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0年,陈炯明借孙中山援助之力,由福建漳州回粤,以粤人治粤为号召,把踞粤的桂军陆荣廷、莫荣新击走。陈奉中山命为粤军总司令。次年乘胜入桂,前锋达南宁至百色。于是两粤俱握陈手中。当时迎中山回粤南下之国会议员,推选孙中山为非常大总统。此时豫、鄂、湘、赣、滇、桂各省均有举义之兵,云集广东,中山率以北伐,设行营于韶关。讵料陈炯明与其部属另有意图,欲独踞广东为自己地盘,不愿客军入境,更不愿再事征进。且暗与北方曹锟、吴佩孚联系,高唱联省自治,遂形成孙、陈隔阂,双方部属谗构其间,意见益相左。陈之参谋长邓铿,不以与中山分裂为然,欲自任调停,陈部洪兆麟等使人杀之。时中山在梧州,陈尚欲亲往谒见,磋商一切。洪兆麟、叶举牵陈袖不使往,陈遂决意叛中山。陈自回惠,驻西湖百花洲,扬言不问世事,实则发号施令也。数日后,叶举炮击总统府,陈果叛矣,时l922年夏6月也。不久陈由惠州百花洲回驻广州。
陈叛中山,究冒大不韪,知广州不能驻足,将所属各部调集潮惠一带。悍将杨坤如原系绿林出身,时为纵队司令,统十余营,在陈军中尚属杂牌军,由韶回惠,北入河源,对陈此举,犹在怀疑中。中山命姚雨平为第一军长,收编熊略及杨坤如部。姚设司令部于惠州城旧提署,以熊为第一师长,杨为第二师长。熊徘徊不定。杨则听命受编,由河源回至惠城,扩所部为三旅,更定番号。第三旅长骆风翔,第四旅长钟子廷(绰号牛颈才),第五旅长李祥(绰号宝斗仔)。姚又以丘耀西为师长。丘无兵,乃运动陈炯光所部翁辉腾等去陈来惠,暂以翁为纵队司令,统蔡腾辉、李绍锦、丘文英等五营,拟编为旅,进驻县城。杨与翁素不协,而暗中已受陈自潮来命,升杨为师长。杨遂决附陈,夜缴翁部械,事突变。杨遣人送姚离惠。杨遂独占惠博河紫数县,更扩编队伍,除原三旅外,第六旅长李克成,第七旅长叶柏质,第八旅长李子先,又挺进司令钟月初,支队司令温宗和,独立团陈xx,独立营长黄伯群,共计六旅两司令,一独立团,一独立营,超出一师编制。但其实只三四两旅各约二千人稍为完整,其余各旅兵械俱绌,司令及独立团营更不足道,统计全部不足八千人。
是时陈所属另有邓本殷一部,驻琼崖(海南岛)。陈叛中山时,乘机进取高雷钦廉罗阳各属,连琼崖共八属。陈以邓为八属总指挥,窥伺江门、肇庆,牵制中山进取。
陈炮击总统府时,中山走避永丰舰,在省河与陈周旋四十天,后离省赴港转沪,留居半载。卒由粤、滇、桂联军广西白马会盟东下讨陈攻下广州,陈退惠潮一带。1923年2月,中山被迎回粤,重组大元帅府,随进军东征。杨坤如扼守惠博,首当其冲,遂有四次围惠城之举。
惠城踞永江(俗称东江)泗江(俗称西江)之交。东北则大江,西南则西湖,环抱全城。其中虽有堤岸可通,皆平坦无屏蔽。城墙高及二丈余,厚亦二丈,墙基以青石皮结砌,坚固异常。在百余年前之武器,固难攻破,即三四十年前者亦不易攻。故老相传有“铁链锁孤洲,浮鹅水面流,任凭天下乱,此地永无忧”之谣,托为仙人留语,实则惠人造作此语,聊以自豪也。唯西南隅城外里许,有飞鹅岭,状肖鹅之飞翔,登其巅则俯瞰全城,街道人家历历在目。言者谓凡守惠城,必守飞鹅岭,飞鹅岭若失,则城虽坚而城内情况尽在敌人目中,无可守矣。
