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是金色的,沉甸甸的果实是金色的,很多树木的叶子也是金色的。地处亚热带海洋性季风气候的岭南惠州,此时却满目苍翠,繁花似锦。在惠州西湖的南面有座高榜山,四季如春,青山滴翠。屹立于山顶那古香古色的独特建筑,是古代学子期盼祥云吉瑞、金榜题名的挂榜阁。站在端庄、威仪的挂榜阁上眺望,美若仙境的惠州风光便一览无余:两江泛清波、白鹭翔西湖;霞映飞鹅岭,楼宇向碧空。半城山色半城湖的惠州,以她绝美的自然风光和优质的空气质量指数,名列全国最适合居住城市排行榜,尽显悠闲与安逸。然而,78年前的一天,碧空如洗的蓝天上,突然出现一群黑色的魅影,很快逼近民居,随后投下一颗颗恶贯满盈的炸弹。一座座无辜的民房、一个个鲜活的生命顷刻消失在浓烟火光之中。这天是1937年9月12日,日本侵略者带给惠州人民无尽灾难的开始就在这个秋天。
据《广东省抗战时期人口伤亡和财产损失》一书记载:“1938年10月9日,日本海军第五舰队护送运载的巨大船队悄然向大亚湾进发,11日黄昏,抵达惠阳大亚湾,12日凌晨2时左右,日军先头部队登陆,开始了对广东陆地的侵略。”
这支魔鬼部队所到之处烧杀抢掠、奸淫妇女、无恶不作。到1942年2月5日,惠州城先后三次沦陷。在八年抗战期间,日军共造成惠州“直接伤亡人口近2.2万人,其中,死亡和失踪人口近1.7万人,受伤人口超过5000人;间接伤亡人口超过10.2万人。全市伤亡人数总计超过12万!”
面对惨绝人寰的日本侵略者,惠州人民同仇敌忾,奋起反抗,进行了八年的艰苦抗战。抗战初的两次惠博战,是独九旅官兵英勇还击,对进攻惠州城的日军以顽强打击的反击战。它彪炳史册、可歌可泣!
独九旅是惠州守军国民党第十二集团军独立第九旅(简称“独九旅”)。抗战之初它是一支英勇善战,不畏强敌的威猛之旅。当时驻守于潮汕地区,曾与日军多次交战,有力遏制了日军从汕头进犯内陆。1941年春天,调至惠州至博罗一带进行整训。当时约有一个师的兵力,成为日军攻占惠州的最大阻力。
1941年5月9日,日军调集约两万余人的陆军、空军和骑兵三个兵种的精锐部队,以大包围之势进攻惠州、博罗,意欲歼灭独九旅主力,使惠博地区不再有正规部队驻守并与之抗衡,从而实现对沿海地区的控制。
从香港培理英文书院副院长白韦先生生前留下的文字记述中获知,当时独九旅的武器装备远不如日军,尤其重武器。这就决定了独九旅不宜固守阵地,只能运用灵活多变的战术取敌不备,伺机进攻。惠博战前,独九旅旅长容干将兵力作了精心部署:司令部设在惠州城里居中指挥;625团周文浩部置于柏田、林村之间,以便支援前沿部队;627团陈树英部担任正面作战部队,设防于飞鹅岭一带高地;626团刘克雄部仍按兵不动驻守博罗,用以拒敌。
5月9日这天,日军的侦察机飞到独九旅的前沿阵地进行了一阵疯狂扫射,阵地的掩体上空烟尘滚滚,弥漫着树木草丛烧焦的味道。这是日军的火力侦查。与此同时,在东江的惠博江面上出现了日军的汽舰,也在刺探我方沿岸守备的实力。进攻主力的陆军则兵分几路,呈包围圈之势推进:一部分联队直指博罗城和沿惠樟公路陈岗至飞鹅岭,欲取各战略高地;另一部分联队由淡水、永湖直下攻击西江之线,由派尾渡河围攻625团的防线。当时敌军出动的兵力约有两至三个联队,部署可谓周密。狂妄的日军凭着他们在大亚湾登陆时未遇到什么顽强抵抗,10个小时就攻陷了广州的“神速”,确信此战必胜无疑。
