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 8月 24日,在一个叫钟宣的老人逝世两周年之际,市作家协会、市中华文化促进会和广东百业投资集团,在富丽堂皇的凯宾斯基酒店举行“纪念钟宣暨《文化的精灵——— 纪念钟宣》首发式”。
下午三点左右,华丽的大堂入口签字处,便陆续出现一些衣着得体、气质不凡的男男女女。从年龄上看,跨度较大,有老中青各不同年龄段的人,让人不难猜出,这是一个较高规格的宴会。从签名处得知,老人生前的文朋好友和市文化界的专家、学者就来了100余人。钟宣是何人?又何以在他生前逝后,有五、六十位文朋诗友和外地作家自发地撰写文章,学习他、凭吊他、怀念他?《读钟宣》和《再读钟宣》曾在惠州先后出版,惠州日报、东江时报、惠州文艺、东江文学也曾编撰专栏、专版文章怀念钟宣,形成惠州作家群中一种特有的文化现象,它被惠州资深作家、报人
钟宣只是一个普通而平凡的文人。但在惠州文化圈里却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并非他的作品有多么厚重、多么深刻,而是他那种超乎寻常的文化自觉性,和穷尽一生对文学的痴情追求的精神,感染了他身边的每一个人,激励并影响着他周围的一帮文友,为当地文学的发展和文化的繁荣起了不容忽视的作用。
斯人已去,精神常留。更可贵的是,
真可谓:钟氏两父子,深结文化缘,振兴为己任,代代勤耕耘。挥洒满腔情,栽柳荫后人。
上 篇
叶对根的依恋
1952年春天,中华人民共和国刚刚成立不久,百废待兴的时候,一个英俊潇洒,穿着一身雪白笔挺的沙土绢西装的年青人,经过十几天海上的艰苦航程,辗转回到祖国的怀抱。当他一踏上这片魂牵梦绕的土地时,热泪止不住地涌出眼眶:“祖国,我回来了!你是我的根啊……”
他就是自小就有狂热爱国激情的钟宣。在他身后,站着母亲、弟弟和妹妹;站着姑妈和她的两个女儿;还有二十多个被他和发小、挚友罗国良动员、劝说回国的华人眷属,多数是参加过马来西亚游击队活动的热血青年及家属。
童年时光
沙巴州即北婆罗洲,曾经是英国殖民地北加里曼丹,现属马来西亚。它靠近赤道、终年炎热多雨。1874年沦为英属殖民地。殖民者在当地推行优待马人、排斥华人的政策,认为华人会对马来人的特殊地位构成挑战,于是享有与华族不同的待遇和特殊地位。华人始终处在被动受控的地位,长期不被接受为合法公民,后来,为了独立的需要,才在公民权问题上让步。但马来社会的让步是以马来人须继续在政治、文化、宗教等方面继续享有特权为先决条件的。抗战时期,为抗击外来入侵、争取国家独立,本地共产党和进步华人做了大量艰苦而英勇的斗争。钟宣就是在这种政治背景下成长并早熟的。
在马来西亚有个叫新巴岸的地方,因热带雨林气候的优势,形成了许多小庄园。其中有两个相邻的华人庄园,距离仅有两三里地远。庄园里各有一个小少爷,他们从5、6岁起就成为很要好的玩伴,几乎天天泡在一起。一个叫钟宣,一个叫罗国良(现已退休的惠州学院副教授)。
早期的革命影响
让人匪夷所思的是,生长在马来西亚的钟宣曾是当地一个小庄园主的儿子。原本不愁吃不愁穿,怎么会闹起革命呢?这还缘于其父。钟宣的父亲钟观乔,在抗战时期曾是马来西亚共产党在丹南埠的一个地下交通员
三十年代他飘洋过海,到南洋后先与舅父张米升合伙到丹南埠乌累(地名)开垦种植一个橡胶园,5年后当橡胶可以收割时,他却把自己的那一份委托给舅父经营,自己又举家迁到新巴岸,在此购置了一块土地,建造房屋,修筑道路,种植了橡胶、咖啡豆和各种水果。不久便成为一个小小的庄园主。想不到的是,1945年在一次外出执行任务中不幸被日本人打伤了腿部,后来又合并感染上肺病,经过近一年的治疗终未能挽留住他年仅54岁的生命,于1946年冬去世。父亲去世前,把全家人叫到病榻前,用骨瘦如柴的手抚摸着钟宣的脸说:“沐仙(钟宣的乳名),爸我走的太早,没能把你和弟妹抚养成人,把一家老小的重担过早托付给你。你可以投亲靠友,也可独自把家担负起来,毕竟我已给你们留下一份家业。你要记住我们是客家人的后代,迁徙漂泊别忘了我们的血脉,不要对我们过番创业感到后悔,人生永远不吃后悔药。将来条件允许,你也可以带全家重回祖国,去过新的人生,最重要的是要坚强,要自强不息,切不可忘掉我们的根……”