杨之初驻惠也,亦以精兵一连结寨岭上,与城相犄角。至是闻省军将来攻,突撤该连入城,弃岭不守。参戎幕者咸以为不可。杨曰:“你辈的韬略,从陆军学校学来,我的韬略从绿林学校学来,此非你等所知也”。坚持己见。后乃向人解释,谓置一连于城外,倘敌以十倍兵力,围攻此连,救之则须竭吾全力,损伤必多,不救则委此连于敌,吾心不忍,且人械俱失,彼或降敌知吾内情而谋我,为害滋大,是飞鹅岭必不可守,不如弃之,敌虽据岭,吾能制之也云云。亦有其独到之见。
1923年4月,省方先以赣、滇两军来攻,夹大江两岸直上,赣军破博罗城,纵火焚民居。滇军总司令杨希闵于l3日直抵惠城下,见飞鹅岭无守兵,挥军据岭。希闵登其巅,引望远镜瞭望,全城了然,喜曰吾破城必矣。拍电广州报告,谓已占飞鹅岭,3日内可底定惠州。
于是驻兵一营于岭背,安炮位于岭顶。翌日滇营方饭。城内忽发开花大炮轰击,岭顶炮位被炸,岭背一营亦死亡惨重。
先是清光绪年间,提督秦炳直来惠时,携炮手陈辑,炮术甚精。及1911年(辛亥)10月,革命军攻入惠阳县城,大队密集城内,秦仍闭府城作死守计。府城与县城一江相隔,秦架炮大东门城楼上,命陈辑开炮,欲将县城全城炸毁。陈辑连发三炮,俱落县城塔湖中,城内无毫发伤。秦甥许德普时为营官,见状大怒,欲拔刀斩辑,辑跳城下伤足,匿居民屋中。时城门关闭甚严,已堆满沙包不易启,因置之。越2日秦与革命军商妥,开城降,辑遂得免。惠人感其不毁县城意,集资养之,后送元妙观为道士。杨坤如守惠,知辑才,聘为炮手。辑老矣,而炮术弥精,杨之弃飞鹅岭而不守,恃有辑也。至是果奏重创滇军功。
滇军已被创,希闵弥不甘,又欲实现其3日底定惠州之豪语,乘月黑风高之夜,从西湖苏堤、黄塘堤、甘公堤三处,以千余兵偷进,薄西城下,以竹梯爬城。讵料此举已为杨坤如料悉,嘱守城者故作不知,俟其爬及半,突燃火药包投下,爬城兵被焚几尽。存者仅二三十人,已不能退,匿城外人家空屋中。及昼,与城上守兵声息相闻,因互骂,或作友谊的倾谈。城上兵或投食以食之,曰:“姑疗你饥,后勿来,来则必死。”数日后始乘夜逐渐去。
滇军爬城无效,仍欲用大炮轰击,改在大榜山、小榜山、西山、丰山等处遍设炮位。讵甫开一炮,而炮位辄被城炮炸毁,终不得逞。
阅时半月,滇军无尺寸功。赣军由博罗进至水北,亦无法攻城,于是省方大举增援,桂军、鄂军、豫军咸集,兵达十余万。
诸路军既集,以泰山压卵之势,大举向府县两城进攻,枪炮声日夜不绝,也曾数次爬城,虽无效,而半月间杨部连丧两个最得力的团长。
杨部第三旅第五团团长黄振熙年四十余,短小精悍,每战必身先士卒。第六团团长黄世华,年仅二十余,绰号细佬哥,勇悍尤甚。皆绿林出身。杨在粤军中屡立战功多靠二人力。此次守城,亦二人策划居多。6月某日,开县城东门与赣军战,第五团冲突前进,黄振熙坐东门城楼上指挥,鏖战甚剧,城上开炮击赣军,方命中,黄振熙拍手大笑。城外一炮飞来,黄振熙头忽不见,殒楼中。杨见状急收兵,抚尸大恸。阅十日,黄世华巡府城南门,从堞隙探头望城外,忽一弹飞来,中额,立殒。杨闻报泪如雨下。
省军原拟以半月时间,攻取惠州,即东征潮梅,讵经两月余,惠城屹然不动,乃改用飞机恫吓。但当时飞机不多,间2、3日飞来一次,每来亦只二三架,最多六架,投炸弹数枚,威力亦不甚猛,军民受弹伤亡者殊鲜。民间挖地窟,上盖厚木板,加泥土,足以支其势,名之曰飞机薮。惟7月间在大东门内落一弹,死者竟达六七十人,皆居民也。缘是日早,开大东门给居民担水,正抢水间,飞机忽至,担水者皆匿城门下,以为最安稳。讵炸弹忽落门前,弹力弥猛,在城门外者被炸死二十余人,匿城门内者数十人无丝毫伤,而皆窒息死。
