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自坡公谪南海,天下不敢小惠州。作为东江流域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广府文化、客家文化、潮汕文化在这里交汇融合,形成了“崇文厚德,包容四海,敬业乐群”的惠州精神;一处处历史的遗存和古城遗风,极具文化魅力和文化底蕴,这也是亮叔的坚守和惠州人引以为傲的资本。
人因梦想而充实,社会因梦想而进步。十几亿人的“中国梦”和亮叔的惠州梦虽不能同日而语,但都指向同一个维度。退休后的亮叔一天到晚地无所事事,成天成天地宅在家里“不务正业”。亮婶和亮仔娘俩一时之间也找不准解决问题的症结,看着亮叔忧心忡忡的样子,只有干着急的份。
亮叔是文化行政部门的退休干部,曾任惠州中心区全国文物普查工作队的骨干成员,是个闲不住的怪人。在别人忙着炒股票、炒房子、炒地皮,忙着找门路挣大钱的时候,他却超然物外,寄情惠州的山川秀邃,痴迷惠州府城的残垣断壁、骑楼古巷,与当下急功近利的喧嚣浮躁格格不入,惹得闲言碎语一萝筐。现在退休了,突然之间赋闲在家,叫他如何受得了。
还是亮仔鬼马精灵有办法,竟然为父亲请来了大新老师,两人一见面,简单的几句寒喧,都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这也难怪,大新老师可是惠州民间文艺家协会如假包换的大师。他熟读《惠州府志》,对惠州府城九街十八巷的格局脉络了然于心。大新老师潜心研究三十年,经常就地取材,运用东江沙、惠州府城和归善县衙的古墙砖糅绘于一个个瓷盘之上,以“一个瓷盘就是一个东坡寓惠的故事”,“一个瓷盘就是一段湮没的历史片段”,真实还原惠州那段模糊的身影,把属于他的家园记忆和惠州梦,都留在了一件件鲜活的作品上,古朴新鲜、别具匠心,更是令人叹为观止。
亮叔似乎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战友”,心也开始活泛了起来,整个人都像打了鸡血一样,一下子找到了退休生活的目标。《城市建设与破坏》、《文脉传承与绿色发展》这些老本行的课题研究,足够他忙的!亮婶和亮仔娘俩也是喜出望外,心里美滋滋的。
亮叔的专业知识系统、权威,执行力强,足迹又一次踏遍了惠州府城的九街十八巷,与大新老师取长补短,一起挖掘和整理文物遗迹,分类评估不可移动文物,每天早出晚归,忙得是不亦乐乎,比上班时还要积极。家,俨然成了他的旅店,惹得亮婶又开始埋怨起来。
惠州坚持城乡统筹发展,在推进宜居宜业宜游城市建设过程中,修缮了一批历史文化街区和铁炉湖、东坡祠、宾兴馆等不可移动文物,新建的金山湖公园、横江沥、文星公园等一批现代城市轴线上的人文景观,与东江、西枝江两江四岸和城市中心的惠州西湖相得益彰,美不胜收。各种新型城市综合体大楼,多功能配套小区的建成使用,海、陆、空立体交通网络辐射粤港澳大湾区,使得惠州有了大都市的雏形。
眼睁睁地看着房地产开发肆意破坏老建筑、古街巷,老城墙的通道被钢筋混泥土覆盖,旧时城墙雉堞换成了现代的水泥柱和不锈钢扶栏,千百年来的文物不是修旧如旧,而是被风格雷同的新建筑所取代,硬生生地割裂了城市的根和文化的魂。亮叔喜忧参半,心急如焚,在他看来:“失去保护的城市发展,将使发展变成一种失去方向的破坏;同样,没有发展的保护,也将使古老文明逐渐丧失生机与活力。”
亮叔开始变得茶饭不思,脾气暴躁。亮仔也明显地闻到了浓浓的火药味。亮叔的反常,在亮婶看来就是典型的“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每次争吵,亮叔最后都会丢下一句:“你懂个屁”!气得亮婶是无言以对,久而久之,也就随之任之了。这天,亮叔又约上大新老师漫步始建于北宋元丰年间的水东街巷陌,在一处老宅门前指指点点时,竟被租户当成小偷一样地驱赶,直到两人好说歹说,误会才得以消除。
有着千年城脉的惠州老街区—730米的水东街,因水而名,因水而兴,地处惠州市区东江与西枝江的交汇中心,有着“一街挑两城”的城市格局,一头挑着惠州府城,一头挑着归善县衙,一度是惠州人聚集的“旺地”。在城市拆建的进程中未能幸免,呈现出一街三貌(一面是簇新的仿古建筑,一面是拆迁过后的居民废墟,一面是沧桑古朴的老街)的景象,旗幡招牌依旧,路上行人寥寥,偶见几个老人在门口喝茶聊天,墙皮裸露的骑楼古巷随处可见,外墙缝隙中的各种植物与剥落的墙体相映成趣,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显得杂乱而凋敝,两排簇新的仿古建筑,灰白相间,虽有几分岭南风格,却融不进中西合璧的骑楼古巷,有点突兀。亮叔骂骂咧咧,嘴里不时地蹦出几句粗语,有点气急败坏。
亮叔和大新老师两人加班加点地挖掘和整理了一批研究成果,文物保护与城市建设相统一的绿色发展理念,契合市委、市政府的发展规划;他还直接参与编制了《惠州中心区不可移动文物保护规划大纲》,对158处不可移动文物的现状进行了详细分类评估,为不可移动文物日后的保护及修缮工作提供指导意见。
亮叔开始成了名人,认同和追随他的人越来越多。久居钢筋水泥丛林之中的人们,更多地认识到城市现代化不仅仅意味着高楼大厦、立交桥、高架路,更要有深厚的历史文化内涵。人们也以“和书记说说心里话”、“网络问政”等方式表达城市绿色发展的理念,低碳环保、绿色出行,自觉地变成绿色发展的捍卫者。绿色化现代山水城市也提上了市委、市政府工作的议事日程,列入地方党政“一把手”的考核量化指标,一大批历史文物和古建筑得以修缮保护利用。2015年,惠州被国务院公布为国家历史文化名城,2016年10月27日,惠州市人大常委会第三十八次会议表决通过《惠州市历史文化名城保护条例》。
亮叔还是一如既往地忙着,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了起来,所有的东西正慢慢地变成他想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