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者,农村市集也。所谓投墟,即是到某一市集把东西卖出去或把需要的东西买回来。解放前的惠州,不少市民就通过投墟这一方式,以微薄的资金一买二卖,挣来少许利润糊口维家。宋陆游有诗云:“逢人问墟市,计日买薪蔬”。 墟市是有日期的。以农历某日为墟期,周而复始,连接不断。解放前,惠州墟市有头平(平山)、二淡(淡水)、三多祝之称,这三处地方,因交通方便或物产丰富而出名。 先讲平山(现惠东县城),地处九龙峰西北面,西枝江水擦边而过,周边白花、大岭、坭桥一片沃土,盛产着丰富的农产品,林业(竹、木)和盐,渔业资源也很丰富,人口又多,加上惠平公路早已修通,乘坐汽车往返惠平,十分方便。得天独厚的平山,因其水陆交通方便,货物集散快捷,故排在墟市榜首。它的墟期为每月初二、初五和初八;十二、十五、十八;二十二、二十五、二十八;简称二、五、八。 次讲淡水(现为惠阳市府所在地),地处大亚湾西面,西枝江水缓缓绕边而过,周边石桥、秋长、沙田等村落华侨众多。稍远一点,澳头、霞涌、西山、永湖、双田、新圩和坑梓也在它周边。这些村落,农产品和土特产十分丰富,饮誉东江的淡水沙梨和艳红柿子(还有腌柿),均出自淡水周边村落。一到墟期,山珍海味、舶来品、土特产、农产品和家禽牲畜随行就市,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加上惠淡公路的通车,内河船舶的往来,形成不亚于平山的热闹。它的墟期为每月初三、初六、初九;十三、十六、十九;二十三、二十六、二十九;简称三、六、九。 再讲多祝,处在白盆珠西南面,西枝江水经此一直流向惠州。周边有源潭、大陂布、增光和南溪一大片村落。东北面高潭所产的明姜、巴戟酒和米酒特别出名。多祝周边村落多居山区,土特产十分丰富,林牧业也很兴盛,家禽家畜特多。因交通阻塞,物资较难外运,多是自产自销。它的墟期为每月初一、初四、初七;十一、十四、十七;二十一、二十四、二十七;简称一、四、七。 除上述墟市外,还有规模较小的墟市,它们分别采用一、四、七;二、五、八和三、六、九为墟期。如良井(过去称鸡懒水)、新墟等地,墟期为一、四、七;三栋、梁化等地,墟期三、六、九;马鞍、水口等地,墟期为二、五、八。此外,还有天光墟(晨曦或太阳喷薄而出时)、晏昼墟(中午或正午)和逢十墟等。这些墟市各有特点,或多卖海产品,或果蔬品,或畜产品(如牛、猪、羊等)。惠州府县两城一些市民,多去博罗、甲子、马鞍、平潭、三栋等墟市投墟。本钱稍多,到较远的大墟市买卖,这些人,泛称“走水客”。 墟市分三个阶段进行。第一阶段为投墟,也叫赶墟或趁墟;第二阶段为旺墟;第三阶段为散墟。第一阶段分两步进行。住在墟市的各店铺,将货物摆设周致显眼,等待顾客光临;四乡农民和城里居民肩挑手提,讲讲笑笑,从四面八方涌向墟市。在此同时,赌档(押宝、番摊、车麻……)、卖药(包括出把戏)、卖艺(耍杂技、舞猴戏……)、饮食档(经济饭菜、粥、粉、面等)、小食(水粄、糖丸、糖水等)等摊档各择旺地,把档口摆开,做好买卖的准备。因此在惠州有这样一句俗话:“男人望投墟(有食、有玩),女人望做月(不用做,有好食)”,确实如此。