其父的猝然离去,让年仅13岁的钟宣一夜间成为家中的顶梁柱。他不仅要照顾因过度悲伤哭瞎了双眼的母亲,还要考虑8岁弟弟和5岁妹妹的生计。更重要的是,他还要经营打理庄园,一个13岁的少年过早地担负起了生活的重任。每天他一早起床,割橡胶、收咖啡、种水果,承担起所有成人们所做的一切……
钟宣从小时就有极好的人缘。每到收获的季节,他常常是一呼百应,一大帮小伙伴常常来到他家的庄园里,义务帮帮他采摘果实,割胶,还帮着运到火车上卖给收购商。那段时间,辍学在家的钟宣一边管理庄园,一边刻苦自学文化,并每天坚持习武。他性格活跃、早熟、聪明淘气,而且还是一个有思想、有志向、敢想、敢为,有着很强号召力的孩子头。
罗国良哥哥在一家小学任教,那家学校的校长邱新谋是“微星社”(马来西亚共产党外围组织)的创办人,他哥哥也成为该组织的成员。钟宣和罗国良这两个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很早便受到革命启蒙思想的影响,在少年时期就开始参加“微星社”的革命活动。
抗日战争结束后,马来西亚共产党的地下组织基本半公开化了。在“微星社”组织参加的示威游行队伍里,常常可以看到两个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身影。他们也模仿着大人挥臂大声呼喊口号:打倒殖民帝国主义!共产党万岁!两个小家伙年纪虽小,但革命热情很高,天不怕地不怕,勇敢地参加了马共外围组织的许多活动,这就是年少有志的钟宣和罗国良。
1948年英殖民政府宣布实施紧急状态法令,马共随即被宣布为非法。英军的迫害行动使之转入地下,走入森林武装抗英;华人在紧急法令下备受苦难,凡刚直方正的抗暴者多被驱逐出境,大多数勤劳俭朴的老百姓则陷入水深火热境地。1949年马华公会成立,目的是争取华人利益,但也表明反共立场,不与马共同流。罗国良的哥哥不久便被学校开除了。“微星社”的人之后也走的走跑的跑。在危难之时,年纪不大的钟宣和罗国良却接手了“微星社”的工作。他们把活动重点放在了宣传革命思想上,与香港一个叫章明珠的人取得联系,几个人凑钱寄到香港皇后大道41号明珠书店,购买了许多进步书籍。当时买回的有马列著作、新民主主义论、新观察、论国民政府和文汇报等进步刊物,也有一些中国古典名著。买回来的进步书籍都藏在罗国良家里,他们私底下借给邻居和青年人看。向他们传递祖国的信息、传播革命思想,扩大祖国在海外华人心中的影响。钟宣当时分工为组织部长,罗国良是宣传部长。他们经常在劳动之余,与一些年轻人悄悄地聚在一起,交流进步思想,讲述彼此的看书心得,出色地在异地他乡传播红色火种。他们还动员大家回国参加社会主义建设,这都是当地政府明令禁止的。通过“微星社”星星之火的燃烧,一批进步的青年看到了祖国的希望,在钟宣和罗国良的带动下,冲破了重重阻碍,先后回到了祖国母亲的怀抱。
艰难的回国之路
1951年冬天,对马来西亚华人来说无疑是灾难来临前的寒冬。他们心头如同乌云密布的天空一样阴沉,马来西亚当局掀起了一股声势浩大的排华浪潮。不少马来西亚共产党员被捕,华人社区人心惶惶,大批未暴露身份的马共人员、游击队员和爱国侨生被迫放弃侨居的家园,纷纷踏上回归祖国的道路。被当局审查未果的微星社头头钟宣也在劫难逃。这个具有强烈爱国热情的青年人,毅然卖掉了半壁庄园,携家人,同罗国良等20余人,偷偷带着简单的行囊,躲在一艘货船的底仓里,踏上了艰难的回国之路。
据
