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多年前,我第一次对电脑产生了憧憬——那是在初二数学课堂上,数学课的郭佩珍老师介绍她在北大念书时参与我国第一台电子计算机的研制情形时受到的影响。我觉得老师好伟大哟,竟然制造得出最尖端的高科技产品!我一定要努力读书,考上大学,也去造一台过过瘾!
但人算不如天算。尽管我后来确实在学习方面下足了苦功,尽管我高一时为了与越来越讲阶级成分、越来越讲社会关系的的政策赛跑,而在郭老师的点拨下暗地自学高二课程,打算跳级上高三提前参加高考,但“文化大革命”的爆发,高中毕业后的上山下乡,大学招收工农兵大学生更讲成分更讲关系还加上更讲后门,彻底宣告了我的系列努力全部付之东流。1972年底安排回粮所工作,之后达到晚婚年龄就娶妻育儿,宣告接受了大学梦碎这一事实。
然而世事峰回路转,1977年得知恢复高考,人们奔走相告;特别是对已结婚的大龄青年也网开一面,有五年以上工龄读书还可带薪,我简直以为就是天不负我的特设优待了。虽然离考试只有一个月,我还是克服了没有课本资料、没有听课机会、工作忙任务重还要带小孩等等诸多困难,全力以赴力争把十几年前(即1965年)上了一个学期课其余全靠自学的高中课程重拾起来。单位领导也开明,复习加考试批给我一个星期假期。我也不负众望,实现了考前公开宣布的目标——拿到总分全县第一。心想这下读个心仪大学应该没问题了吧,谁知录取根本没有我的份,比我低一百多分的考生都去报到了,我却没半点消息。我后来终于明白,这还是搞招生讲成分更讲关系那一套。大学开学一个月,我不甘心梦想的肥皂泡被人无情戳破,干脆来个破罐子破摔,写信到省招生办投诉。就在老父评价说这是自断最后退路之举时,意外接到补填志愿通知,原来是广州师范学院提前复办成立大专班筹备小组,只招走读生。广州堂大哥一家三代五口人住在一套20多平方米的房子里,为了帮我圆梦毅然同意再挤多我一个,我才得以在其他大学已举行过中段考试了的五月底踏进大学之门。
虽说是现时名声赫赫的广州大学的前身,但当时仓促上马的广州师院却不大像所大学,光是校址就搬迁三次才定下来,实验设备就更加跟不上形势了,搞到我后来报考中山大学研究生初试入围复试,却是通知把开过,实验的实验报告寄去评估,与一起入围的清华、中大的来比较,还未寄出就知道必败无疑了。正规大学好多专业已开设计算机课,可我们几年下来硬是摸都没摸一下计算机就毕业了。
不过后来逐步发展起来也装备了计算机室的母校,没有忘记她的首届毕业生。好像是1985年吧,我接到广州师院通知说可以回校补上计算机课,但要所在单位负担几百元学费。我手持通知找到校长,校长却说这个学费要私人负担,考虑到学校现在招不到计算机专业的教师,学校又需开设计算机的课堂教学和课外活动,如果我愿意承担这项任务学校就破例补助一半学费。我回家与夫人合计,光这一半学费就相当于近两个月工资,加上伙食与住宿,使得当时经济状况还比较紧张的两口子沉吟起来。历来都全力支持我多学知识和手艺的父亲见状问道:“要不要我们赞助?”我连说不用不用,遂决定下来回炉了一个月,接触到当时可是赫赫有名的APPLEII计算机,学会了点用BASIC语言编程解决一些简单问题。
或问:除了“学而时习之”的过瘾之外,学计算机还起过作用吗?可别说,还在关键时刻起到关键作用。1989年我父亲65岁,县里终于开恩让他退休了,终于同意我的调动申请让回祖籍惠州联系接收单位了。当时全市除一中外其他中学归属城区,我去城区教育局投档、试教后一时没接到通知未免苦闷;后来我九叔的同学得知后向住在他家对门的一中校长推荐,很快就邀我面谈,接收了递送的材料,并很快回复同意接收并来个特事特办,免去试教这个环节,只要求我保证两点:一是在暑假办好全部手续,一定在新学期开学前报到不得延误;二是做好可能上物理我的本行课也可能上计算机我的补修课的两手准备。为了免除我的后顾之忧,还答应安排住房与接收孩子入读初中。这自是令我喜出望外的结果。过了好久,有知情人告诉我,除了校长看过档案判断我是个敬业守纪的实在人外,还有就是当时计算机人才太受欢迎学,校招不到专业老师,连也是半路出家的原来的计算机老师也变得奇货可居而老是要求择木而栖,烦透了校领导;若不是当年回炉学了点计算机以及后来在新丰一中利用所接收到广州一些学校升级换代淘汰下来的十几台国产的钥匙机、几台旧APPLEII机开设了计算机课外小组辅导课、还好歹混了个韶关市计算机课外活动辅导员证书,如此的好运会轻易降临到区区在下的头上吗?!虽然我老妈说我是“行运行到脚趾公”,但我还是更信老爸那一句“男儿百艺好藏身”,运气眷顾的先是有准备的人!
