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学,儿子读寄宿学校去了,母亲说在城市住久了,想念家乡的老姐妹们,想改变改变环境,打点行李回老家去了,先生也到深圳上他的班去了,剩下我孤家寡人一个,吃饭的问题就摆在眼前。一个人做饭吃,那是浪费人力物力。锅碗瓢盆弄上半天,等到坐上桌来,对影成一人,想着已是索然无味,吃起来,也不是个滋味。辛辛苦苦炒的菜吃不上几口,就倒在了垃圾桶,有些暴殄天物,我是决计不干此事的。 所以,这以后就开始了到处找饭吃的旅程。中餐是不用发愁的,吃饭堂,反正有荤有素有汤,管它好不好吃,对付对付就过去了。晚餐才是重点,下班后,开着车这里看看,那里瞧瞧,看着还顺眼,就去试吃一次,感觉不行的话,下次是不会再去的了。市场经济就是好,他们在竞争,我们就渔翁得利多了许多选择,顾客就是上帝,我觉得我在吃饭这个事情上是运用这个权力到了极致了。 但是,吃饭的地点老没着落,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也挺闹心的。每天都在同事们的口中打探,哪里有价廉物美适合一个人吃的美食,然后就像一头嗅觉灵敏的狗发现猎物般扑过去,有时欣喜,有时失望。要是吃到了可圈可点的东西,就会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般兴奋得第二天必在办公室高谈阔论一番,同事们也来凑热闹,刚上班的那会时间仿佛就成了个美食信息交流会。大家把“竹园”的煲仔饭、“黑天鹅”的豆沙饼、“上岛咖啡”的竹筒饭、“福建沙县美食”的云吞面、“元味”的快餐饭等等全都罗列了出来,我的心中也就有了晚餐的谱,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在街上瞎转悠了。 有时我也会兴之所致地钻进那些卖三块五块钱快餐的大排档去,在闹哄哄的环境中解决晚餐。快餐我是很少吃的,一般吃十块钱的煲仔饭,在等的过程中,我观察着这一群群来吃饭的人。有建筑工,送水的,扛着大包小包来找工作的,他们大都灰头灰脸,眼神空洞,一脸疲倦。我坐在那里,他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也许从我质地优良的衣装中发现我不是他们那个世界的人,对我在那样的地方吃饭,他们有些纳闷。那里饭是任吃的,只见他们就着一小碟肉片空心菜,忽啦啦吃下去两三碗,想必是重体力活让他们的食欲出奇地好。而我呢,在他们看来配了汤配了青菜应该是香喷喷的煲仔饭(饭端上来时他们的眼光都齐刷刷地看过来,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觉得自己太奢侈),我却有点吃不下去,觉得师傅的手艺并不怎么样,也许他们餐馆的主打是快餐,情有可原。草草地吃了几口菜,扒拉几口饭,就不想再吃了,赶快买了单,逃也似的出了餐馆,真害怕那些民工兄弟们投来嫉恶如仇的目光。 开着车走在霓虹灯闪烁的街上,突然想起一位朋友和我说过的吃快餐的事情。那次他老婆孩子都回老家了,他一个人满大街找饭吃,在一大排档要了个盒饭,刚把筷子掰开,坐他对面的一个民工突然打了个喷嚏,口水全喷在他的饭里。他哭笑不得,也没说什么,就把饭送给他吃了,民工没有挨骂还得到饭吃,受宠若惊了老半天。朋友心里酸酸的,他说很久没有和生活在这个城市最底层的人接触了,吃的是山珍海味,出入的是声色犬马的场所,而人却越来越空虚,越来越麻木,有时还会厌恶生活,觉得活着毫无意义。可看到民工们在这个不属于他们的城市中,还在努力地挣扎一饭一粥的温饱,把从牙缝里省下的钱凑着寄给家里,供孩子上学,给老人养老,让老婆买件十块二十块的新衣裳,他们是不敢乱花一分钱的。但看上去他们个个吃起饭来津津有味,做起事来风风火火,似乎毫无怨言。他有些震撼,和他们相比或者说在他们眼里自己不是活在天堂里吗?还故作什么矫情呢? 我当时听着也没多大反应,因为我没亲身去体验,可这次到处找饭吃的经历,让我有机会近距离地接触形形色色的在这个城市里做着最卑微工作的人,我看到了他们的难处,也看到了他们的可贵品质,让我从心底里尊重他们,我想我以前看他们的眼光可能会有些高高在上,现在我不会了,对他们多了许多真诚。我想我应该带着不知柴米油盐贵的儿子多来这些地方吃吃三块钱的饭,而不是在那些“麦当劳”、“肯德基”里啃香喷喷的鸡腿和汉堡包,让他也明白生活的艰辛和不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