在海上漂泊那段非常难捱的日子,伙食差得难以下咽,一周没见过一片肉;英籍便衣还始终尾随和监督着他们,生怕他们是去参加抗美援朝的志愿者……可再苦也阻挡不了他们回家的热情。在钟宣与他们巧妙地周旋下,经过两昼夜的颠簸,终于抵达了新加坡港。新加坡当时还不是一个独立国家,是英属殖民地。大家想不到,当局竟不让这一船人上岸,先把钟宣和罗国良两人叫到移民局去审讯,没找到任何证据后又将两人关押了整整一天。其他人也被像对待偷渡者一样关押在码头一个被铁丝网牢牢围着的大仓库里。经过反复审查及询问不算,还将20余人的随身物品查了个底朝天之后才允许大家上岸。他们在新加坡住了13天后,才登上了荷兰籍“芝万谊”号远洋客轮,远渡太平洋。经五、六天的艰苦航程终于到达香港,由英属香港回到日思夜念的祖国。
踏上祖国土地那一刻的情景令
从此,钟宣便将一腔忠诚和热情全部投入到祖国建设的洪流之中。
化不开的文化情缘
得益于儿时良好的中华传统文化教育和中华美德的熏陶外,
中华文化的浸润
腹有诗书气自华。从16岁在异国他乡加入星星诗社开始,直到归国后的漫长岁月里,文学一直是钟宣的精神支柱。追根溯源,都归结于他的文学梦,进而演变为一脉悠长绵绵的文化情缘。
他自幼喜欢读书,据相关记载说:
书籍既赋予了他聪明的才智,又赋予他如泉喷涌的创作灵感,还赋予了他后来扶持本地文化的满腔热情。
两次焚稿实无奈
早在半个多世纪以前,生活在异国他乡的英属北加里曼丹的钟宣,十五岁时就开始写诗;归国后参加家乡土改运动时他仍在写。不久,他成为光荣的中国人民志愿军,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过了鸭绿江,在纷飞的战火中,他还在写。那整整两大本日记里写满了激情盎然的诗句,他取名为《沙巴情怀》。“沙巴情怀”的组诗里,充满了一个阳光、健康的年轻诗人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对第二故乡美丽的自然环境及儿时生活片段的回顾。可惜,这两本宝贵的集子在1955年的肃反运动中,遭遇了时代命运的捉弄,钟宣老人回忆时不免心痛地说:“这组诗也在劫难逃,被抄去严格审查达半年之久,并被定性为‘资产阶级情调’。我不得不忍痛付之一炬。”她们成为他后半生的遗憾。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这组诗的大部分内容在海外时曾被英殖民主义当局扣上过‘左倾、激进、赤化’等罪名,一转眼在祖国竟成了‘资产阶级’的了。“真有点草菅‘诗’命的味道”。
在钟宣此后的25年军旅生涯中,他仍继续坚持业余文学创作。对此他写下这段文字:“在缪斯女神的诱惑下,我又自觉按照当时‘突出’、‘紧跟’的要求,写下了一百多首诗,还经常以‘海波’的笔名发表在《战士报》等军、地报刊上。收集抄正后又题为《军旅情怀》,准备伺机出版。但到了‘四人帮’倒台、改革开放以后,回头一看,又让人觉得其中的大多数内容已不合时宜,于是又用‘一把火’的办法处理掉。”
因为出身,
三“拾”解读人生
1976年钟宣先生转业回到了惠州。随着自觉文化观的形成和对文学的痴迷,在此后的日子里,他的创作激情便一发不可收。当别人沉醉于牌桌、酒桌和娱乐场所时,他却伏案疾书,陶醉在多情的文字里,利用业余时间相继写出了“拾情”、“拾梦”、“拾韵”三本诗集,成为当地知名诗人和作家。惠州学院王启鹏教授对此有精辟的评价:“三本以‘拾’字开头的诗集表达出一个老人对人生的思考、追问和总结。实际上,钟宣晚年三‘拾’情趣,是他不断追求的人生三个境界,也是他能够战胜一个又一个人生劫难的精神支柱。显然,他的三“拾”情趣同样也道出了人类生命价值的三种境界。”
钟宣对文学的痴迷程度,不亚于一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对心仪姑娘的狂热追求,致使他在惠州生活的30多年里,生命不息创作不止。
著名作家苏方桂曾专门为
箭雨打湿了你的羽翼,你背负着沉重的冠裳;风暴时而向你猛袭,你却没有迷失航向。知否,树丛中藏有暗箭和猎枪,你却无所畏惧,展翅急翔。你也曾数次倾跌,你也曾数次受伤,你又顽强地站起来,舐了舐伤口,冲天而上。“不公正”的乌云,“误解”的雨雾,“流言”的恶风,都没有使你犹豫彷徨。
