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非要把女子比喻为花,那么阿隽就像一朵金灿灿的向日葵。她通体透着一种强烈的阳光气息,仿佛太阳总是格外慷慨地把更多的光和热倾洒在她身上。冬天她是小麦色的,夏天是褐色的,有些时候是黝黑的,我好像从来没有看见她白过,因为她热爱户外运动(她自称),当然格外得到阳光的眷顾。
向日葵这么一种花,看上去是那么活力四射,热情洋溢而又端庄大气。如果要找一种花来象征正义,我看也非她莫属。对照阿隽,还真是很得意自己这个比喻的贴切。
既然阿隽一年四季身上都吸取着特别充足的阳光,那么就有了过人的能量和热量,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是那种安静乖巧的女孩呢,自然是整天蹦哒个不停,你看,什么时候见到她都是一脸汗珠地跑来跑去。刚在家里见她正把呼啦圈转得快如旋风,过一会儿,我出门在外面的溜冰场就看到一个酷似她的小女孩脚踏溜冰鞋,疾风一般的满场转,我暗暗惊叹这个女孩的溜冰技术跟我们阿隽有得一比,模样又那么相象,却突然听到这个人冲着我叫起来:“姑姑,姑姑!”天,竟然正是阿隽!刚刚不是正看到她在家里吗?怎么这里又有一个她?莫非她有分身术?有时还会见到她惊险地在墙头上走着,满脸的紧张、兴奋和得意,如果有家人或熟人看到了,就冲她大喝一声:“快下来,危险!”有一次,在没人注意到的时候,乐极生悲,她在爬墙头时,不幸一头栽了下来,磕破了额头,满脸是血,缝了好几针,至今额头上还若隐若现留下一条疤痕,相似的原因,她的后脑勺也缝过好几针。那时候,见到一个新朋友,她就问人家:“你缝过多少针?”人家被问的莫明其妙,她以为摔得头破血流是寻常事,个个都会有。
向日葵,像一张喜气洋洋的脸,又像一个笑得圆圆的大嘴巴,向日葵女孩天生快乐热情又正直。有关这个热情的小姑娘儿时的点滴事,我记忆犹新。
小时候,她家住在城外的一所大学里,因为地方偏,路不顺,平时亲戚朋友不常来,每当家里难得地有客人来,无论来的人是老是小,即使是又病又弱,她一概高兴得要命,那乐得合不拢嘴的样子真是憨态可掬,客人要走的时候,一定会找不到伞或鞋子,因为被她藏起来了,以此留人。
跟我的表妹即她的表姑一起玩,她们年龄相近,自然成一伙,我照相的时候,把包递给表妹让她帮我拿,阿隽一看就生气地一把抢过包来,扔还给我,还骂道:“你是资本家吗?残酷剥削吴嘉玲!”但过一会,我见到她们好像闹起了别扭,只见吴嘉玲在前面没命跑着,阿隽在后面追打着她,手里好像还握着一块石头,边追边嘴里还骂着什么。这可不得了,我赶快跑过去制止她。走近了,才听到她“骂”的是:“你吃不吃!你吃不吃!”原来她给她表姑东西吃,表姑不想吃,她还硬要她吃,吴嘉玲推却不掉,又实在不想吃,只好跑掉,结果她还不依不饶追着非要她吃不可。
每当学校一放假,她就把几个堂弟堂妹召集到她家来住,几个弟妹在做作业的时候,她就学着老师的样子,走到这个身边看一下,走到那个身边瞧一瞧,弟妹们遇到难题的时候,就扬头喊道:“隽姐!”她就乐颠颠地跑过去指导,很是开心的样子。整个假期,她扮演老师的角色太投入,弟妹们的假期作业做完了,她却对着自己一大片空白的作业薄欲哭无泪,挨了大人好一顿骂。
家里来了一个尼姑装扮的人搞募捐,大哥给她2元钱打发走了她,她一出门,阿隽就很生气地责问她爸爸:“怎么才给她两元钱!?”大哥说:“这些人是骗钱的,不是真尼姑。”“怎么会是假的?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假的。” 她很生气。
跟她一起坐公共汽车,车上人很挤,我们一上车就被人流冲散了。我东张西望,没看到她的影子,正在着急的时候,却见她满头大汗从人缝里钻了出来,很紧张地问我:“买票了没有?买票了没有?”我说:“没有。”她说:“怎么还不买?”语气带着责备,似疑我有逃票之意。
跟大嫂聊天,两个女人家说着说着就谈论起人来,这时耳边骂声响起:“你们两个小人,背后说别人坏话,你们以为你们自己就很好吗?”咱两个成年女人被她骂的面色讪然,却又无以辩驳,好不恼羞!顿觉在正气凛然的她面前有矮她半截之感。
好多年以后,她成了一个留学生,她把她的正义感提升到了爱国主义的层次上。那是台湾闹台独的时候,她的一个台湾同学在书桌上摆上了一面国民党党旗,阿隽想方设法使她撤下了那面旗,她说:“不行,就是不能让他们搞台独!”
