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之间的差异有时会达到让人惊叹的地步，我的儿子与女儿正是如此，兄妹俩在很多方面都是反过来的：生活上，儿子沉默寡言，女儿却整日叽叽喳喳；对吃穿儿子毫不在意，女儿就不一样，虽然身为学生，平日总是学生装，没多少机会穿上自己个性的衣服，但两年前女儿十岁时就有了自己的主见，父母再也不能决定她要买哪件衣服了。至于说到吃，那更是女儿的强项：吃鱼她要吃海鱼，说海鱼味道清鲜；牛肉她要吃水牛肉，说黄牛肉虽嫩却没有牛肉味；鸡要吃走地鸡，蛋糕吃一两口竟能知道是哪家店买的。女儿吃的水平和挑剔的程度远远超越了她的年纪，让我那勤俭的老母亲看着很不顺眼，常骂她是穷人长了地主肚。

在学习上，儿子成绩好，女儿的成绩也就可想而知了。至于差到什么程度，我只能在这里小声说：语文稍好，数学仅勉强及格，还试过多次不及格呢，这可是小学啊！但这些话是不能让女儿听到的，她严禁我向外透露她的成绩，说是她的隐私。女儿天生排斥读书，特别是面对数学，她那种痛苦的表情会让你觉得世间所有的苦难与她的数学比起来都是小儿科。老婆晚上辅导她做作业，常被气得七窍生烟。“不知道。”女儿回答得最多的就是这三个字，而且回答得清脆响亮，好像“知道”才是需要不好意思的。老婆气不过时会故意问她：“那一加一是多少啊？”“二！”这个她知道，同样回答得清脆响亮，全然不理会你话里揶揄的意味。

第一次考试不及格，女儿终于知道不好意思了，回到家装得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试卷呢？”我问她，老师早已发来了信息。“什么试卷啊？”女儿装傻。然后在房间磨磨蹭蹭找寻半天，看实在躲不过去，才红着脸拿出来。以后不及格多了，女儿就满不在乎了。“爸爸！你要有心理准备哦！”女儿每次这样说的时候，我就知道女儿又考砸了。不过也有一次，绝无仅有的一次，女儿考了好成绩，回来时就是另外一副模样了：脸上笑得像一朵花，学着舞台的方步，手上拿着试卷夸张地作扇形摇动。“爸爸！一百，一百分哦！”声音之大，三楼之内肯定是无人不知的。我拿过来一看，这个一百分只是九十分加附加题十分。不过，这也确实是难得。“这是假的一百。”我故意逗她。“什么真的假的，一百就是一百！”女儿难掩心中兴奋，说要永久保存这张试卷。假如你想要看这张试卷，她会像变魔术一样，几秒钟就拿到你的面前。

女儿成绩不好，哥哥却是个高材生。老婆常拿哥哥与女儿比较：“你哥哥小学总是考一百分的，考了九十八分都会闷闷不乐，你看你才考多少分？”除了感叹，当然是想让她知耻而后勇。女儿自知理亏开始并不作声，但如果你以为她会有些许内疚，那就大错特错了。一次，老婆又在唠叨，女儿先是柔声细气地反驳：“一百分不好。”老婆大为诧异：“一百分怎么不好？”女儿满脸的不屑，回答得振振有词：“一百分只能退步，我六十分就可以七十分、八十分、九十分这样不断进步。”老婆一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你除了觉得有必要重新理解“强词夺理”这个成语之外，也就只能苦笑与摇头了。当然这只是在家里，到了外面，她哥哥可是她的金字招牌，“全世界”无人不知她有个哥，读书很厉害的。

 女儿学习虽差，心态却很好，这让我多少感到欣慰。她从小喜欢画画，水平还差强人意，刚上小学当了个美术小组长，只要有亲戚来就兴奋地告诉人家她是班干部，生怕别人不知道。过了一个学期，竟被莫名其妙地撤掉了，让我大为震惊！没当还好，当上被撤掉可想而知是多么大的打击。女儿足足两天不说话，让我们非常担心。还好，两天后女儿恢复了常态，我们也就小心翼翼不再提及此事。一天，女儿的姑丈来了，故意一本正经地问她：“听说你的小组长被撤了，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误啊？”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正担心，谁知女儿高声答道：“老师怕我跑上跑下收作业太辛苦，让我先休息休息。”大家哄堂大笑。我这才放下心来，知道女儿在心理上是不会再受这件事的影响了。

有一天女儿回到家，很兴奋地跟她母亲说，她好朋友择偶有两条标准：一条是要比她高，一条是要帅。“那你呢？”老婆问她。“我嘛，”她忽然满脸正经，“要加上孝敬父母。”女儿加的这条很有卖乖的味道，但我知道那确实是她真实的想法。不过才十二岁啊！还择偶标准呢，女儿在谈论这些敏感话题时就像谈论时装一样轻松自然。

唉！这些零零后语出惊人，你是无法知道她那幼小的头脑还装着什么惊世骇俗的想法的。

作者简介

林惠聪，广东省惠州市人。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惠州市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惠州市民间文艺家协会“民间文化网”和“民间文化”微信公众号总编辑。作品散见于《散文选刊》《红豆》《嘉应文学》《小小说月刊》《羊城晚报》《南方都市报》《惠州日报》等报刊。《猫的故事》入选人教部编版七年级语文下册第二单元综合测试题（2020安徽版）。出版散文集《遥远的梦》《如此缘分》，与邹永祥合作编写《惠州西湖大事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