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跳水台看看去!”每次回到古亭的“七一九”(某核工单位代号,下同)老子弟们,都会相约来到跳水台,寻找往昔的回忆和感慨。
跳水台位于古亭“七一九”家属区二区北坡下面的麟潭江南岸,“七一九”老子弟们起的地名,只是一块普通礁石板台。有人疑问:“这不起眼的礁石板台,咋会让这些老子弟们如此留恋?”究其缘由,那还得追溯到1976年7月16日这天发生的事了。
1976年7月16日,在黄蜂岭文英桥九麟江至麟潭江拦河坝段,核工业部“七一九”举办了纪念毛泽东主席横渡长江十周年庆祝活动和游泳比赛,来观看活动和比赛的子弟有近千人。参加比赛的上百位成年男性中,许多人玩着花样,从四米多高的文英桥上跳水后再出发,大家争先恐后、劈波斩浪,受过体校专业训练、来自车队的上海知青徐涵泽率先冲到了终点。只有龚平原、胡东喜两位成年女性报名参加了女子比赛,两人不分先后一起冲到了终点。
看似一场普通的游泳比赛,却让“七一九”子弟们沸腾了:“毛主席都73岁了还能横渡长江!”这股动力,全面推动了“七一九”子弟们学游泳的高潮,寂静的麟潭江开始热闹起来。由于文英桥距离古亭太远,也不知道是谁先发掘了跳水台这块风水宝地,人气越聚越旺,跳水台逐渐成了男子弟们游泳、表演跳水以及换衣服的地方,成了“七一九”人的水上乐园。
跳水台周边的江水结构独特,往下游5米,水深只有1米,水流轻缓,小学生都可以站住。再往下游几百米地段大多是浅水滩,适合初学者学游泳,也是女子弟们游泳的天地。男子弟在浅水滩学会游泳后,就会主动的往跳水台靠拢。跳水台前的水深两米,江底全是沙子,不会给跳水的人造成伤害。跳水台上游是急流深水区,逆水往上游泳可以很好的训练耐力,上游南岸边的礁石上有时候会停放着几只竹排。从跳水台到江对岸大约有50米宽,这一段也是深水区,江心水深约3米左右,非常适合潜游和50米冲刺游。
以丁建平、朱彪、孙景致、王平、乐新建等为代表的五零后成年子弟,在跳水台表演跳水动作时,弹跳腾空高度到位,落水时头身翻转笔直向下,讲究动作优美,姿势规范。
如果说五零后成年子弟的跳水动作是规定动作,那么以陈勇、秦明、罗远春、王智林、吴洪春为代表的六零后少年子弟的跳水动作则属于自选动作了,这批人普遍弹跳好,跳水动作随意率性,腾空高飘,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入水,展示高难度动作的跳水乐趣。秦明、罗远春的动作高而飘逸、腾空舒展;特别是陈勇的跳水动作,能够前翻、后翻、侧翻、腾空翻,无论什么动作都做得高飘流畅,下水笔直,被公认为跳水动作做得最漂亮的子弟。
我和葛立华也属于六零后自选动作成员,比起前面那些子弟要略差一些,虽然说弹跳好、敢空翻,但是控制落水动作时身型不稳定,姿势时好时坏。我俩是邻居和同学,平时早上就一起长跑、一起上学,下午下课后一起游泳,体能水性练得都很好,潜水潜到江对岸很轻松。我和葛立华感到很自豪的一件事,就是从1976年7月下旬开始,我俩每天都坚持到跳水台游泳,寒雨无阻,一直坚持到1977年的大年三十,证明我们具备全天候游泳能力后,才开始停游过年。现在看来,持之以恒坚持冬泳锻炼,除了能增强体质,更能提高人的意志力。
