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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东坡在惠州的三重突围(一)
作者:王启鹏    来源:惠州民协    日期:2012-05-31 15:11:49

绍圣元年四月,御使赵挺之、来之邵等人以苏轼在任翰林学士承旨知制诰期间,所作之诰词“讥谤先帝”的罪名来弹劾苏轼,说“轼凡作文字,讥斥先朝,援古况今,多引衰世之事,以快忿怨之私。”因此,59岁的苏东坡再次被贬,在定州任上就遭“落两职”“追一官”(取消端明殿学士和翰林侍读学士的称号;撤消定州之任)的处分,以左朝奉郎知英州军州事。更为严重的是,在南迁的路上,政敌们和哲宗皇帝认为这样仍不足以惩罚苏轼,于是又四次加重了对苏轼的处分,最后把苏轼贬为宁远军节度副使,惠州安置。当时的惠州被称为“蛮貊之邦,瘴疠之地”,而苏东坡又年老多病,患有严重的痔疾,处境十分困难。这时的苏东坡被困在三重重压之下:一是生活上的贫穷与疾病的困扰;二是失去亲人在情感上的孤独;三是要提防政敌攻击而在精神上保持着高度戒备。然而,本性旷达超然的苏东坡却处理得非常巧妙,安然度过。

 

一、三重困难

先说他在生活上的困难。苏东坡在赴英州贬所的途中,经济就非常困难的了。他在《赴英州乞舟状》中说:我“素来不善治生,禄赐所得,随手耗尽,道路之费,囊橐已空。臣本作陆行,日夜奔驰,速以赴任。而疾病若此,资用不继。英州接人,卒未能至,定州送人不肯前去,雇人买马之资,无所从出。道尽途穷,譬如中流失舟,抱一浮木,恃此为命,而木将沉,臣之衰危亦云极矣。”[1]1043昔日的朝廷重臣,竟然落到如此落魄潦倒的地步,竟然连买马、雇人的钱也没有。读罢,让人心酸。到了惠州之后,他的生活又是怎样呢?当时的惠州太守詹范对他非常敬重,不时给他送米送酒,经常到他家去探望他。可是,由于苏东坡是冠以“安置”的贬官,故他的俸禄是非常少的,且不能拿现钱,要将“折支券”兑换成钱后才能使用,还经常不能按时拿到。所以,他的生活很是困难。他在《和陶归园田居》中说到:“门生馈薪米,救我厨无烟。”[2]2104可见他穷到有时没有饭开。到惠将近一年,竟然“衣食渐窘,重九伊迩,樽俎萧然。”他就只能“岂知江海上,落英亦可餐。典衣作重阳,徂岁惨将寒。无衣粟我肤,无酒我颜”[2]2139了。更为有趣和可笑的是,绍圣二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吴子野、陆道士在东坡家作客。当东坡邀请他们饮酒时,才发现酒已经饮光了。取米欲酿,米也吃光了。于是便想起了陶渊明当年“无酒为叹”的情形,写下了《和陶岁暮作和张常侍》,并自我嘲解地说:“米尽初不知,但怪饥鼠迁。二子真我客,不醉亦陶然。”[2]2217可以说,在惠州的苏东坡,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贫下中农”了。

苏轼寓惠期间,不仅经济困难,身体也不佳。他说:“自闻命以来,忧悸成疾,两目昏障,仅分道路。左手不仁,右臂缓弱,六十之年,头童齿豁,疾病如此,理不久长。而所负罪名至重,上孤恩义,下愧平生,悸伤血气,忧隔饮食,所以疾病有加无瘳。”[1]1043真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形象了。苏轼还有严重的痔疾,到惠州贬所后,他的痔疮又发作了,他在《与程正辅提刑》书中曾多次提及此事:“轼旧苦痔疾,盖二十一年矣。近日忽大作,百药不效,虽知不能为甚害,然痛楚无聊两月余,颇亦难当。出于无计,遂欲休粮以清净胜之,则又未能遽尔。但择其近似者,断酒断肉,断酢酱菜,凡有味物,皆断。又断粳米饭,惟食淡面一味。其间更食胡麻、茯苓少许取饱。”[1]1612你看,光是为了对付痔疮,就要断酒断肉休粮,这种贫病交加的日子,的确是痛苦难熬。