你贪图什么呢?金钱还是名位?在你的事业中只有付出而不希望补偿。有人说你是‘惠州一怪’,比精卫还要傻气,比愚公还要呆,而世界却离不开这一类‘呆子’,这一类怪杰,有了他们,世界才多彩闪光!”(原载《大亚湾之声报》1991年7月)
这也是最令笔者感动的钟宣精神。我曾以“聚也潇洒,散也从容” 为题,在钟宣《拾韵》读后感中感慨地写道:钟宣老先生除了他的散文、小说之外,已出版了三本诗集。如果说《拾梦》集是老人在经历了人生劫难之后,重新焕发出对文学执着追求的澎湃激情的话,《拾情》集则抒发了他几十年人生旅途中,无论命运如何,胸中却始终不变的对故乡、对祖国的深情。今天当细细读完了《拾韵》之后,从中品出的是可敬的老诗人对人生富含哲理的深刻感悟和对人生价值韵味的品读……
在老诗人激情四溢的诗作里,他常常把视角放在对人类生存,祖国的繁荣和民族的强盛上,并一一将之付诸笔端,浸满忧患。当时节临近秋旱时,他在《灌溉》里提醒人们要“珍惜生命资源/要懂得封山育林/并做到惜水如金”;在《慰怀》里有这样的诗句“少壮寻根报国来/爱情生命两抛开/征途漫漫多磨难,还暖孜孜爱国怀……”今天当细细读完了《拾韵》之后,从中品出的是这位可敬的老诗人对人生富含哲理的深刻感悟。
沧海横流方显出英雄本色。抛却浮躁和平庸,方沉淀出一个文学痴迷者醉人的感动。诗人在70多岁高龄时,仍用他热爱了一生的笔,描画出一抹艳丽动人的夕阳红。因之,感动了上天,让他一次次微笑着与死神擦肩而过,用激昂的诗句弹奏出强劲的生命乐章……
爱国情怀不渝
著名作
钟宣爱国爱乡的游子情怀成为他的诗作追求的最高境界。钟宣的忘年交、市知名作家吴振尧在长诗《爱的光环》中对钟宣的游子情怀做了生动形象的概括:“似一束燃烧的火焰/似一根拨响的琴弦/似一股淼淼的暖流/似一颗闪烁的星星∥他曾走进扑朔迷离的红尘/他曾走进花红酒绿的染缸/他曾走进滔滔奔腾的海潮/呵,他从忧郁的低谷走来/他从坎坷的歧路过来/他从触礁的沧海飘来/他从沙巴州的庄园归来/一腔热血,一片诚心/把希望绾结在/报国的梦丝之上∥他曾是一个炎黄的子孙啊/风尘仆仆从马六甲海峡/扑向共和国初升的朝阳/他曾低吟着“知识建国”之歌/冒着生命危险,奔向枪林弹雨/置身于“保家卫国”的战场/他曾是一个“关系复杂”的军人啊/然而他对祖国的忠诚赢得了信任/他曾是组织部里新来的“军代表”啊/然而他用刚直换来张张笑脸和赞许/一腔沸血,一片希冀/伴着祖国前进的脚步/锻铸他铮铮的人生∥正是他——钟宣/用情感和智慧/编织着爱的花环/谱写着诗的人生/如今我的诗魂正追踪着他的身影/记录下他腾动奉献的人生。”
当神舟载人航天火箭发射成功的消息传来,躺在病榻上的他,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兴奋地写下“看神舟火箭航天发射成功新闻即兴诗《堪慰毛翁国力雄》”:“神箭载人上太空,炎黄豪气五洲崇。三强定位航天榜,堪慰毛翁国力雄。”钟宣的梦,就是寄托着对祖国对人民的爱,爱国爱乡的游子情怀成为他的诗作追求的最高境界。
知名作家华珍在广东退役军人创业实录《激情如歌》一书中也如是评述钟宣:作为中国人,钟宣曾有过出生地的麻烦;作为军人,钟宣肩上却没有显赫的闪光军衔;作为商人,他又是半路出家问津甚晚。甚至作为文人,也是业余爱好晒网多过打鱼,只是在晚年,才抱着病痛奋笔疾书。钟宣啊,你为什么这样不顾疲倦?你像一匹在沙漠中长途跋涉的骆驼,你走过一道道山梁,走过一座座沙丘,而泉水和绿洲却总是那么遥远,你是勇者的呼唤,你是信念的旗帜,你是昂扬奋发的战歌。你在《叹红枫》一诗中写道:你的一生匆匆忙忙/走过了明媚的春天/熬过了炎酷的夏天/当你刚刚开始走向/发红发福的季节/却已进入孤独的晚年。这是你浸着泪水的呐喊,这是你曲折人生的真实写照。终于我们读懂了你的《慰怀》诗篇:少壮寻根报国来/爱情生命两抛开/征途漫漫多磨难/还暖孜孜爱国怀/耄耋自劳勤奋笔/无荒天命尚雄才/老夫有日天邀去/敢约梅花为我栽。”