飞鹅岭位于惠州市区南湖西面,形似飞鹅,高70多米,是西湖的制高点。曾是国民革命军第二次东征的主战场。孙中山、蒋介石、周恩来都曾亲临飞鹅岭指挥过战斗,它也是惠州古城的天然屏障,自然是日军攻击的目标。日军先用炮火的优势,对我军阵地进行了疯狂地打击,严重摧毁了多处掩体。令日军万万没想到的是,独九旅官兵面对强敌毫不退缩,奋起抵抗。627团利用山上的战壕与机枪掩体,顽强坚守在阵地上。战斗进行得非常艰苦,官兵们坚持到11日晚才向梁化和大岚转移。鬼子发现后,立即派飞机追击,先后派出16架、22架、6架飞机沿途进行尾随侦查和扫射。料敌如神的627团,利用黄昏和夜间陆续从高山丛林中的小路撤退,让无头苍蝇般的鬼子一次次地扑空。
在627团顺利撤退途中, 当3营撤到大岚崇山之巅的山顶时,只见仅有一条尺余宽的羊肠小路可通行。下临百丈绝壁,上无树木遮蔽。姚坚营长想让筋疲力尽的战士们喘口气休息片刻,哪曾料到被急红了眼的敌机发现,瞬间,敌机群蜂拥而至俯冲扫射,姚坚和20多名士兵不幸牺牲。
第一次惠博战日军共伤亡200余人,因苦于找不到独九旅的主力而颓败收兵。
1941年12月15日香港总督杨慕琦向日本投降,香港沦陷。大批进步爱国人士纷纷转移到惠州。在我党东江纵队的发动下,东江民众的抗日情绪日益高涨。曾被派去救援香港的独九旅又奉命撤回惠州一带,拱卫沿海,担任警戒。几种抗日力量日渐融合,这让日军如鲠在喉,决心拔掉当时能与之抗衡的主力部队独九旅。于是,1942年初再次向惠州一带发起进攻,第二次惠博战打响。
因战乱关系,第二次惠博战的文字资料很少。在市党史研究室邱少雄副主任和宣教科李卫科长的帮助下,我找到为数不多的相关记载,加上《惠州日报》近期的相关报道和仍健在的亲历者宝贵的口述回忆,战斗经过竟然连贯而鲜活起来。
1942年2月1日,日军精锐部队——酒井部中川联队队长率2000余人,从东莞桥头出发,沿惠樟公路向惠州进犯。
战前独九旅已将兵力做了周密地部署:司令部设在惠州城郊,627团扼守飞鹅岭、高榜山一线,正面迎击敌人;626团扼守丝线吊金钟一带;625团布防于林村、文头岭地区,留作机动。
日军中川联队出发后,经潼湖、黄洞一路未遇到大的抵抗,长驱直入惠州。第二天上午逼近挂榜山(今高榜山),被阻在望乡台下无法前进。望乡台是座高约200米的山峰,粤系军阀代表,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陈济棠部之前曾在山顶用钢筋水泥修筑了坚固的堡垒带。在四周陡峭的山体上暗堡与战壕环布,形成较好的防御体系。627团已在此做好了迎战准备。
市民间文艺家协会的苏定明老师曾从当年亲历者那里了解到,日军没有贸然行动,先调集所有的炮火对准望乡台阵地狂炸了半个多小时。整个望乡台都弥漫在硝烟火光之中。当时逃到望乡台山坳里里的新村村民们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炮火停下不久,日军见没一点动静,大约有300多个鬼子就分成两队,开始猫着腰从正面和南面向山上爬去。前面的鬼子爬离堡垒约三分之二处时,山坡越来越陡,他们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这时,堡垒中突然喷出三条火舌,随即枪声大作,所有堡垒和战壕里都响起了枪声。前面的鬼子像木偶一个个应声倒下,有的直接滚下了山坡。
