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上个月右手刚动了手术,腕关节挤压综合症,医生说是劳损所致。现在右手的功能还没恢复,时时还隐隐作痛,家务事都做不利索。 又到了五月节了,往年妈妈一定会包粽子的,而且会包很多,除了自家吃以外,还会送给亲戚朋友。现在很多人已经不愿意自己动手包粽子了,为了省事就到街上买几个来应节,妈妈包的粽子很受欢迎,真材实料,味道更是没的说。今年妈妈的手是做不了粽子了,我说,今年我来做吧,我们少做一些。妈妈取笑我说,你哪会做啊。 小时候,看到妈妈坐在小板凳上,背对着一张有靠背的椅子,把一捆白色棉绳绑在靠椅背上,长长的绳子垂落下来,地上摆着几个大盆,一个装着糯米和红豆,一个装着腌肉、咸蛋黄等馅料,还有一个装着粽叶。妈妈熟练地拿起两片粽叶一折,勺起几勺糯米放入折好的粽叶内,再放入馅料,然后双手像变戏法一样折几下,用绑在椅背上的绳子捆几圈打个结,一个粽子就完成了。我在旁边看着,跟着比划着,妈妈把一捆绳子用完了,椅背上挂起了累累的粽子,我还是没看明白。我让妈妈教我,可是我怎么也包不好那个神奇的四角菱形。我感觉里面肯定是藏着妈妈没有告诉我的奥秘。现在想想,或许是那时手太小握不住,或许是我手笨不灵活,又或许是我没领悟到其中的诀窍。 我是在外省读的大学,有一年端午节,突然很想妈妈做的粽子,作为生活委员的我就去采购了一大批粽子回来发给同学们,以慰大家思家之苦。可是买来的粽子始终不对味,因为不是妈妈的味道、家的味道。刚参加工作时很忙,那时端午不放假,妈妈给我打电话,叫我过节回去吃饭,顺便带些粽子到单位给同事尝尝。我说我忙没空回去,不用给我准备了。电话那边突然沉默了,我意识到自己做错了,意识到回去吃的不仅仅是一顿饭,而是妈妈借节日之名圆的家庭团聚。 妈妈还是隔夜泡好了糯米、红豆,把材料给我准备好。她手把手教我粽叶折合的角度要合适,糯米放进去要压实,包起来时手要用力不留缝……妈妈讲得特别仔细,我听得特别认真。很久没有跟妈妈那么亲近了,妈妈原本修长好看的双手经过岁月的侵蚀已显沧桑,她操着一口地道的客家话,时不时蹦出句俗语,听着有些陌生又那么熟悉。这次在妈妈的指点下,我笨拙地包好了第一个歪歪扭扭的粽子后,似乎一下顿悟了。我感觉我们包的不仅是粽子,更是一种文化,说大了是民族文化的传承,说小了是女儿对妈妈爱的传承。我的手慢慢灵活起来,得意地包着一个又一个,妈妈也坐在小板凳上笑眯眯看着我,突然说了句,你是不是又瘦了?看你的脸都凹下去了。我不敢抬头看妈妈,我怕我的眼泪会藏不住…… 家里的姐妹我最像妈妈。妈妈是个勤劳、坚忍、顾家的客家家庭妇女,爸爸有大男子主义,从来不管家务事,家里离了妈妈一天也过不好。上有公婆,下有一堆儿女,在我的印象里妈妈就像个陀螺不停地围着家里转。妈妈做手术在医院住了十几天,整天想着家里,医生嘱咐不能操劳,我们清楚妈妈回到家肯定就闲不住,就劝说妈妈在已成家的妹妹家里休养一段时间。妈妈坚持出院就马上回家去,她说自己从来没离家那么久过,我们不会懂她的心思的。是啊,有多少儿女真正懂父母呢?小时候不懂,长大能懂了,又有了自己的家庭,能分得多少心思在父母身上?总是要等到所谓的父亲节、母亲节才会想起家里的爸爸妈妈。我强忍着,故意撒娇,那我以后就多回家吃饭,你把我养成小时候那么胖啊!妈妈哈哈地笑了。 锅里的粽子要咕噜咕噜煮上好几个小时,今年的五月节家里还是跟往年一样被粽子香包裹着,香味飘得很远很远。不管以后我走得多远,妈妈的粽子香会一直陪伴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