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到了十月底的甘蔗已是不用管它的，只等糖厂里派车下来便可砍了。想到不知几时才能安排上自家的，晓云就叫她丈夫去锄番薯，她自己去把苦水河边那片甘蔗的蔗叶拨净，砍时可就快得多了。一直拨到将近中午，这时，沟壑里竟然有水缓缓的流过，而且是同时几行都有，象是人为的灌溉。还有这么多的蔗叶没拨净，这时灌水的话，那蔗叶就会烂在地上，到时不好做工，赶紧走出去要把水源的破口堵住。可当她的头刚探出蔗林时，却看到嘉禾坐在一块凸起来的泥块上，锄头则深撅入泥土中。正一吸一喷的叼住一根草烟。看到是嘉禾，晓云想，他的蔗地正巧隔连着自己的这一块，可能他是没注意到灌口水急而溃堤吧。便用手从近处捞起些泥土筑在破口上，准备反身重入蔗园。这时嘉禾把那半截扁扁的烟头掐灭了，挑衅的走了过来，一锄把她刚堵住的渠口锹翻。啪哒，把锄头顿下，一手叉腰，一手拄着锄竿。不怀好意地两腭似牛在反刍似的。开步本想再次去堵上破口，目睹嘉禾摆出这种架势，又退回身，打算回去把那些蔗叶拖出来便要回家。
走着走着，似乎身后有脚步声跟随而来。转回身，果然是她的克星跟至而来，心里暗喊不妙，但脸上不敢泄露出惧怕他的样子。故作镇定问他，你待怎样？嘉禾也停步，却不作理。晓云再问，你究竟侍怎样，要吃人？嘉禾切齿地甩出一句，吃你犯法？嘣出难于入耳的一句。晓云打懂事至今就怕着这个克星。躲避着他，忍让着他。如今在这蔗园深处听到这话，不由自主就抖了起来。本能地发出警告，弑人可得偿命，你可别乱来，一边后退，额上己涔涔渗出汗水。
可是，嘉禾却对她做出比弑了她还痛苦的事，他把她给糟蹋了。这是嘉禾向她的父亲报复啊。嘉禾啊嘉禾，你不是说要操树生的祖宗的么？这会儿怎么去操他的后代呢？她晓云前生做了阴功事么？天啊！
天？天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天的概念只是宇宙的无边。它不管你晓云生或是嘉禾死。只有法律老太爷才能管这事儿。犯法法办，天公地道。这恶果是谁种下去的，素贞的儿子糟蹋了树生的女儿，唉……！
负不起这沉痛的代价，晓云当晚跑回娘家吊死在那间矮矮的布满蜘蛛网的柴房里。当嘉禾被架上警车的那刻，素贞的最后一根神经终于崩断了。
从此，素贞这个名字便渐渐的不复听到了。只常听到妇女吓唬小孩子时说，不听话送给那个口里喊着，我的儿子——你回来哪的疯婆子。
在苦水河边，常常有个佝偻着脊背的身影歪竖于岸边，表情凄黯，痛悔。这是天作孽还是人造孽？天无语，地无言，只有苦水河细细地、绵绵地流淌，蜿蜿蜒蜒流出村外，像一个大大的问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