在个人情感上,苏东坡受的打击就更加大了。中年在京师时丧妻王弗,贬谪黄州后又丧子苏遁,晚年又丧妻王润之,贬谪岭南时,“予家有数妾,四五年相继辞去,独朝云者,随予南迁。”2]2073真可谓是孤家寡人了。不幸的是,王朝云到惠州不久,就水土不服,很快就疾病缠身了。在家里除了念佛,便是熬药治病了。更让苏轼不能承受的是,王朝云到惠州还不到两年就病逝了。这对苏东坡来说,无疑是当头的一棒。王朝云的去世,使苏轼在生活中失去了强有力的家庭支柱。“我家六儿子,流落三四州。辛苦见不识,今与农圃俦。”(《和贫士七首》)[2]2139而东坡身边也就只剩下幼子苏过这一位亲人了。自此,苏轼的情感就更加孤独了。

生活上与情感上的遭遇,已经够这位老人承受的了。可是政敌们仍不肯放过他,“又议遣吕升卿、董必察访岭南,将尽杀流人。”[3]9444所谓“流人”,就是指有“罪”而被流放的人,这里是指被流放的“元党人”。章等人派出他们的亲信到岭南来收集流人的新“罪行”,进行追杀。对苏东坡来说,政敌就是要从他的作品中找出他的过失来。因此,政敌们故伎重演,大搞文字狱,捕风捉影地说东坡的某某作品有问题。据野史记载,苏东坡从惠州再贬海南,就是因为一首《纵笔》诗惹的祸。苏诗说:“白头萧散满霜风,小阁藤床寄病容。报道先生春睡美,道人轻打五更钟。”[2]2203看了之后,笑了笑说:苏子瞻尚快活耳!于是就把他贬往海南。这就是典型的文字狱。

 

二、突围的思想武器

苏东坡贬寓惠州期间的生活就是这样困难重重。这些困难,对于常人来说,也许是无法克服的。可是,旷达的苏东坡却为自己创造出一条释怀之路,那就是用他的“超然物外”的思想熔铸了儒佛道三家思想,用于战胜自己在生活上遇到的一切困难。

苏轼对儒道释三家思想的研究是下了工夫的,尤其是佛教。他在贬黄的五年间,是他全面、深入接触佛教的重要时期,并对佛家思想深为认同。他在《黄州安国寺记》里具体谈了他学佛后的体会:“喟然叹曰:‘道不足以御气,性不足以胜习。不锄其本,而耘其末,今虽改之,后必复作。盍归诚佛僧,求一洗之!’得城南精舍曰安国寺,有茂林修竹,陂池亭榭。间一二日辄往,焚香默坐,深自省察,则物我相忘,身心皆空,求罪垢所从生而不可得。一念清静,染污自落,表里然,无所附丽。私窃乐之。旦往而暮还者,五年与此矣。”[1]391由此可见,苏轼的“超然”处世思想是得益于佛教思想的。

苏轼认为:儒道释三家的思想是相通的,可以交互为用的。早在元六年(1091年)六月时,他在《上清储祥宫碑》中就说:“道家者流,本出于皇帝、老子。其道以清静无为为宗,以虚明应物为用,以慈俭不争为行,合于《周易》‘何思何虑’、《论语》‘仁者静寿’之说,如是而已。”[1]503这就表明了儒道是相通的。元六年九月,龙井辩才(元净)卒,他在《祭龙井辩才文》一文中就说过:“孔老异门,儒释分宫。又于其间,禅律相攻。我见大海,有北南东。江河虽殊,其至则同。岁大法师,自戒定通。律无持破,垢净皆空。讲无辩讷,事理皆融。”[1]1961这里又谈到了儒佛是相通的。苏轼还特别批评了那些形式上追求佛法或是儒家礼仪的人:“指衣冠以命儒,盖儒之衰;认禅律以为佛,皆佛之粗。本来清净,何教为律;一切解脱,宁复有禅。而世之惑者,禅律相殊,儒佛相笑。不有正觉,谁开众迷。成都通法师,……自儒为佛,而未始业儒;由律入禅,而居常持律。”(《苏州请通长老疏》)[1]1907他晚年遇赦北归时所作的《南华长老题名记》,虽然是谈学者成佛难易的问题。可是,他在文中却两次谈到儒佛是相通的:“是二法者,相反而相为用。儒与释皆然。”“明公告东坡居士曰:‘宰官有行世间法,沙门行出世间法,世间即出世间,等无有二。……’乃为论儒释不谋而同者以为记。”[1]393我所引用的这些材料都说明,苏轼认为儒道释三家思想是相通的,是可以取各家之长,为我所用的。