半个小时后日军发动了第二次进攻。反攻速度比第一次快。鬼子再次兵分几路,一支60人的先遣队和一支120人的策应部队,在猛烈的炮火掩护下分别从两侧向山顶进攻。同时还有10多个背着炸药的鬼子,鬼鬼祟祟地沿着山坳分散前行,想趁机炸毁我暗堡。当敌军进入我最佳射程之中时,随着 “打!”的口令,子弹便密集地向着鬼子射去。先遣队几乎全部丧命。这时三个背着炸药包搞偷袭的鬼子已接近我碉堡,千钧一发之际被神枪手发现并全部击毙,其中一个鬼子直接滚下了山崖。鬼子的伤亡人数越来越多,两次进攻均以失败告终。我方也有20多名官兵牺牲,其中还有一名排长。
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修整后的日军又连续发动了两次进攻,密集的炮火向翻地般地落在我方阵地上,不计其数的轻重型机枪也炒豆般地连续扫射,随后满山遍野都是小鬼。面对四倍于己的敌人,627团的官兵奋勇迎战,他们依仗有利地形,集中火力分别歼灭相对集中的敌人。气急败坏的中川联队长见组织的几次进攻均遭惨败,亲自带着警卫来到望乡台下的牛峡日军指挥处实地查看。正好被627团的丁营长在望眼镜中发现,他立即调集神枪手和迫击炮。副连长兼前线观察哨长陈海生指挥炮架,亲自测距发射,第一发炮弹落在了中川前面没打中,吓得鬼子全都趴在地上。紧接着炮手马上矫正炮位,第二发炮弹在中川身边炸响,这个恶贯满盈的日军精锐部队的联队长当场毙命。
无论日军如何变换战术、疯狂反扑,独九旅官兵士气高涨,越战越勇,誓死捍卫阵地。机关枪的子弹和手榴弹纷纷在敌群中开花,炸得鬼子屁滚尿流,连续打退了日军的四次进攻。战斗一直持续到晚上八时许,枪炮声才逐渐稀落下来。当时有新村大岭的居民亲眼看到鬼子用白布裹着中川的尸体,用马驮着败退而去。
此战共打死打伤日军230多人,击沉敌舰两艘,击毙战马五匹。这是日军自1938年登陆大亚湾侵入华南以来,损失最为惨重的一次。
次日,日军又从石龙等地抽调了各地兵力6000余人,兵分三路再次进犯惠州。独九旅2000多名官兵抵抗了一天一夜,终因寡不敌众、孤立无援,不得不向水口、马安、平潭、梁化等地转移。
两次惠博战是当时整个华南战区声名大振的战役。面对武器装备精良的日军,独九旅官兵奋勇还击,大长了中国军队的威风,鼓舞了惠州地区人民的抗日斗志。强烈的民族责任感和大无畏的爱国主义精神可歌可泣!它也强烈震撼了我,一个八路军老战士的女儿。于是,提笔为参加两次惠博战的独九旅官兵写下这篇文章,用以告慰牺牲的英灵,并向曾与日军搏杀的独九旅官兵们表示崇高的敬意。
70多年过去了,重温这段历史,两次惠博战仍是我们文明城市惠州值得骄傲的记忆。在国难当头、民族危亡时,独九旅以大局为重,誓死抗击外来侵略者,不做亡国奴,这正是我们中华民族最宝贵的精神财富!英雄已逝、浩气长存。在惠州抗日殉国的独九旅将士将永垂不朽!
附参考文稿:
1、《略忆独九旅在惠州抗日》香港培理英文书院副院长 白韦
2、《独九旅在惠州抗日纪实》惠州黄埔军校同学会 刘志尧
3、《日军侵占惠州时间的文字资料及考订》 吴定球
4、《独九旅抗击日军》惠州市民间文艺家协会 苏定明
5、《抗战中的惠广战役》 曾其清
6、《惠州日报》:《日寇肆虐8年,惠州死伤12万》
7、《惠州日报》、《东江时报》的相关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