尽管他这一生经历坎坷,可对祖国的爱和报国的情却从未改变过。当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开国门,社会上出现一股出国热时,钟宣完全可以理所当然地回马来西亚继承祖业,当一个庄园主,可他放弃了,依然选择留下。随着改革步伐地加快,国内许多达官、显贵纷纷将老婆、孩子送到国外定居时,他和事业有成的儿女们都坚定地留在祖国,在这片他深爱的土地上发光、发热。当他走后,儿女们按他生前的遗愿,让他长眠在一生挚爱不渝的国度——中国,生前死后永不离弃。
痴情文学梦难醒
钟宣是归国华侨,他从马来西来热带雨林的游击队员到朝鲜战场硝烟滚滚中的志愿军人;从异域他邦的进步青年到建国初期的爱国归侨;从沙巴州庄园的大公子到改革潮头侨资企业的董事长;从热血沸腾的中年诗人到受人尊敬的知名作家,他经历了数十年的艰辛跋涉,数十年的漂泊浮沉,依然充满激情,充满执着。他承受了战争残酷,病魔纠缠,死神威胁等等生命之重,依然侠肝义胆,依然守望心灵净土,依然爱国爱乡忠贞不二。
曾记得,在为数不多的几次饭局上,钟宣老人都掏出一张纸,举着自己刚写下不久的新诗高声吟颂,心态完全像个年轻人。他洪亮的声音感染着在座的每一个人,读罢便引来大家热情的掌声。那情景,至今仍清晰地萦绕在眼前,忆起仍无限感动。他爱诗如命的创作精神一直感染着笔者,激励着自己的创作热情。
1994年钟宣离休后身体一直不好,因类风湿和肺气肿长期卧床休息,晚年生活更是难以自理。可他用那只五指弯曲、僵直的手,艰难地攥着笔写作。每个字一笔一画的起落,都如同篆刻般费力。几年的光影里,他硬是将散文旧作一篇篇整理出来,汇集成《爱的光环》,于1997年出版。
与文学的不了情不仅仅在于他永不息止的文学创作上,还体现在他对作协工作的支持和惦念。惠州市文联调研员、国家一级作家申平曾在《与钟宣交往二三事》中写道:“钟宣的身体越来越差。先前他还能强撑病体,参加作协班子会议,后来他就来不成了。虽然来不成,但是他仍然惦记着市作协的工作,经常打电话询问工作进展情况。市作协领导改选时他又特意写信来表达自己的意见。后来他的病越来越重,有一天市文联全体同志到他家里去看望他,钟宣见到我们非常高兴,他拿出自己新出的一本诗集,郑重其事地赠给我们每一个人,又嘱咐我带几本给他的一些老朋友。他用颤抖的手为我们签名,我当时真的热泪盈眶。一个久卧病床的老人,仍然念念不忘文学。他的文学情结之深,由此可见一斑。”
正是对文学尤其是对缪斯女神诗歌的热爱与追求,
精力充沛的文化精灵
时任惠州市委宣传部讲师团团长、惠州市社科联秘书长,现为市政协副秘书长的
文化圈里的钟宣现象
曾担任过惠州市作协副主席的他,无愧于文化精灵的雅号,自他来到惠州那天就有了神圣的使命。虽说他只是个小人物,“但小人物却奏出了人生的大乐章。”当代作家、评论家、编辑家和文学活动家、小小说事业的倡导者、文化产业经营者、小小说文体理论奠基人
凡是认识
文化自觉性的提升
武生智还曾用极其生动的称得上精彩绝伦的文字诠释了钟宣老人的智慧和思想:“跋涉在钟宣关于自己以及别人关于钟宣的苍山洱海里,我感到钟宣的人生意象远比他诗文的意象丰富,更比关于他的文学批评的意象丰富。
我因此而看到了一种忽略,一种令人惋惜的忽略。人们忽略了钟宣的生命自觉性,忽略了钟宣对生命终极价值的追寻。而钟宣,最货真价实的拥有就是文化的觉醒。我遗憾他的文字无法消化他的思想,我遗憾他的形体无法消化他的意识。他的思想太丰富了,丰富得几近铺张,以至于忽略了记录;他的形体太深邃了,深邃得几乎神圣,以至于耗损了体质。”
钟宣人生意象远比诗文丰富而深刻,他一往情深对客家文化哲人般的思考、对东坡文化精辟、独到的论述、对地方文化深刻的反思,形成他自己的深刻而独到的见解。”