由于苏轼熔铸了儒道释三家思想之精华,所以他到惠州之后,在思想上首先就正确解决了进与退、仕与隐的关系。儒家一贯宣扬:“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唐代以前的文人大都是走这两个极端的。而宋代的知识分子,尤其是欧阳修、苏轼等这些优秀的知识分子,除了实践这一思想外,还吸收了佛家的“普渡众生”,“得不喜,失不忧”的思想,把这两者统一起来,不管自己是“达”也好,还是“穷”也好,都能够做到既“独善其身”,又能“兼济天下”。像范仲淹那样,做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再说,苏轼少年时便树立了“奋厉有当世志”的儒家积极入世思想,经历了政治生活中的风风雨雨之后,就更加成熟了,早在贬寓黄州时,就树立起“尊主泽民”的思想:“吾侪岁老且穷,而道理贯心肝,忠义填骨髓,直须谈笑于死生之际,若见仆困穷便相于色,则与不学道者大不相远矣。……兄虽怀坎于时,遇事有可尊主泽民者,便忘躯为之,祸福得丧,付于造物。”(《与李公择十七首》之十一)[1]1500在《东坡易传》中解释《明夷卦》的“君子于行”时说:“夫君子有责于斯世,力能救则救之,六二之‘用拯’是也;力能正则正之,九三之‘南狩’是也。”[4]161可见他在遭贬的困境中,儒家的思想仍是占主导地位的。所以,当他再贬惠州时,虽然物质生活非常困难,但“泽民”的思想始终没有改变。

在处世方法上,面对着险恶的现实,高明的苏轼除了实践儒家的“君子品格”,始终保持一股“浩然正气”之外,还从佛道思想中得到启发和解脱。佛家教人“随所住处恒安乐”,意思是叫人在处世态度上不要太执着,要随遇而安。尤其是在处境不佳时,就要对现实视而不见,泰然处之。佛教还教人要“得不喜,失不忧”,要以“平常心”来对待一切事物,要超越客观事物的功利性。在这点上,和庄子鼓吹的要相信“天命”,要超然于物外,要有“游世”的思想是相通的。庄子认为:“生死、存亡、穷达、富贵、贤不肖、毁誉、饥渴、寒暑,是事之变,命之行也。”[5]416这就是佛家的所谓“平常心”。有了这样的思想,苏轼就能把进与退、为官与遭贬,为人与为己,很好地统一起来,因而不会斤斤计较个人的得失。这样,苏轼便彻底摆脱了功利思想的束缚,做到“既来之则安之”,静观世界的变化。另外,佛教还教人要以“慈悲为怀”,要“普渡众生”,这一点更是与儒家的“仁者爱人”的思想相吻合。所以,苏轼在整个寓惠期间,都能为惠州百姓做些好事。

最能反映苏轼贬寓惠州后思想的,乃是他的《记游松风亭》,文中说:

余尝寓居惠州嘉寺,纵步松风亭下,足力疲乏,思欲就林止息。仰望亭宇,尚在木末,意谓是如何得到?良久忽曰:“此间有甚么歇不得处?”由是心若挂钩之鱼,忽得解脱。若人悟此,虽两阵相接,鼓声如雷霆,进则死敌,退则死法,当甚么时,也不妨熟歇。[1]2271

东坡在这里把自己比作“挂钩之鱼”,“进则死敌,退则死法”的士兵,在劫难逃,只能随缘委命了。但,他的思想不是消极的,而是积极的。他以“熟歇”的态度来等待事情的变化,正如他在到惠州后不久就写下的《江郊》诗中说的那样:“优哉悠哉,玩物之变。”[2]2083可见他这个“熟歇”不是坐以待毙,而是想等待时机“东山再起”。因此可以说,善于熔铸儒道释三家思想,是苏东坡在惠州战胜三重困难的锐利思想武器。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当苏东坡在逝世前总结他的人生经历时,还念念不忘惠州这一艰难岁月:“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认为这三个贬谪之地乃是他的思想获得自由解放的重要时期,是他的思想从功利的人生走向审美的人生的成熟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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