当时城内无高射炮,飞机来辄以步枪仰射,常有被射中带伤飞走者。有一架跌落府城北门外江边,城内架炮第一公园(即今中山公园)将机骸击碎。飞机师出机欲逃,亦被击毙。
飞机恫吓明知无效,然犹间3、5日来一次,而暗中从南北城外一带比较略有岸地的地方,开地道,欲从地道进城,或埋地雷火药攻城。此种举动为杨侦知,杨思得一法,用长竹竿穿其节,插南北城墙内,露出地面尺余,随时使人向竹竿侧耳听,外间从何处开地道,皆可预知。因而将计就计,亦从城内自开地道以迎之。双方地道一通,彼此相触面,用短枪射击。杨部有备,而省军骤出不意,开地道者皆死在地道内。杨部起出工具及地雷,然后用泥堵塞。
开地道既无功,省军又改变方针,运来十五生的口径大炮,欲粉碎全城。初拟在下郭附近安置炮位,而为城内炮力所及。乃移炮位于梅湖村大帽山,但离城过远,命中殊难。其弹大如五六十斤猪仔,城内人呼为猪仔炮。每一弹发出,声嗡嗡然,着弹处多在北城城墙,房屋间被击破。随破随修,随缺随补,炮力虽猛,亦无如何。(事后人称大帽山为大炮山,以帽与炮声相近,且纪实也。)
当城未被包围之前,杨已预作准备,多储粮食于城内,以备变故,被围之初,城内居民安然无所忧惧,不料被围过久也。至9、10月间,粮渐尽,杨出兵县城北门外,冲开一路,接米谷入城,但亦为数不多。10月后,军中每人每日只给米四两,熬稀粥疗饥。而民间初犹食土茯苓,中药店之党参、沙参、玉竹之类,亦搜食一空。其后食至蕉叶树皮,甚至挖塘泥为食。初无异志者,则以省军骄纵残暴,尤以桂军刘震寰部为甚,所驻村落,尽将民房焚烧,且声言要将全城屠戮,以报杨坤如入桂时在桂平滕县贵县等处骚扰之恨。有此一端,所以城内军民深虑桂军破城,必至玉石俱焚,因而军民一心,悉抱与城共亡之志。
府城与县城一江相隔,恃府城大东门外东新桥为交通,俗称浮桥,用小船数十艘,缚以铁链,上铺木板,阔约丈余,长约二十丈。平时往来熙攘。在围城中,则凡从桥上过者,飞鹅岭上省军哨兵必开枪轰击,但命中殊稀,间中亦有伤亡者。而两城居民依然互相往来,不过比平时熙攘状态略减耳。
杨坤如对所部及城内居民绝无所疑,常不带随从,独行街道中。5、6月间,时方暑,杨恒御黑胶绸戴竹笠往惠波楼饮茶,城中人无不识之。事为城外省军探悉,6月l5日午突开炮轰惠波楼,毁去一角,伤数人,楼中大乱,主客皆奔,杨从容坐楼中,饮茶如故。
每日早晚,杨必亲登炮台,命陈辑开炮轰省军,省军亦还炮互击,居民称为较炮。城内炮弹少,不敢浪用。城上原有旧式土炮二百余座,择可用者,中实火药加铅弹,威力亦不减开花大炮。继而用锁链实其中,每发出,如火龙飞空中,若命中死伤殊不鲜。曾有一次刘震寰部一连方聚食榜岭背,以为非枪炮目标所及也,突被土炮发出之铁链,从空落下,向人丛中缠舞,死伤达四十余人。
旧历8月中秋将届,杨预嘱军民尽情欢乐。15之夜,月明如昼,各城门楼上,军民联合,弹唱歌舞。民间亦大放孔明灯、烧宝塔(惠州习俗,每逢8月15夜,以瓦片结成塔,用猛火烧之,撤以硫盐等物,火光成五色,甚美观),一若太平时。城外省军见状,开枪射击,城内亦还枪击之。居民吴某受邀在小西门楼上弹琴,被城外枪击中腹,医数月始愈。盖此时城内粮食未甚恐慌,各种副食品亦常可运入,故仍有此闲情也。杨之此举,据杨自说,系仿西汉演义小说所载张良九里山吹箫散项羽八千子弟之意,稚气可掬。因而有仿田单火牛阵之意而献火狗阵者。