不久,人马陆续到齐,墟市旺了起来,这叫旺墟。此时,人声鼎沸,买卖声、吆喝声、锣鼓声、争吵声、小孩撒娇与哭喊声、铲锅碰击声、碗碟相碰声、禽畜鸣叫声、赌场欢叫声和怨骂声……汇成阵阵声浪,此起彼伏。旺墟时,牛贩最潇洒,他们身着光鲜的唐装衣服,腰缠塞满货币的布带,有的脐下挂着涨鼓鼓的“兜肚”(如蚌状,厚布做成,牛贩惯用它装钱,惠州人一讲“兜肚”,就知道是牛贩的钱包。一些客商,也用来装钱,较保险,不易被人偷),还有的把钱分别绑在两个腿肚上;三三两两,在牛场上这里瞧瞧,那里看看。相中了,就和牛主讲价钱,讨价还价,比手划脚,经过一番“磨牙”,一旦成交,现钱交易,把牛牵走;买够后,就到茶楼酒馆痛饮饱食一餐。惠州人讲:“食死牛贩,着死花旦,下下(即‘时时’)新,簇簇新”,确实如此。牛贩中,较为有名的要算马鞍杨森安,家中养有两匹马,雇四、五位工人,他将从各墟市买来的牛只,成群结队集中到陈江,然后沿着惠樟公路赶到樟木头,乘上火车,运到香港,卖给牛商,赚了很多钱。猪贩也很厉害,他们与牛贩有所不同,穿着随便,手拿写着数码的大葵扇,在猪场中比比划划,在“猪亚拍”(现称经纪)撮合下,成交着一条又一条肥猪。这里来过秤,那边给现钱,干净利索,也是敢花敢食的一帮。再讲赌场,大赌小赌都有。大赌以“押宝”、“番摊”为主,起落以几元、几十元、甚至上百元都有。这类赌场,多为当地头面人物开设,他们买通官府,缴纳税捐,极少被人捣乱。不论“宝倌”、“摊倌”、“巡场”、“理事”或股东,统称“捞肚(赌)”。开口讲食讲杀,“大杀四方”常挂嘴上。他们有个规矩,叫你食,你就不要客气,并应声说:“食佢呀!”随即就大口大口食下去,越食他们越高兴;你若“子细”(不好意思),或不应声,细嚼慢吞的话,即面露愠色,甚至反脸叫你滚开,毫不客气。押宝,各地不尽相同,因而发生不少误会和笑话。红也食,白也食是其一;顶牛、打斗是其二。例如解放前惠州有一对亲家是好赌之徒,一个住在水口,一个住在惠州府城。某年初八那天,两亲家去马安趁墟,分别在两处赌台押宝。一张赌台是水口人开,以押白为赢;一张是当地人开,以押红为赢。赌完,两亲家到茶楼饮叙,各侃赌况,他说赢了“三吊”(三元),佢讲赢了八元,嘻嘻哈哈,笑不合口,得意之下,水口人说:“水口摘(押)红街(指惠州)摘白,马鞍摘宝两家赢。”此话一出,成为市井口语。小赌,如骰子、车麻、转盘……。这些赌档,席地摆开,不少人想过过瘾,走前搏一下,幸运的赢得三几元,倒运的连茶水钱也输掉,正是“偷鸡唔到丢把米”。 墟市在喧闹中进行着,经过几个小时的热闹,人流逐步向四面八方散去,墟市也慢慢地冷落下来。最后,仅剩住在墟里的人们,这叫散墟。那时,惠州城出去的小贩,吃过自带的饭菜后,挑着买来的东西往城里赶,大汗淋漓,口渴死忍,总算回到惠州。若天色尚早,马上摆卖。应市果蔬,很快卖完,其他咸杂,次日而沽。若回来太晚,次日摆卖。这类小贩,家里有人接应,才能一墟接一墟,不然,只能隔墟赴市。过去惠州城里,这种投墟打市的无业市民足有数百人,他们本小利微,把城里的饼食、糖果、日用小百货等贩到墟市摆卖,又从墟市买回农产品,在城内摆卖,一买一卖,赚来薄利,维持家计,生活过得较为凄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