的确,身为客家人的钟宣,首先对客家文化自是一往情深。他曾带着久藏的愿望,在治疗刺骨的风湿疼痛期间,到过被称为“世界客都”的梅州去寻根。当他了解到客家文化只有一千多年的历史记载,而且浑沌不清,但它又同整个中华民族一道经历了盘古开天地的历史时,非要追根刨底弄个明白不可。跟随他多年的忘年交吴振尧深谙老师的品性,专门为他找来的一本《客家圣典》。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钟宣孜孜不倦地翻阅着,思考着,用他哲人般的脑子思量、考证书中的每段文字。学者谭元亨在《客家圣典》中说:“这个历史长焦省却了、也用不着种种繁琐的历史考证,却清晰地、高度清晰地描绘了这个民系诞生的历史——在永恒的迁徙中所诞生!”“客家人是拥有一亿多人口的中国汉族最大的民系。客家先民原为中原人氏,以贵族望族义民为主体,因战乱等原因南迁,从中原文明沃土到南方的蛮荒深山,经千年迁徙,繁衍生息,在漫长历史进程中形成自己独特人生观、价值观和独特汉民系文化。”
带着病痛的
参观了中国客家博物馆并观赏了中国第一台以汉族民系生活为题材的大型民系风情歌舞《客家意象》后,
之后不久的一天,
找寻本土文化的根
《南方日报》和市委市政府在组办的文化惠州高峰论坛上,曾十分鲜明地提及文化建设包括文化特质、文化产业、文化惠民三个层面,把思考文化特质摆在第一位,并著文提出《惠州的“城市之魂”是什么?》。惠州文化界认为钟宣就是最早思考惠州文化特质与局限性中的一个文化人。可从他下面这段话中窥见一斑:“这么多这么好的文化资源可视之为优质矿藏,关键看我们怎么加工和提炼,搞好了就能成为建设文化强市的巨大驱动力,如果被忽视了这项基础性的工作,那才是我们这一代文化人的悲哀。”他还认为惠州地域文化资源十分丰富,在岭南文化中占有重要的地位:“惠州有以葛洪为代表的罗浮山道教文化;有‘一自坡公谪南海,天下不敢小惠州’的东坡寓惠文化;有包容特色鲜明的客家文化;有东征东纵为代表的革命历史文化;有改革开放培育和发展的重商文化;有多姿多彩的民间民俗文化。文化资源的多样性、多元化、兼容性在全省位居前列。这些资源性的文化优势,为建设文化惠州和推进文化惠民提供了十分重要的基础条件。而要把握好文化发展的主动权,就必须切实做好对传统文化资源的开掘、整合和提升,认清惠州文化的血脉,寻找惠州文化的根底,认同惠州文化的属性,定位惠州文化的特质,进而形成惠州地域文化的比较优势。”
寻找惠州文化的根底,发掘本地文化,在后来的岁月里,自觉不自觉地成为
的确,苏东坡贬谪寓居惠州三年期间,先后写下诗文200多篇,遗留许多珍贵的历史文物。但惠州人对苏东坡的崇尚和爱载并不仅仅在于他是大诗人、大文豪,而在于苏东坡寓惠后通过为惠州人民做善事的方式,不断地把中原的灿烂文化和先进的生产技术推介给惠州百姓,促进了惠州文化的发展和加快了惠州人与外来人的融合,与惠州百姓之间的建立起的一种浓厚的骨肉情怀。
传播文化的光明使者
笔者认识
资助文化人出书
认识
以至于钟宣当时被称作惠州的孟尝君(战国时期四公子之一的贤臣,是齐国宗室大臣,曾因广招宾客、食客达三千而闻名。据说,他宁肯舍弃家业也给宾客丰厚的待遇,因此天下的贤士无不倾心向往之)。正是这样,才有了后来那么多文人写钟宣、赞钟宣,相继写出了《读钟宣》、《再读钟宣》两本集子……
1993年这一年之于惠州是不平凡的,在钟宣他们的企业文化编辑部的鼎力扶持下,出版了黄唐进的《潮涌大亚湾》、杨成的《我有一段情》、王国旺的《啊!龙的故乡》、吴振尧的《宝林之歌》、李勤的诗集《无缘的爱》、曹青的长篇小说《永远错过的爱》、杨怀宇的诗文集《神仙洞府罗浮山》、魏福茂的纪实文学《风雨故人情》等8部文学作品。这8部文学作品的诞生,对宣传、歌颂惠州,提升惠州对外的知名度起了不小的作用。其中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宝林之歌》,作者吴振尧以长篇叙事诗的形式记录、讴歌了惠州公安英烈彭宝林,真实记录了了惠阳民警彭宝林成长的经历,再现了与香港黑社会团伙成员廖煌玉在一次持枪抢劫中殊死搏斗的壮烈场景。生动的描写,感人肺腑。该书出版后,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反响和关注,为弘扬社会正义,歌颂英雄提供了正能量。这些作品的问世,都得益于钟宣老人的倾情赞助。
