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市场经济社会里,有很多好的默默写作者,却因工作等许多条件的原因,没有走到公共视野里。有“光明使者”之称的供电工作者刘苏红,就是其中的一员。在写这篇短文之前,我给刘苏红发了微信,询问他是什么时间开始写作,什么时间加入市作协的。他的回答让我吃惊:他竟早在1986年6月就加入市作协了,这时间正巧是我转业到惠州安家后的第三个月,而我几年后才入会。时至今日,他的作家成份足足31年了,所以他写下了许多优秀的作品。可以说他是我市第一位(据我了解),以散文诗这一文体:写山区风景,旅游散文和故乡风物结集的作者。他是这样一位,让我吃惊和敬佩,而又“没有走到公共视野”的优秀作家。我悔之才认识几年,其实这几年里,读其作品和见面也不多。而当我阅读了他的《家乡景象》一书后,有一种隐隐自悔,有点不识泰山之感之痛。
刘苏红的《家乡景象》,这部作品给我的感觉是:是一本有温度有厚度的散文诗作品集。语言充满了诗情画意;文章结构缜密;下笔意境:秘而不宣,隐而有歌。
受过良好教育的刘苏红,未在时髦的大都市生活,却一直在龙门县的电力部门,做运行和运维工作。也远离了中山大学中文本科的所学专业。看了他的《家乡景象》,透出大山的坚实,草木的清香,恰似乡间里升腾的一股岚气,在重叠的山峦和随风摇摆的林涛间变换游荡。那些古代汉语与现代汉语的新文语境,在他的笔下沉淀着,看不到混合的痕迹。但我在静夜里,读出了五四文化运动时,那代人的寂寞之感,和独处于乡下的悠然超脱。我由此想起了秦牧的文字,还有杨朔的篇什。但他没有秦牧那样内容深邃、艺术精湛;亦无杨朔那样盛情激昂、奔放不羁。刘苏红知道自己是山林的儿女,生命的一切和山之谣、村之曲息息相关,所以,他拒绝了文坛已往的套路,远离时代的热词,以属于内心的语言,刻画乡村景象的诗图美景。他的集子绝无宏大的叙事,亦少自我的炫耀,在故乡里看山水、听林涛、访古迹、探揽胜,恰似诗人隐在江山名胜书写佳作。他的作品简约而丰富,是风俗画的连缀;也有静夜笛声流转,韵律凄和委婉的啾唱。比如:“这就是我的老屋,历经百年的老屋。虽然,它是那样的简陋。但却遮风挡雨……”。《老屋》《南昆抒怀》《家乡印象》等,以简约老练,增强了文学的表达力和作品的诗意。在我看来,一篇散文之所以呈现出某种模样,肯定是与一个作家的写作观和智性有关,这牵扯到这个作家写作的出发点和抵达目的的问题。刘苏红散文给人第一感觉是:“文字之疏”。但“文字之疏”往往是“ 文力之大”的缘故。刘苏红在文字中,要表达出的,是一种对于故里往昔和生命的解读,对于怀旧情结和当下情境的诠释。他天性中的禀赋,使他具有了对事物的细微体悟的能力。并能够将之放在具有纵深性和广阔性的时空中加以抒写。因此进入他的散文写作中的,不单是一种绻恋细微的东西,而是一种更为广阔的领地和厚实的情愫。是他对在生活和人生的思考中,对环境景物所渗透出的东西,而凝练成为表达诗意,也是他内心的弧线所及的景象的显现。可以说,刘苏红的散文创作,有时候似乎不单单是在写一篇山水景色的文章,而是在全身心进行一场生命对故乡景物的祭礼。说实话,很多时候,我对于文字能够表达人的思考这点是有所失望的,对于人思考生命的这条途径也是有所失望的。如是理米兰、昆德拉引用的那句:“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的极大内涵。但刘苏红的散文写作使我对自己以往的想法产生的质疑,也打破了散文创作领域的矫情拖拉和情感重泛的写作坏风气。刘苏红这种温度和厚度,具有思想体温和诗意才情的写作。这是他的优点?还是缺点?我现在无从判断,但这肯定是特点。有特点的写作,总比全无新意,全无个性的“制造文章”“复制文章”要有益得多。刘苏红的散文写作,让我对此重拾起了信心。