惠州一中的计算机设备稍微先进了点,共有几十台APPLEII机及十几台国产的钥匙机,并且我到任不久就联系到一家电脑公司赞助了我校50台全新的中华学习机;为了处理工资等财务报表,还专门购置一台PC—XT机(即加强版的PC机)附带24针的针式打印机。不久又升级到286机、386机……每一轮硬件的升级都产生快乐的烦恼,逼着自己要去熟悉它们。软件的升级带来的却是难忍的头疼,开始辅导学生编程用的是BASIC语言,很快就升级为BASICA了(A是ADVANCED的简写),接下来,却又通知用PASCAL、用FORTRAN了,还说明年要用C、C++了;而学校工资系统是用BASICA结合DBASE编写程序,又迫使自己去学习数据库软件。而汉字输入法更是使人陷入几近疯狂的迷乱:开始时的APPLEII机输入汉字要加插硬卡,由于台湾先研制成功所以用的是繁体的仓颉码;后来用国产化的首尾码;后来以中华学习机为代表的国产计算机省掉汉字输入外插卡采用了软件化推出了拼音码(开始是全拼,后来出现简拼随之有了智能拼音);再后来五笔字型流行开来;现在则有手写输入标榜“不用学习的输入法”也占有一席之地——别人可以只择其一,我的输入法却因要给学生上课而随着硬件、软件的改换不断更新,结果各种各样的“码”乱成一锅粥,样样都通一点,却没一样拿得出手,你说悲哀不悲哀!
值得庆幸的是我没投降,硬着头皮熬了两年;后来计算机方面的专业人才被大学源源不断地培养出来,半路出家的我也就急流勇退回归物理本行。但我不会让辛辛苦苦学来的电脑知识闲置引致荒废,而是将其运用到物理课堂教学中去。在当时这可是领一时风气之举,所以一年后我的一节利用电脑动画辅助教学的课例获得全省电化教学课评比的三等奖,为自己获省级奖励开了先河。接着是几个省级二等奖;接着我把1998届3班物理竞赛小组成员从入学考试到高考的各次有年级排名的总共几十次考试、测验成绩在全级排名的名次变化与同班没参加竞赛小组同学作为对照,得出物理竞赛小组的同学在全级300多学生中的总分排名平均提高了40多名的结论,并写成论文,荣获全省教学论文评比一等奖,以此为基础的教育科研课题也获得市、省各个等级奖。试想,几百学生、几十次测验考试的分数、总分、名次、名次变化等等数十万个数据,是不是具有了今天所说的大数据的味道,没有电脑处理是可以想象得出其难度的。至今还十分感谢同事侯京宏老师当初推荐、帮助我运用EXCEL软件处理数据进而初步掌握其应用,使之后的各种数据处理的效率获得大幅度提高。
进入新世纪,我们学校先是开通了校园网,然后水到渠成地连上了互联网,而我,就是首批有点电脑基础、不敢说到网上冲浪但还能在网上游一游、能玩起邮箱、微博之类东东的资深网民之一。早几年我去银行办个借记卡准备专门用于绑定淘宝购物的支付宝时,年轻的营业员一边提醒我要小心不要上当受骗一边怀疑我这把年纪会不会应用有没有这么赶潮流,我则自信满满地宣称:本人上世纪80年代就教电脑了,你说我会不会用!他连说遇上老前辈了,我那时还未出世,佩服!佩服!我也就一个哈哈了之。
还有通信工具也是飞快发展。记得是1996年我第一次装备了一台BB机(传呼机)并在中成公司开了号,1997年升级成一台更袖珍的机子,1998年则买了自己的第一部手机,诺基亚牌子,还带中文,可以收中文短信,但输不了中文;手机短信也就是那时开始使用了。后来的手机几年一换,功能越来越多,内存越来越大(眼下手机内存都是以G为单位,我初接触的APPLEII机、中华学习机等计算机的内存才是是几十K,中间还隔着M这个数量级),体积越来越小,但对我没有引起什么特别感觉;倒是最近这几年才觉得我玩得多起来了:一是屏幕变大,字体可以调大些,方便观看;二是现在兴起了微信,中国人发明的这玩意儿真好,方便联系一大群人,还不用花钱,有WIFI即可,既可抢红包,还可微信支付,使得我老头子也逐渐向低头族靠拢,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当然,上手得快,也是拜有点电脑基础所赐了!
其实电脑在我退休这几年中还起了一个很大作用,就是帮我完成了一个夙愿:出版自己的回忆随笔。前面讲过,我的汉字输入法确实不咋地,但我退下来后不用讲究一小时能输入多少个汉字,兴之所至打开电脑输多少算多少,也不失为一种惬意的休闲方式。屈指一算,不知不觉我已出了两册每册各有20多万字的随忆录了,按这个速度算下来还要出好多本呢,费用就要超出预算了,所以要暂时打住,先去炒炒更赚点外快补贴出书费用,让等着看我第三册随忆录的读者再等多一等吧!
回想起以上经历,我十分感谢机遇让我一早就与电脑结了缘。所以我回想起一生得失,十分感谢父母从小就把我引到重视知识重视学习这条正确之路上来。上周,我任过课的惠州一中2001届9班的同学们聚会庆祝毕业15周年邀请我发言,我就把刚从微信群《不如读诗》里看来的寇准寇老夫子的“六不悔”中的两点——“艺不少学,过时悔”与“见事不学,用时悔”结合我学电脑的前后照搬出来。不敢用来指点别人,这是在自我激励呢:坚持活到老学到老,不但防止老年痴呆,还寄望前路更多精彩事情接踵而来!
特以此文与众多老年朋友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