2001年,担任惠州市作协副主席的钟宣,先后策划、参与主编了《百草传奇》和《惠州作家文选》两本书。值得一提的是《惠州作家文选》一书收录了35位作家67篇小说、散文的创作成果。通过40万字的集子,集中展示了当时部分惠州作家的风采,受到广泛好评。此后的一段时间里,掀起了惠州文化的出书热潮,短短几年里,惠州作家出版了50多本文学作品,其中10多本书是钟宣直接或间接资助出版的。
时任惠州市委副书记汤聘辉对钟宣给予了高度的称赞,他称钟宣是“惠州企业文化的一盏灯”。评价如此之高,令人感动,也名至实归,非他莫属。
的确,他对许多文朋诗友而言,就是一盏照亮他们追求文学,继续前行的明灯。不是吗?当落魄文人衣食无着时,他慷慨相助,义不容辞;当文友遇到困难时,他挺身而出,侠骨柔情;当文学爱好者迷茫无助时,他像师长、父兄一样开导劝慰,语重心长;当文友结伴去探望他时,病榻上已经骨瘦如柴的他,依然温文尔雅,谈笑风生。洪钟般的声音,仿佛发自于一个健硕的年轻人之肺腑。
他不仅是一个有着哲人思想的奇人,更是一位长期自觉推动当地文化发展的光明使者。为探索和传承惠州地域文化、以自己的能力和魅力发现和扶持了一批文化新人,繁荣了一片文化热土。“钟宣正是用自己的文化良知在惠州营造了一方明朗的天空。”
自费办报纸、杂志
钟宣不仅是一个成功的企业家,还是一位颇具才气大器晚成的作家和诗人,在惠州还是一位很有名气的报人。他经常进行思想切换和跨越时空的思考,检视着自己的文化良知。转业到惠州后,敢为人先的他,在地方政府和侨务部门的支持下,在惠州成立了首家股份制企业——广东省惠州市华侨企业发展总公司,从此为侨乡建设、为联手海内外侨胞、为归侨和侨属子女的就业,开辟了一块新的天地。这在改革开放之初,钟宣可谓是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这家公司是一个以投资形式集资创办起来的公司,国家没有一分钱投资。在他的苦心经营和经心运作下,5年就拥有了5个下属的分公司,固定资产达100万。八年就为国家提供了各种税金200多万元,分红60多万元,支付员工工资70多万元。上缴侨联和各种费用十余万元。还给主管部门上交管理费、支援灾区、支持办企业文化事业等数十万元。为此,1991年7月,中华人民共和国国际广播电台在“今日侨乡节目”中,播发了一篇《记马来西亚归侨钟宣》的通讯。热情赞扬了这家华侨企业为侨乡两个文明建设做出的贡献;同时认为“这个公司为企业内部改革提供了经验,值得推广”。《人民日报》海外版早在1992年8月28日刊发了《一个老归侨的心愿——记惠州归侨企业家钟宣》的专访文章,还配发了钟宣的照片。
1993年,他创办的广东省惠州市华侨企业发展总公司就被授予“广东省侨联系统先进集体”。钟宣的第一次尝试取得了成功。令人赞叹的不是他能赚钱,而是把赚的一部分钱慷慨地投到发展当地文化之中。
在当时夸赞
1988年,惠州东江写作学会成立,钟宣以企业代表的身份参加,在“携手笔耕90年代”主题会上,他对文学学会工作和当时惠州文化现状况提出了精辟的见解,首次提出了企业扶持文化发展的思路。学会成立后,创办了一份叫“东江写作”的小报。不久却因经费不足难以为继。钟宣听到这一消息后情绪十分激动,怎么能让一份文学刊物断粮夭折呢?他想都没想毫不犹豫地自掏腰包将这一刊物接了过来,亲自担任主编,百忙中还亲自提笔撰写重要文稿,在他的精心扶持下,这个脆弱的生命继续延续下去,并健康成长起来,它就是后来的《大亚湾之声报》。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改革开放初期,在惠州这片沸腾了的土地上,《大亚湾之声报》培养了一大批青年作者,也吸引了全国各地不少文学爱好者和读者,为活跃当地文化开了个好头。钟宣也为之结交了众多文友。
