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10月12日,日军突从惠属大亚湾登陆,以急行军直迫惠城。时驻防惠州为国民党151师师长莫希德,闻日军登陆,仓惶集中所部,准备逃省。城内居民纷纷迁徙乡村,莫饬所部严守路口,截止居民迁徙,至翌日早,莫部逃窜尽,县长蓝逊及一般官吏,亦星散不知所之,居民始得通行,而日军随至,致城内多有走避不及而饱受日军摧残者。阅数日,广州亦陷。
日军入城,大肆残杀,焚惠州最繁盛之街道,水东路店铺,起火头十余处,大火亘十余日不息。其余各街道店铺民居,亦一律焚毁。日军见人即杀,直以杀人为嬉戏,掠财物牲畜,猪则只取精肉,鸡鸭鹅则但撕两腿,肝脏皆弃道路中。强奸妇女,虽六七十岁之老妇,十二三岁之幼女皆不免,有羞忿自杀者。城中未及逃亡民众,惟整日觅僻处藏匿,有挨饿不到,出而觅食,男则多被杀,女则必被奸淫,如是者七八天后,敌首始以维持地方治安为号召,设维持治安委员会,以日人主之,而杂以汉奸数人。
日军维持治安委员会成立于原县政府中,并派出宪兵巡查,焚杀掳掠渐减,惟强奸尚不少。于是有甘心附敌,出为治安委员者:周竞志、周奕廷、秦聪、严庸五等,号召人民回城,发给“良民证”,谓持有此证,则日兵为之保护,故人民在乡村中除极无依靠万分不得已者外,皆不敢回城,回城者寥寥无几。
诸汉奸中,周竞志具绝大野心,觊觎充惠阳县长。周,府城后所街人,年约四十余,家颇富,素不事职业,喜养马,常骑马行于衢中,至是极力与日酋交结,日酋亦颇加信任。周妾死,日酋亲临吊奠,周大喜,述于人以为荣。周又以委员身份,肩挂红带,率日警二人,亲赴各乡劝人回城,与人谈话,辄称日军恩德,气焰甚盛,有不可一世之概。
日兵在城内已无可掳掠,乃渐赴各乡村肆其残暴,每集合二三十人,抵一村,则将枪弹堆置一处,而持刀分头追逐妇女,搜劫财物,村人有俟其追逐搜劫时,窃其枪弹以击之,往往得手,毙数敌,但事后惧敌报仇,又须全村俱徙。日兵偶有一二掉队者,亦每被村人杀死。
林敬甫,府城秀水湖人,日兵入城时,率眷徙梅湖,日兵数人至,胁奸其女,林与争,寇逐以腰刀斩林死,此等事数见不鲜。
刘定叔,府城更楼下人,县立中学教师,曾留学日本,谙日语,敌入城时,避附近村中,无亲故,莫可倚靠,十余日后回城,以日语与敌谈,敌认为可利用,与以药箱,使在城散发丸药,名为救济病人,因遂为敌效力,堕落为汉奸。
日军驻惠城约三月余,至1939年1月初,自动弃惠,临去时,将东新桥炸断。国民党军队师长温叔海于敌去二日后,始敢来惠,将至惠城,放空枪千余发以示威,旋电报其上级,谓力战几昼夜,将日军逐去,克复惠州云云。诸奸见靠山己倒,作鸟兽散,严庸五逃港,秦聪逃广州,周竞志、周奕廷自谓维持地方,可无罪,仅避居沙凹村亲戚家,沙凹村人不敢留,将其献出,讯实枪毙。刘定叔匿家中不出,被捕讯问后释放,未几,复捕去,监禁月余,亦枪毙。
我奔走衣食,十年未回惠,至是,始于1939年春节后五日回来,见全城己成瓦砾场,满目荒凉,人民凋敝,不胜悲愤,赋诗二首云:
天府沦胥不浃辰,空劳设险苦吾民①,
城亡犹见群公在,敌去才闻战报频②;
满眼虫沙新劫运,十年风雨旧词人!
归来莫问春消息,独对斜阳一怆神!
伊谁曾此误苍生,儿戏争传霸上兵,
暮有啼乌先敌退,市余败垒断人行。
三秋皓月伤心色,千里征夫故国情。
今日回乡初愿遂,茫茫无计事经营。
注:①未沦陷前,曾于淡水大鹏一带,驱使民力筑御工事甚完整,竟一无所用。
②未沦陷时,守土官吏,尝对人言:“城存与存,城亡与亡”,及日军来,望风逃遁,委城郭人民于不顾,寇去则又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