自中秋后省军围城日益严密,主副食品始渐告罄,军民亦渐不安,日日希望解围,而围终不可解。有谭某绰号大炮者,请见于杨,献火狗阵之策。谓集狗数千,于狗尾缚火药包,引火燃之,则狗必畏痛而直奔敌营,张口乱咬敌必溃矣。杨笑问曰,尚需用黄豆否?谭曰不用。杨曰狗肉不加黄豆,恐香味不烈。
是时,北方曹锟僭总统,吴佩孚系曹唯一信任之部将,任鲁豫晋三省巡阅使,反对中山政策,与陈炯明沆瀣一气,深相结纳,使命常往来。吴陈皆前清秀才,说者谓此次为秀才造反。吴保叶举为广东省长,饬暂在惠阳平山墟就职,叶逡巡不敢受命。吴戏改杜诗讽之曰:“鱼龙寂寞东江冷,故国平居有所思。”附庸风雅,亦秀才酸态。
省军顿兵坚城之下,竭智力围攻,终无所得,师老财匮,意绪索然。突于
以上所述为第一次围城事。
7月下旬,城中凭竹管听地底,在南门一时有响声,且不止一处,知省军又掘地道。或言仍用昨年故智,在城内开地道与斗。杨曰:“不可,我人力有限,难与争衡,彼亦必有准备,在地窟中斗,死伤必多,料彼将以地雷攻城,城虽崩陷,最多不过一二十丈,无如我何也,姑且任之”。时守南门者为第六团第三营营长丘仲铭,杨令丘疏置守岗兵,防地雷爆炸,于南门内准备木排,令自己所亲练之驳壳队二百人驻南门附近,预备作最剧烈之战争。
时陈炯明已将全部军队编成六军,准备与省军决一大战,重取广州。第一军军长李易标,第二军军长刘志陆,第三军军长尹骥,第四军军长李云复,升第一师师长熊略为第五军军长,升第二师师长杨坤如为第六军军长。起用桂军宿将林虎为潮梅军总指挥,辖一二两军。洪兆麟为潮梅军副总指挥,辖三四两军。叶举为各路总指挥,辖五六两军。另辖其他杂牌军司令翁辉腾、旅长张化如之类。杨升军长后,所辖各部队仍用旧日番号,不再改编。叶举自获各路之称,则潮梅应在辖下,因用令文致林虎。林笑曰:“若卿(叶举字)竟令我耶,太笑话矣。”亦以令文复之。叶怒,几决裂。陈炯明闻其事,亲往调解,始已。其实既曰潮梅军,明是一路,叶举胡称各路总指挥,名义殊不正。且潮梅总指挥一正一副,所辖部队各异,亦一奇也。足见军阀措置之乖谬。
降部六军已成立,叶举设总指挥部于平山遥为杨声援,拟先解惠城围,而后直下广州,顾此时城围甚密,内外声息不通。
地雷之爆炸也,破南城二十余丈。爆炸处如小沼,旁则砖石如乱山,浓烟密布地上。时居民犹在睡梦中,闻声惊醒,觉屋宇震动,若将崩塌,南城附近,屋瓦皆飞。大菜园有不完全尸体挂树上,银冈岭、更楼下、姚屋巷俱有尸体从空飞落。皆南城上守兵也。县城相隔三里,亦震动,但稍轻微。杨一闻爆炸声,立投袂起,亲率部将木排竖起,补崩陷处,而伏驳壳队机关枪于木排下,以候省军来冲。久之,省军始从陷处来,已距地雷爆炸四十分钟矣。盖待浓烟散后,始能行动。而杨之一切布置早已完妥,迎头痛击。省军连连冲三次皆被击退,伤亡甚多,枪声密如串炮,历数小时,至午始渐歇,为围城以来最剧烈之战。杨前言城虽崩陷,彼亦无如我何,今果然也。当时攻南城者,系豫军樊钟秀部,兵数不多,只三千余人,而悍勇殊甚,惟军纪最坏,在城外焚烧劫杀,深为乡民所憎恨。传其军中常剿人为食,此或故甚其词。此次损失达五六百人,樊深为愤恨。明日又从崩陷处再进攻,晨一次,午后又一次,俱被击退,死百余人。南城外积尸累叠,数日后臭不堪闻。
惠城正剧战时,叶举在平山庆四十初度,自作诗十二首征和。中有句云:“百战关河凭健将,千年城郭不惊雷。”
