步上前举手就朝柯小天刮过去,柯小天早有准备,伸手一挡一拔:“你坐下,听我说!”袅袅站立不稳跌坐进沙发里,柯小天脸色一沉:“她需要的只不过是一个过渡,她当然不会嫁给我,我呢,是往平静的生活里投一两颗石子,让生活多点色彩,我们是各取所需,没什么不妥。” “无耻,卑鄙!不要脸!”袅袅的眼泪涌了出来,咬牙切齿地骂道。 柯小天说:“贺子男从来不要求我什么,跟她在一起我觉得是轻松而开心,她有她的优点,就象你有你的缺点一样,她能吸引我,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柯小天仰起头望着天花上的吊灯,然后再望着袅袅,毫不经意地笑了笑:“上次你要我帮你凑钱,我一下子哪来这么多的钱?最后还不是叫贺子男拿了一部分?她这人讲义气,大方,她也知道这钱是给你应急用的。” 袅袅听了一阵恶心,忍不住要吐,柯小天见她不舒服,上前来想扶她,被她一手甩开,拉门冲了出去。 袅袅昏沉沉地离开了柯家,她不想妈妈让看见自己这个样子,回到公寓关了手机倒头就睡,醒来时已近傍晚,她随便的给自己弄了点吃的,然后打开电视看连载,看着又想起了柯小天,想起贺子男仰首阔步从柯小天房间里走出去的背影,头又痛起来。握起拳头轻轻捶打着头,还是没用,第二天醒来,袅袅干脆班也不上了,给柯小天打了个电话,叫他到“芳园”茶座等她。 柯小天来了,袅袅点了一大堆东西埋头就吃,倒是把柯小天看得直发愣:“哇,从来不知道你还有这么好的胃口!”袅袅吃饱后坐直身子,扯下一张纸巾擦擦嘴:“你说,现在该怎么办?”柯小天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跟她不是认真的。”袅袅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说,这个小孩该怎么办?”“蕊蕊不用我管,她又不是我小孩。”柯小天莫名其妙。 “我是说,我怀了你的小孩了,我现在该怎么办?”袅袅一字一句地说完后,将化验单摆在他面前。柯小天瞪大了眼睛望着袅袅,却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才小声说:“我们年纪还小,这……不太适合生小孩,算了吧。”袅袅的胃一阵抽搐,将刚才吃下去的东西全吐了出来。“你不舒服就早点回去吧,我有事先走了。”望着她狼狈的样子,柯小天结帐后匆匆走了。 袅袅越想越不舒服,她拦部的士径直到柯家。在他家楼下,袅袅远远望见贺子男穿着一袭黑色的裙装,染成棕色的长发倾泻在肩上,显得高挑贵气,她刚好抱着蕊蕊上了柯小天的车,在车子启动那一刻,袅袅急步上前喊住了柯小天。柯小天解释说:“开学了,今天我要送蕊蕊到糼儿园报名,要不你先逛一下街,回来我给你电话。”“姐姐,今天我要上糼儿园啦。”这时蕊蕊从车上探出头,天真地跟袅袅打了个招呼。袅袅只好朝她挥了挥手。 “你就不能叫她打的去吗?我来找你,是为了一大早去逛街的呀?”袅袅生气地说。柯小天不语。一会儿蕊蕊又伸出头喊道:“叔叔,快点。”一定是贺子男示意她来催促的。袅袅听了心里冷冷一笑,改口叫叔叔了,没准下一步该叫爸爸了! 柯小天趁机说:“我尽快回来,你等等吧。” “站住!”袅袅猛喝一声,冲到车旁怒视着贺子男:“你们……太过份了!”柯小天用眼神示意袅袅要冷静:“我尽快回来。”一踩油门走了。望着绝尘而去的车子,泪水沿着袅袅的脸庞流了下来,以前的小天不会这样处理事情,他一定会让袅袅回家等候,为她调好音乐,或拧开电视,捧一堆零吃放她肘旁,可现在!袅袅在他家门口徘徊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柯小天终于回来了,贺子男母女已不在车上。袅袅跟着柯小天进了屋。 两人沉默着,谁都不想先开口。袅袅坐在沙发前默默地流着泪,柯小天取了一叠纸巾递给她。袅袅说:“小天,难道她真的比我重要?”柯小天低下头说:“袅袅,你不要这样说,你和她是不同的两个人。贺姐很独立,有主见,她把伤口都捂在心里,别人轻易看不见;你却总是让我产生伤口!这是你和她不同的地方。她认识我快一年了,从来没有要求过我什么,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喜欢她……” “你如果喜欢她,就跟她结婚好了,让我怀小孩干什么?你这不是害我吗!”袅袅流着泪说,想起自己从疏远他到欣赏他、到死心踏地爱上他,自己在他爱和攻势下一步步走来,可如今他却走开了!她头也不回地奔出了柯家。 袅袅心情恶劣地回到家,自从跟小天产生矛盾后,袅袅觉得越来越理解妈妈了,爱恨都不会凭空存在,总是有个煎熬的过程,如今自己也陷入了困境,她不知该怎样面对摆在眼前的难题? 