在《大亚湾之声报》的编辑部里,经常是高朋满座、充满欢声笑语。其中不乏慕名而来的文化人,在他的周围,渐渐形成了一个独特的文化圈子。随着《大亚湾之声报》的发展、成熟,钟宣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邀请国内知名作家来惠州采风,邀请他们为报纸撰写文稿,提高报纸的质量和知名度。报纸正如大家所望,一天天声名鹊起。当时名家纷纷称赞《大亚湾之声报》办得有特色,广东人民出版社编审、《岭南文库主编》、著名作家岑桑给该报题词:“《大亚湾之声报》是歌颂开放与改革之声,呼唤希望与未来之声。”公刘则称赞它为:“是一份雅俗共赏、品位较高的报纸。”1991年,在惠州首届好新闻评选活动中,该报选送7篇稿件中,有6篇获奖.有的文章还被《南方日报》、广东《党风》杂志和中国作协主办的《文艺报》转载。
1993年中国国际广播电台又在《茶余饭后》节目中播发了《商海文化情——记马来西亚归侨钟宣》,以近两千字的篇幅详细报道了钟宣办侨资企业、办《大亚湾之声报》和《惠州企业文化丛书》等发展企业文化的壮举。
可自费办报哪里是件容易的事?
在这段时间里,
“在商品大潮中,文人已一再贬值,试曾想又有几人还梦想着当作家?偏偏钟宣却爱上了文学,就是想当一名作家!1988年,钟宣出版了处女作《干部的误区》,这还不是文学作品,而是他对干部工作的探索。但这本书的出版告诉了世人,钟宣这个‘老顽童’与文学搞‘黄昏恋’了。他从此对文学爱得痴痴迷迷。他的案头和床头,总是放有几本名著和纸笔,不管什么时候,他想看就看,想写就写。有时在睡梦中想到了佳句,醒来后也立即把它录下来。开始,他沿着自己的人生轨迹写了成百首诗,倾吐了自己爱国爱乡之情。1993年出版了诗集《拾梦》,此后又相继出版了《拾爱》和《爱的收获》等三本诗作。在惠州以至全省的文坛上引起了反响,钟宣被一致推选为惠州市作家协会副主席。现在,他仍抱病整理出版新的诗集《拾韵》。钟宣苦恋文学,这位半路出家的文人,相继出版了5部著作,笔耕了近二百万字,如愿以偿地成为了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摘自惠州市知名作家、中国报告文学协会会员李华生的“心泉”)
钟宣生前不仅一直坚持业余文学创作,在担任作协副主席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还把辛苦赚到钱大部分毫不足惜地用在了作协的运转、培养新人和文学交流方面。这绝不是他一时兴起、心血来潮之举,它浸满了钟宣对文学的痴情和追求,也反映出他对祖国文化的尊重和自觉传承。从来没有哪一级组织要求过他,更没谁强迫过他,完全是发乎于情的一厢情愿之举。对
觅东坡寓惠文化的内涵
许多人还不知晓,
“1984年,王启鹏的第一篇论文《试论苏东坡的寓惠思想》问世了,应邀参加了在惠州召开的中国苏轼研究学会第三次学术研讨会,因受到了较高层次的学术熏陶,他打算写作一部苏东坡寓惠期间相关历史研究的书,又怕自己学识不足,解读不准,犹豫时得到
钟宣后来还说,我认为你在写书的时候,应该明确一个指导思想,苏东坡不是神,不能把对他的崇拜变成了膜拜,更不能把他偶像化,用烧得过旺的香火来扑灭他与惠州黎民百姓真情坦然的联系。记得有位文学大师说过这么句话:伟人之所以显得高大,是因为我们跪着去仰视他。钟宣认为,光是以名人文化来表述东坡寓惠文化,其实没有太多的意义。因为东坡的豪放大气之作不在惠州,东坡的爱国情怀也主要不在惠州,东坡的治国变革方略更不在惠州。请记住我这三句话吧。还有一点,不要忘记苏东坡是宣传惠州最早的形象大使。这个形象大使有两个深层含义,一个是惠州的人文山水改变了他的人生观,使他对宣传惠州有比常人更真切的感受,也更有说服力;他一个是朝廷贬谪的命官,又是大文豪,影响面十分深广,宣传惠州效果更加显现。抓住了这个主旨,写作就不会走偏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