8月l3晚,城内闻东面枪声大作,知援军已至,人民奔走相告,夜又寂然,成以为疑。其实援军果已大集,而枪声之起,系前锋部队之偶然遭遇,尚未作主力战也。14日早始展开主力战。省军师老无功,已有惰志,而陈军新兴之旅,锐不可当。至朝后11时许省军纷纷溃退。杨在城中炮台上了望,见猎心喜,开城夹击。所部久团城中,一旦得出,勇气百倍,缴获胜利品颇多。
l4日午后3时,府县两城城门尽启,迎援军入,洪兆麟抢先入城,见杨忽跪下叩首,谢杨守城功。杨不意其行此大礼也,亦急跪下对拜,见者咸匿笑。数日后,二人又忿然互斗。
初,杨之驻惠城也,自视为惠州最高长官,对惠、博、河、紫数县官吏之除授黜徙,皆以第二师命令行之,不向陈炯明关白。陈以正在需其死力,亦不复过问。当第一次围城之前,杨已准备作困兽之斗,设筹饷局于城内,除烟赌税并各项苛杂捐税外,另迫居民认捐助饷,名曰殷富捐。巨商李益三者,万年村人,东江首富也,慨捐军饷十万元。杨德之,委为惠阳县长。抵任方匝月,省军进攻,李大惧,求卸职。杨亦知其不足以任艰巨也,许之。而集城绅谋继任县长,互推数人皆不愿,就最后推黄惠波。黄欣然受命,语人谓:“冷手执到热煎堆”云。第二次围城初解,洪兆麟部麇集城内,自负解围功,行动多不法。居民受迫害者告县,黄惠波以语杨。杨曰不妨加以裁抑。黄因处办其尤不法者三人。洪大怒,以为辱己,率兵抵县署,执黄,并迁怒筹饷局长殷仲甫,亦执之。均缚其手,以卫弁押之游街衢中。杨闻其事,亦谓洪辱己,召兵欲与洪斗,洪亦下令集队击杨,城中顿成紧张状态,甚于被围时。叶举适进城,见状大恐,力为调解,事始已。洪、杨从此不睦。数日后,洪军进屯石龙。
杨虽管军,而时有童心。第一次城围初解,杨使人赴石龙造龙舟二艘,务极华丽而行速,选部卒善划船者加紧演习,名之曰龙舟手,饷加倍。传令惠属各乡镇定于明年旧历端午节在府城东北门外双江合流处划龙舟角胜负,讵未至端午,而城再被围,此事因暂停止。及第二次城围解后,杨复令于旧历重阳日补竞龙舟。是早,各乡龙舟到者二十一艘,中如黄牛渡、河南岸、下郭村之龙舟皆以快驶负盛名。上午十时后,杨自造之龙舟二艘试划江中,行驶如飞,杨益兴高采烈,自乘小电轮,中插大旗,书“军长杨”三字。召各乡龙舟主事者,宣布竞赛取三名,皆有重赏,其余来者亦各由军部给伙食三天,众皆喜。杨自击鼓,发令。令下,龙舟中锣鼓喧天,江水如沸,岸上观众蚁集。河南岸舟最快,杨一舟居其后二尺余,余一舟在五六尺间,杨失色。及将抵夺标地,河南岸舟把舵者绰号肥仔嘿,阿杨意,将舵一捩,身一摇,舟遂倾倒,行略缓,杨舟乃得首名。次河南岸,次下郭。杨一舟居第五,亦第六者让之也。杨知意,另犒肥仔嘿百元。
陈军已解惠围,休兵两月。九月上旬遂大举西下,欲乘胜攻取广州。林虎部为前锋,次洪兆麟,次叶举,兵数号称二十万,鏖战于石龙与石牌间。陈军连捷。叶举对部属作豪语曰:“明午可抵广州,当与
杨在惠将出发时,已委任官吏十余,某为某县长,某为税局长,某为花捐总办等等。受委者亦若黄金印系肘后,持委任状示人。人无不媚之,冀得一当。于是又委其秘书科长若干人。计到省后即须就任,预制书写官衔之大旗、灯笼、咭片携往,甚至有到任布告,亦先行印妥。在此数日间,惠城内之制灯笼、大旗及印刷各店号,生意极旺。至彻夜不休。杨军一动,另有到省做官吏者三百余人随同出发,在途中各以其所获之官衔相呼唤。宿营时,则牌九、麻雀、掷骨、扒摊,互以其同好相聚。杨亦乐与周旋。杨军部设石龙时,各旅店中住满此辈,多使其官威,任意呼叱。数日后败报传来,杨军仓皇遁,此辈不知所之。大旗、灯笼、咭片、布告,沿途遗弃。拾得者莫不嗤笑。回惠后,人或以其得委之官衔呼之,忸怩不敢应。