阿隽是个运动健将,每年学校运动会,她都出尽风头,球类、田径、游泳等等,她样样出色。艺术节上主持、弹琴、跳舞、唱歌她哪样都不落下。
看她兴高采烈、活力十足地满场跑,我又要感叹:一朵永远面向太阳的向日葵,太阳真是会格外慷慨地把无限的光和热注满她身心啊!
阿隽是我见过的最快乐的人,但她那明丽的天空,偶尔也会有一丝阴云掠过。那次,我带她去看望一个病重即将离世的亲戚,亲戚那枯瘦的样子、绝望的眼神让人目不忍睹,从他家里出来,我们都久久没有说话,沉浸在伤感中。过一会,她说:姑,看到他那样子,想到他就要死了,我心里很难过。又过了一会,她又自言自语般地说:人都是会死的,所以活着的时候就要快乐地活着。说完这话,她的脸色立即就开朗了许多。从此,我对她的快乐,有了更深的认识,别看她成天开开心心貌似没心没肺,实则她是参透人生有大智慧呢!细想想我们好多人的不快乐,何尝不是因为缺乏看透人生的大智慧!所以,我欣赏快乐的她,喜欢快乐的她!
因为我见阿隽的时间,都是过年过节的时候,记忆中的她不是在兴致勃勃地玩,就是胃口极佳地在大吃大喝,其间夹杂着大哥对她疯玩的严厉责备,所以对于她作为一个学生,是个什么样子的学生没有太多感性的认识,但我知道她在该用功的时候,是毫不含糊会像她疯玩时候一样的全身心投入的,所以她的学业不错,中学、大学都考上了名牌学校,而且在国内读了一年大学后,以优秀成绩考上了英国的一所名校。在地球的那一边传来的阿隽的消息总是让人听了高兴:阿隽得了个什么奖,被奖励假期去巴赛罗纳免费学西班牙语啦,阿隽过生日,大帮各种肤色的同学为她庆祝生日,收到一大堆男孩子的礼物啦,阿隽假期去打工,勇敢机智与克扣她工资的印度老板交涉,使老板的诡计未能得逞啦,阿隽在飞机上邂逅一法国小伙子,有了浪漫的异国恋啦……那个温暖湿润的国度似乎更适合她这株向日葵的生长,她努力学习,快乐地玩,与来自世界各地的同学友好融洽相处,真正的朋友遍天下了,那里温湿的气候和健康的食物也使她变得更漂亮了,她的优秀、她的开朗率真友善使她赢得了人们的喜爱,大家夸她是一个很棒的中国女孩子。
那年我看到她变成一个淑女回来了,在一个出产绅士的地方,女人自然也相应被熏染成了淑女,她看上去装扮言谈举止真的很有淑女风范,再也不是那个咋咋乎乎的、大大咧咧的、风风火火的、骂骂咧咧的疯丫头了,欣赏高兴之余,心中却掠过一丝淡淡的失落,那个又讨厌又可爱的阿隽,让我们说起她来不由会笑一下的阿隽,哎,她就这么换了一个人么?但人总是要长大的,大姑娘也该有大姑娘的样子了,变成这样是好的。这时,母亲招呼她吃汤圆,这是迎接远方归客的一个习俗,阿隽接过碗,吃了一口,就用潮汕话叫起来:“好食死(好吃极了)!”再吃一口,又呼一声:“好食死!”呼呼噜噜,一碗汤圆一下子吃了个底朝天,她又叫道:“阿嬷(奶奶),还有没有,还有没有?好食死!”哈哈,原来没变,阿隽还是那个阿隽!
好几年没见过阿隽了,她完成学业后留在英国就职,成了一个忙碌的、工作出色的白领丽人。聪慧与努力,使她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伦敦一家美国大公司的高级经理。网络时代,远隔汪洋大海,交流却可以随时随地,我见到她健美的身影一忽儿出现在白雪皑皑的阿尔卑斯山滑雪,一忽儿在蔚蓝的地中海中游泳,一忽儿在雅典的古堡中出没,一忽儿在日内瓦湖泛舟,一忽儿在挪威的森林里呼吸新鲜空气……美丽的脸蛋在阳光下一如既往地笑容灿烂。努力工作,痛快地玩,这个八十后女孩是这样生活的。
每当想到她,就仿佛有一束阳光扑面而来。万物有太阳,欣欣向荣。心灵有阳光,人生很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