刘苏红这部《家乡景象》,具体说是一部:故乡抒写与游记散文的合集。但文集篇中的文章,结构能力很强, 叙述诗化,在扇情的语言中不紧不慢,不温不火地推进叙事。已经把该告诉你的,关于故乡的和游历所见所闻的景物,与“新故乡”南昆山的一切一切,全部都诠释和普及给你了。他已经完全把新“旧”故乡装进了自己的心窝,或者完全把自己藏进了“新故乡”南昆山的深处。他的文字具有一种魔力,把“新故乡”南昆山的山水,故乡的情愫,还有跟南昆山的旅游文化、林业(山地)文化、竹业文化、造纸文化、古建筑文化有关的一切事物,掰开了揉碎了,然后根据自己的理解和想象,用散文诗的语言,又重新塑造出了,一个新的文学故乡和文学南昆山。是的,刘苏红笔下的故乡——南昆山有着深刻的印记,是那种沉甸甸的,厚重的,永远充满生机的;同时,又是热烈非凡的,激情澎湃的福地。
当下人们认识的散文文体,是最广泛的一种文体,包涵了除小说、诗歌文体之外的所有文体,这是广义上的散文文体。如果我们对散文整体发展有所推进的话,可以对传统散文中篇幅短小的小品文、美文、散文诗,以及杨朔体散文作一个甄别,或者以一种回避的方式去进行散文创作。当然创作文本的方法有很多。但是,单从散文创作的形式上来讲,散文创作应从文言文、白话文,到现代汉语散文文本中,推陈出新,努力创作。但这种努力已经引发了很多散文写作者一味追求长度,没有厚度;追求宽度,没有密度。这种写作自然有它的好处,就是承载的内容和体量确实长了。就像一块纯金砖与一块金矿巨石的含金量;一桶水与一杯水,放同样的一把盐,咸淡却不一样了。散文创作的质地,就可想而知的。当下散文创作,出现了许多不可避免的问题。其中之一,就是有些作家,在写作中用词过于随意,过于急切,但却词不达意,言之无物。结果文章写得越来越峭拔,完全没有古人所讲的“辞不迫切,而意已独至”(张戎语)的讲究。从这个角度来审视刘苏红的散文创作,就能发现其中的价值和意义。应该说刘苏红的散文,确是对此创作倾向的有力撞击。其用语词看似平常,但意义深幽,不迫不露。能在其中看出:作者散文创作的“大格局、大力量”。这在当下散文创作中,是难能可贵的,也是有很大的启示作用的。散文的大力量在于作者,对物体和生命认识的宽厚和透砌,这一点在刘苏红的散文创作中是明显的。应该说,刘苏红的散文的大力量,来源于他对物体和生命认识的宽厚和透砌。那么,刘苏红散文诗一样的散文,“厚”从何而来?厚可以是“深”,可以是“峭”,深幽孤峭。但也不全是,厚可以是意蕴丰沛,深可以是莫测之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就是一篇散文,有词无意肯定不厚、不深。而刘苏红的散文,很好地解决了,这个散文写作中的难题。刘苏红呼吸着:生命的气息。拎起来一篇篇玑珠景物故事,一串串洞透玲珑故乡锦缎,将情愫的陈旧与活出的新思考,和思念给人们展示开来。刘苏红无疑是有巨大的体量和深远的洞察,也是活鲜、细微、开阔、丰厚的。刘苏红试图用压缩的诗语,为我们挖掘一口散文写作的深井;然后,扩展它生命之泉的半径;在其中思考、旋转、琢磨、最终打磨出一种诗意盎然,激情四射,最终写出的,是生活的激荡沉浮,故乡冷暖,人生悲欢,景至物畅。
如此看来,刘苏红为我们作出了积极的诗语写作倾向,那就是作者必须“疏用”语言,多于“思量”,才能写出“秘不现身的,更高明,更神秘的力量”(德国•黑塞语)。
受到“内省”的刘苏红,《家乡景象》让我们从美的语言中,得到“内省”的力量。我想许多有创造力的作家,差不多都是如此。由此,想到今天的作家,书写“内省”似乎容易,“内观”则难之又难。而两者结合起来 ,也甚为寥落吧。在此意义上,说我们的汉语命运,则还在颠簸的路上,我们的词章向指,常常在空漠之所 。世上的真知未被窥见者,非一两句话所能道尽。我们未被省察的内心,还长时间沉昏着,写作都何能回到自省的“内省”中来。好在世间还有在陌生的路途行进的人。他们走得慢,且不在公共视野里,在先辟之处,看到城里的人未见之影,鲜闻之音,那里有着黑塞所说的那种神秘的力量。在热闹的地方,精神的光亮不会闪烁,而静谧的山野、乡村、丛林,都有天亮的显现。刘苏红是沐浴着山脉的朝阳的“内省”者。他提供给我们的不仅有诗意的语言,还有哲思的锦句,不仅有新的文学审美的状态,还有新的生活状态。有怎样的文思,便有怎样的审美;有怎样恋情,便有怎样的恋歌。靠了一种自省,可以抵达灵魂彼岸,那么在这自省中,人的心结,岂能以俗语言之,刘苏红的诗意书写故乡情,便是一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