陈军已败,杨部仍回驻惠州,与省军相拒。省军亦未穷追。此次杨部未经大战,损失甚微。
以上所述为第二次围城始末。
1925年1月,省中滇军由胡思舜统率,再攻惠州。28日抵博罗。时陈军守博罗者为叶举辖下之杂牌军旅长张化如,开门迎降。29日滇军又进围惠城,是为第三次矣。
滇军虽已抵城下,却没有进攻。杨亦不敢出击,城门虽关闭,仍留隙尺许,任人出入。乡人入城出城,一若平时。盖滇军此次之来,志在借口攻坚为索饷也。
滇军饷项充足,其军官佐使用豪奢。而杨军困守城中,官兵除伙食外,久无薪饷,服装亦残破不堪。虽互为敌对,实则声息可通。相形见绌,于是杨之部属渐怀异志。胡思舜使人化装入城,运动杨部各旅长司令使杀杨来降。
杨至,各旅长拔枪相向,数杨罪,要其立刻下野。杨默无以应。旅长中有欲杀杨者,钟子廷不肯,自愿护送杨及家属安全出境。杨于是出走香港。
杨已下野,公推第二旅长骆凤翔暂负维持地方治安责,大开城门,迎滇军入。惠城遂为省军所得。骆凤翔、钟子廷俱升师长,仍驻惠城。
以上所述为第三次围城事。
陈军失惠州,气大挫,急下命驻广东南路之八属总指挥邓本殷进窥省垣,遥为声援。
初,邓本殷在陈部仅系一师长,驻防琼崖,其部属有邓承荪者,潮州人,颇有谋略,为邓策划。因时多故,渡海蚕食,次取钦、廉、高、雷、罗阳各属,遂为八属总指挥,扩编军队成十二旅,设六个指挥官以统辖之,指挥官即师长也。
邓承荪为第一指挥官,与参谋长黄志恒有隙,遂黄去,承荪兼任参谋长,设总指挥部于合浦县北海墟。
承荪已得志,颇自骄,深染鸦片瘾。黄志桓使人刺承荪于烟床上。黄复任参谋长。适接陈令起兵图进取,顾所部皆承荪一手造成,不服黄指挥,在行军途中,已纷纷逃散,及与省军接触,皆无斗志,仅两月,为省军全部解决,黄仅以身免。
杨下野后不甘寂寞,于1925年5月通过妾侍向许崇智进言。许委杨为军长。时莫雄任许部第三纵队司令兼指挥梁士锋旅,从梅县奉许令协同杨坤如及其旧部杨启明千余人抵惠州城。次日杨进驻惠州。其旧部除骆凤翔率千余人与梁士锋私离惠城向广州进发外,其余官兵皆迎杨入城。杨遂复据守惠城。莫雄率部进驻石龙。是年8月,蒋介石迫许崇智下野。许离粤赴沪,从此销声匿迹。
1925年冬,蒋介石担任总司令大举东征,率黄埔军校第一二两期毕业生为主力,先攻惠城,知杨善守,期以5日如不下,则弃而另攻他处。
当时尚遵守中
蒋部学生军团长刘尧宸,率部以云梯奋勇登城。而杨亦亲率驳壳队立北门城上指挥还击。刘登至城上被击毙,所部有已及城或及半者,亦被击死,死者四五百人,无敢继至者。
第二日仍苦战竞日,北城一带已残破不堪。省军仍未能入城。至第9日杨部子弹告竭,抵抗力渐弱。杨犹企立城头顽强支持,随从亲弁十余人皆中弹死,仅余其一亦受伤,杨独无恙。省军已纷纷爬城入。弁牵杨袖曰:“不可守矣,去诸。”杨见大势已颓,长叹数声,乃离去阵地,徐步向东行。省军登城部队相距不十丈,不知其为杨也,未急追。杨行至大东门,以沙包堆积不易启,乃从城上跃下,过东新桥,至县城,尚与钟子廷座谈片刻,始偕遁逃港。
惠城再失,陈军无斗志。未几,潮梅亦入省军手。陈炯明、叶举、洪兆麟等先后逃港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