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家地区,提起酿豆腐,几乎没有不爱的。从小娃娃到老爷爷,有牙没牙,都喜欢吃上几块,是最常见又有代表的客家菜。不论日常三餐,还是逢年过节,从老百姓的餐桌到大酒店的宴席,总能看到它的影子。
入乡随俗,作为新客家,我也爱吃。最过瘾的是碰到桌上可口的不多,正愁没菜下饭之时,所幸盘里还残存几块酿豆腐和寥寥汤汁,便立刻两眼放光,干脆把饭盛到盘子里,稍加搅拌,端起盘子一挥而就……连饭带菜下了肚,抹抹嘴,真香。嘿嘿,别笑,在家吃饭我就是这么干的。
猪肉、豆腐是很常见的两道食材,大荤大素,单吃哪样好像都有欠缺:猪肉肥厚而腻,豆腐清香又略显寡淡。聪明的客家人把它们合二为一,就发生了味觉的颠覆。组合在一盘里的猪肉、豆腐彼此也仿佛看对了眼,找对了人。身体相依相靠,心灵相通相合,激发出二者最大的潜能。猪肉减了油腻,豆腐多了香浓,形成了完美的组合,诞生了美妙的滋味。正所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这是古代才子佳人的词儿。而我妈常说,那就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客家先祖在艰难迁徙中,要想变客为主,就要适应自然,学会融合、变通,才能生存。务实的客家人深谙其道,不知不觉中把它用到饮食上,创造了“酿”的做法,先有酿豆腐,又有酿苦瓜、酿辣椒,酿茄子,他们既可以单独上阵,更可以组合在同一盘里,统称为:酿三宝。白的豆腐、深绿的辣椒、浅黄的苦瓜,辣椒不辣,苦瓜不苦,油亮金黄,小小的一盘里五味杂陈,简单、朴素的食材里满是生活的滋味。
这世上真是奇了怪了,人和物都是一样。你和她闹离婚,我俩却过了一辈子,到哪儿说理去。用哲学家的话这叫“矛盾统一”。这酿豆腐,荤素搭配,营养合理。使最草根儿的豆腐提高了身价,又让“三高”人士也能尝尝荤腥了。用现代词儿说就是“资源共享”, 而我们东北菜也和客家菜异曲同工,而且把它发挥到了极致。家乡人不一定懂得这个概念,但懒人有懒福,无意之中也碰巧了。
东北人粗门大嗓,大大咧咧。这种性格特点也体现在饮食上。东北人做菜最大的特点就是两字:乱炖。就是“荤素一锅烩”意思。茄子、土豆、辣椒这几样看似不同做法,但是人家就愣炖进一个锅里,而且吃得津津有味,美其名曰“地三鲜”。粉皮、干豆腐丝儿、黄瓜丝儿、瘦肉丝儿、香菜,在辣椒油、酱油、醋的调教下,用锅盖大小的盆子端上桌来,称之“大丰收”。从名字到内容,大气又壮观。 赤橙黄绿,酸辣爽口,软硬弹脆,当这些齐刷刷地向舌尖袭来时,再来杯东北小烧 “哥儿几个,咱走一个” 想想那是啥成色,够实惠,够气派吧。
在东北菜的“乱炖”里,有蘑菇炖小鸡、鲶鱼炖茄子,最有代表的就是猪肉酸菜了。“翠花,上酸菜”这是雪村在《东北人都是活雷锋》的一句歌词,唱出了家乡人对于酸菜的钟爱。做法极简单,大块猪肉加上切成丝儿的酸菜,快熟时再扔一把粉条。肉大小都没关系,就是一个字:炖。反正肉是烂在锅里,肉里的肥油炖出来了,正好被酸透心的酸菜所吸收,中和。在悄无声息中,酸与猪油发生了一场奇妙的置换,咄咄逼人的肥猪肉变得亲和了,不近人情的酸菜也没了脾气,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特有的酸香紧紧抓住人们的胃,滋养着寒冬中人的精气神。
东北菜粘上了白山黑水的豪阔气概,大锅烀肉,大碗盛菜,量多,实在。天寒地冻,晚上吃点啥好,来它一锅热乎乎的乱炖是最合适不过了,不用看什么菜谱,只要家里厨房有的,别客气啦,差不多都招呼进锅吧。全家人围坐一起,热热腾腾,说说笑笑,那气氛整的多温馨啊!老婆孩子热炕头,这就是咱老百姓过的日子啊,这就是人间烟火。
中国有句老话: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刀工、火候等是很有讲究的,这里的学问多了去了。而没啥技术含量的“东北乱炖” 就敢公然唱反调,咋看不太讲究,但恰恰是这随意的“混搭”使各色食材来个“组合”,无意中创造了八大菜系之外的东北菜。东北人笑了,扯啥呀,就是乱炖。
民以食为天,谁都离不开一天三顿,地球人都是吃货,美食在不自觉中当起了“联络员”,催化着不同地域、民族、种族的味蕾。我想会不会有这样的场景呢?有这样一天,在美国白宫的豪华餐桌上,酿豆腐,梅菜肉饼、猪肉炖粉条一字排开,奥巴马伸着筷子,正吃得满脑门子冒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