以前爸妈经常将赌气当饭吃,现在妈妈常常连饭也吃不下,妈妈有时会煮一份林峰爱吃的菜,情不自禁地多摆一双碗筷喃喃地说着什么,见妈妈这个样子,她突然觉得肩上有了一份担子:她有责任撑起家里的天空,她要让妈妈卸下包袱过日子。我要原谅柯小天,我不能失去他!谁能无错?他不是说自己脾气大吗?那我就改,改得比贺子男还要温柔体贴,让小天刮目相看,况且我已经当妈妈了,怎可以轻易放弃?袅袅想。 袅袅觉得,自从那次骂了贺子男不要脸,柯小天似乎不像以前那样频密地约会自己了,她拔通了柯小天的电话,要求他马上到公寓来。他来了,但态度不像往常般亲昵,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袅袅扑上前去撒娇,柯小天搂着她的手臂显得有些僵硬,期期艾艾地说:“袅袅,爸爸让我到俞兴县去上班,以后陪你的时间可能会更少,所以你怀的孩子真的不能要。”袅袅松开手拉着他的手,站直了身体:“小天,上次是我冲动了些,对不起。过去就让它过去吧!我爱你,我愿意原谅你的过错,不生气啦,所以……” 柯小天垂下头,心不在焉地说:“袅袅,你听我说,贺子男这件事我也有过错,你别光怪她。” “我想过了,你不是完人,我也不是毫无缺点,我错了,给个机会让我改,我会比贺子男做得更好,你相信我,行吗?”袅袅可怜巴巴地望着柯小天。柯小天叹了口气:“其实你只是看到了她的一面,袅袅,男男跟你真是太不相同了!你跟我闹意见,我就一定得让着你;而我有不开心的事,男男总会开导我,她尊重我理解我,哪像你只顾耍脾气?跟她在一起,我觉得自己更像一个男人。”说起贺子男,袅袅看见柯小天的眸子里亮晶晶的。他也没发现自己不叫贺子男为贺姐了,叫男男! 袅袅惊讶地看着柯小天:“你觉得跟我在一起很不开心是吗?”“不,我不是这意思,你又误会了。你知道,我家在俞兴县的连锁店马上开业了,妈妈要我跟她一起到那边管理,她将出任总经理助理,辅助我的工作。妈妈的意思是,她是学管理的,要请个值得信任的人也不容易,男男成熟,有工作和处事经验,在俞兴县也有人脉。不过,我跟她明说了,以后各有各的生活。”柯小天解释说。 “啊!”袅袅倒抽了一口冷气!一起工作,一起……那么一切都将会合理地进行,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事? “既然这样,我们分不分手也没多大差别了?”袅袅用拳头堵着嘴绝望地说。柯小天从沙发上站起来,双手斜插在裤兜里不满地说:“袅袅,你是越来越不讲理了,天天闹分手!我有我的生活重心,你明白吗?” 他叹了一口气:“难道你不觉得,当两人不断发生争执的时候,就是彼此间差距越来越大、感情越来越淡的时候?不过,现在你发现我不合适你,也不是坏事,至少我们不会再错下去……”“啊?”袅袅看着他,呆住了。 柯小天站起身,扶着袅袅的肩膀, , :“, 我走了。如果你呆在家里不开心,就回超市上班吧,我跟经理打过招呼了,你随时可以回去。” 袅袅脑海里空空的,贺子男跟柯小天到俞兴双飞双栖图谋发展,我留在超市当一个收银员?她原以为只要自己认了错,柯小天就一定会回心转意,原来事情并不是想像中的那么简单!她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尔后木然地走到另一张沙发前坐下,连柯小天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知道。阳台的门洞开着,初春的风带来丝丝寒意,惊动了沉思着的袅袅。 她起身走到阳台,将身子靠着墙凝视着夜空。突然,她看见天空中有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曳然而逝。“又一颗星星陨落了。” 袅袅自言自语地说:“一个生命又要消逝了。”想到这里,她身上一阵战粟,她突然想起了《卖火柴的小女孩》,袅袅觉得自己的独孤和无依就像那个小女孩,她出神地望着星空,喃喃地说:“如果我也是一颗流星,飞到天上该有多好!” 袅袅蹲在地上,身子缩成一团,抱着自己的双臂她仍觉得阵阵发冷,她仿佛看见卖火柴的小女孩躲在黑夜的某个角落里,明亮的眸子正随着熄灭的火焰慢慢黯淡下去,冻僵的小脸仍挂着微笑。“啊!”袅袅突然朝幻影伸出手臂大喊一声,当她触到冰凉的防盗网时才醒悟过来,原来是幻觉而己。她的泪水悄悄地溢出眼眶,可袅袅不想擦去,她将下颌抵在膝盖上,任泪水恣意地流淌。一个念头蓦地闪现脑海:贺子男把我心爱的东西抢走了,我也同样可以把她心爱的东西抢走!让你尝尝痛苦的滋味,到那时,小天就属于我一个人的!