1978年5月的一天,和八年级的秦明、沈涛、郝成栋他们打完一场篮球赛后,我和我们七(四)班的郭学群、李坊军、丁志平、廖宇、王少华等人到跳水台游泳降温。做好准备后,大家比赛一起潜游到江北岸,我和郭学群潜水速度快率先到达北岸边,起身一看,一条约40厘米长的竹叶青蛇刚好准备游过江,看见我和郭学群突然冒头,那竹叶青蛇昂头立在我俩一米前的水里呆住了,一动不动,我和郭学群不知是害怕还是发呆,盯着竹叶青蛇也没敢动。这时,李坊军、丁志平、廖宇和王少华四人不约而同的从水底冒出,把竹叶青蛇惊蒙了,晃了晃蛇头,惊的郭学群大叫一声:“打蛇!”所有人开始乱摸石头乱砸,吓的竹叶青蛇转身回窜,刚爬到岸上不到一米远,就被郭学群的飞石打中七寸,顿时拦腰斩断气绝。见此状况后,郭学群幽默地学着竹叶青蛇断腰的动作,白眼翻身倒在水里,惊吓之余逗得大家开心乐呵。
1978年7月,电影院播放了电影《女跳水队员》,影片中陈晓红的高难度跳水动作5311A(向前转体一周半直体),让当时没见过跳水世面的子弟们看得如醉如狂。之后子弟们在跳水台玩得更欢了,不知是谁从哪儿搞了个约5米长的木梯子,在跳水台下游10米处扶住架起,大家轮番爬上木梯搞笑着模仿各种动作。经典一刻,王平爬到了最高点高呼:“5311来了!”旋即跳出木梯,空中一个转体,背部完全摔在水面溅起大片浪花,惹得江面上欢笑不断。
从新疆调来喜好游泳的谭鹏飞,闻讯后也经常赶到跳水台来嬉水,看到丁建平、朱彪、陈勇等子弟们不断展示着各式美妙的跳水动作,他也忍不住了,即兴表演了一个前翻动作,兴许是年届四十发胖了,弹跳力大幅度下降,助跑腾空,从空中落水的时候,脸部、腹部和腿部全方位正面砸在水面上,激起了跳水台历史上最大的浪花,把周边上百个游泳的子弟们乐得肚脐眼都笑翻了。
当下游的女子弟们集体大胆地游上跳水台时,男子弟们都会自觉地离开,给她们一段时间,让她们尽兴地展示。在我的记忆中,钱国英三姐妹、张红、苏宝姿、宋世英、黄丽娟,还有刘彩芬、刘彩雯俩姐妹等女子弟们的水性都非常好,还有些没见识过的水性好的女性就不说了。有时候等男子弟们散了之后,胆小的女子弟们也会悄悄地跃上跳水台风光一把。
不要说你不信,巾帼不让须眉!论水性,体能出色的钱国英姐妹自不必说,至今仍保持着崇义县女子一百米12秒8的短跑纪录的张红也不必说,就拿看似文静的刘彩芬、刘彩雯姐妹俩来讲,1983年姐妹俩刚调到湖南省株洲市时,虽说三年没有玩水了,但一看到湘江下游浪遏飞舟的壮景,姐妹俩激情迸发,轻轻松松地就游过了水急浪大、横宽约800米的湘江。宋世英和黄丽娟则是坚持游泳时间最长的女子弟,俩人几乎春夏秋冬风雨无阻,直到1983年黄丽娟随父母调到山西之后,两人分开了才没有继续游下去。
1981年春天,“七一九”开始了全面试产之后,部分放射性物质从上游的河沟流进了美丽的麟潭江,欢腾了五年多的跳水台突然间安静下来,除了极个别酷爱游泳的子弟坚持以外,绝大多数“七一九”人都清楚放射性物质对身体的危害性,痛苦、理智地选择了放弃,包括风雨无阻坚持游泳八年的朱彪的父亲朱忠甫。从那时起,麟潭江再也听不到欢腾的嬉闹声,跳水台再也看不到竞相比对的跳水英姿了。
三十多年后重访跳水台,小小竹排依旧停在跳水台上游的礁石上。站在跳水台上,“七一九”子弟们那一幕幕欢腾嬉闹的情景似乎就在眼前,栩栩如生,耳朵里仿佛又听见王平站在木梯顶上高声大喝:“5311来了!” 眼睛里仿佛看到了刘彩芬、刘彩雯姐妹俩横渡800米湘江后那份自豪和愉悦!这美妙感觉,如饮陈年佳酿,醇香甘甜,余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