想到这里袅袅不由得兴奋起来,神经质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她猛地握紧了拳头。 …… “蕊蕊,再见!”下午,贺子男象往常一样送女儿上幼儿园,她放开一直牵着蕊蕊的手,目送她一蹦一跳地走进了大门。蕊蕊甩着长长的辫子,很快就隐没入在一群同样天真灿漫的人群里,贺子男目送着女儿的身影消失后才离去。敞开的大门里人潮如流,不时有家长进出的身影。 袅袅悄悄地裹进人流,她来到班上朝蕊蕊招了招手,蕊蕊欢喜地蹦了出来,脆声声地喊了句姐姐。老师也跟了出来,袅袅连忙说:“我是她姐姐,今天她生日,我带她去买生日礼物,一会儿就回来。蕊蕊,是不是?”袅袅拉着蕊蕊的手对她说,蕊蕊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老师让她们走了。 袅袅拦了部出租车,一言情发地拉着蕊蕊上车了。蕊蕊觉得姐姐的表情今天不像往日那样笑嘻嘻的,而且还有些严肃。她心里不禁产生一些不安的感觉,几次从座位上直起身子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袅袅感觉出了她的烦躁,冲出笑了笑:“蕊蕊,姐姐很快就送你回去的。别担心,好吗?”蕊蕊望着着她,点了点头。 袅袅带蕊蕊来到公寓,“姐姐,我又生日了吗?”蕊蕊天真地问。袅袅听了,握着钥匙的手止不住微微发抖,几次都对不上匙孔,蕊蕊见状,迈前一步甜甜地说:“姐姐,我帮你开。”小手伶俐地接过钥匙,打开门率先走了进去。 来到客厅,蕊蕊四处望了望,发现屋里并没有任何生日礼物。“姐……”她转身还没喊出声,感觉到姐姐一把搂住了自己,拖着她就往房间急促走去,蕊蕊没稳,是被袅袅拖着走的。她觉得姐姐今天有些粗暴,抬头往上望了望袅袅,只见袅袅的表情古怪,两眼象狼一样发着凶光。蕊蕊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一直被袅袅拖了进去。 来到里间,窗帘被拉上了,屋子里很暗,蕊蕊十分害怕,心扑嗵扑嗵地乱跳起来,回头一望袅袅,只见袅袅手里握着一把刀,脸色发青,恶狠狠地瞪着自己。啊?面前站着的哪里是姐姐?分明是一个可怕的魔鬼!“姐姐!你怎么啦?蕊蕊怕!”蕊蕊声音颤抖着,不后退反而扑身上前,小手紧紧地抓着袅袅的裤腿使劲地摇晃着,她又惊又怕,好像袅袅正在做梦,她想把袅袅摇醒过来。 袅袅看着惊恐不已的蕊蕊,愰然看见她举着巧克力塞到自己嘴里:“姐姐,蕊蕊今天想你了,和卡卡到处找你……”多可爱的小姑娘!袅袅心一热,拿着刀的手颤抖起来,眼泪模糊了双眼:难道要这个可怜的小女孩代大人受过?她手一松,“哐啷”一声尖刀掉到了地上……袅袅含着泪,哭着转身冲出了家门。 太阳快落山了,红红的停在山顶显得十分刺眼。袅袅独自一人来到公寓的后山,静静地站立在那里,好像一尊泥塑。她呆滞地打量着整个小城,只觉得身子似乎轻飘飘的,脑海也空荡荡的。她呆滞地从这头走到那头,又从那头走回这头,柯小天和贺子男的脸庞交错着不停地闪现在眼前。 妈妈,对不起,让你失望了。袅袅耸着双肩啜泣起来:爸爸走了,偏偏自己又不成器,成了妈妈的一块心病!她很内疚,现在她能感觉到妈妈不容易了,她很想让妈妈从今以后能过上好日子,可期待中的好日子已被柯小天和贺子男轻易就捏碎了。还在几个月前,柯小天搂着她就坐在这块岩石上,“我不会变心的,不信?我从这里跳下去!”他说过的话还在耳边回旋,如今已成为别人的男友了。 袅袅疯了似的加快了脚步,又焦虑又烦躁,不停地兜着圈圈,那模样活像一只笼中困兽。一不小心头,她被脚边崖石的尖角绊倒了,她突然失去重心一头磕在崖石上,这下磕得可不轻,直把她磕得眼冒金星,鲜血也从额角上流了下来,淌成一条红红的直线。袅袅又痛又委屈,她放声大哭起来,直哭得浑身无力地瘫倒在地上。“唉!”突然袅袅像是听到一声叹息。“谁?爸爸?”袅袅惊叫了一声跳了起来,环顾四周却空无一人,袅袅颓然地坐在地上,她觉得很累,又闭上了眼睛。 “当两人不断发生争执,就是差距越来越大、感情越来越淡的时候,袅袅,我们……还是分手吧!”柯小天决绝的声音回响在耳旁。她似乎又看见贺子男从她面前傲然走过,而且挽着小天的胳膊。“我什么都没有了,小天,不要……不要这样………”她骤然激动起来,一跃身冲上前想扯住柯小天,不料一声尖叫,只见悬崖边上的袅袅像只蜻蜓,在空中划出一条漂亮的弧线后,倏地消失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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