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篢(陇音),《现代汉语词典》里是这样标明的:地名,在广东省。织篢实际是阳江市辖下的阳西县,是我婆家的故乡。
10年前公公去世,婆婆从阳西来到惠州,我便较少关注织篢。前年,婆婆怀着落叶归根的心思返回织篢,我与她每隔一日通一次电话,又常听到织篢的“新闻”。近日我决定去织篢看望婆婆,于是坐车到广州,约了在省城的小姑,又坐上4个小时的长途汽车,终于再见离别10年的织篢。
这个过去广湛公路旁的小镇,如今是阳西县的行政中心。县城建设的用地范围比过去翻了两番,有了许多新的街道和楼房,以至我完全想不起她原来的模样。只见新建的街道笔直宽畅,十字路口都安装上红绿灯;到处是新建的楼盘,城西还修建了人工湖,也美其名曰“西湖”。然而,她又是个文明发展与古老并存的地方——街上看不见公交车,也没有“的士”,在大街小巷奔跑的全是三轮车,织篢人管它叫“三脚鸡”。“三脚鸡”也就是我们惠州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曾经出现过的机动三轮车。虽然简陋,但很方便,坐着也算舒服。“三脚鸡”的司机服务态度很好,不管本地抑或外地人,只要不出县城,车价一律4元。我就坐着“三脚鸡”跑上跑下,逛街区、去商铺、行菜市,倒也挺有意思。在这悠闲的“乡游”中,我感到织篢10年来的发展和进步,更感织篢人的朴素与诚实。
一家服装公司的门口写着“服装换季打折”的告示,我走了进去,服务员不厌其烦地拿了一件又一件的衣裳让我挑选。买了几件“牌子货”,打完折后加起来还无需300元。其中一件春夏季交替时穿的女装小褂,原价是395元,现价只是39元,便宜到偷笑。服务员并不因我讲着普通话、不是本地人而蒙我(同样的情景,让我想起不久前在上海南京路一家有名的服装公司买衣服的遭遇,因我讲着普通话,不会讲上海话,服务员半天都不理睬我)。
在菜市场里,我的眼睛在长长一溜的海鲜档前碌碌地转,来到近海的织篢,怎么也得开怀地品尝品尝那些生猛到飞起的海鲜。
一大盆活蹦乱跳的“泥猛”在游水,惠州人喜欢用这种鱼来煲粥或者来煮汤,做出来的味道很鲜美。“请问,多少钱1斤?”其实我听得懂阳江话,我刚才已经听到前面一个买家在问价,老板说是15元1斤。老板瞄了我一眼说:“一视同仁吧,也15元好了。”说明他已经看出我这个“生面孔”。“好嘞。”我高兴地买了20元“泥猛”。再走不远,又看见很新鲜的腊鱼,当我要求老板帮我劏好时,老板诚恳地告诉我,他可以给个袋子装点海水让我带活鱼回去,并教我现劏现蒸的方法,他说这样的口感较佳。我按照他的指点,清蒸的鱼果真又香嫩又鲜滑。
织篢的鱼摊有一种新腌的咸鱼有个不雅的名字,叫“一夜情”。名字不雅,但鱼很好吃,路过此地的汽车司机常停下车来买这种鱼。其实这是一种叫“红心”的海鱼。“红心”捕获后,渔民即洒上盐腌上一夜次日出售,滋味比新鲜的要香。在一个鱼摊前,我先问价,再挑选。“嗬,多看看,多买点回去送人呀!”老板娘热情地招呼着,我不够纯正的阳江话还是露馅了。小姑尾随而来问老板娘卖给我多少钱1斤?我说9块。小姑说,这个老板娘算实在,其实她就是要价10元1斤也不算贵,也会照样给她。
连续几天,我贪吃的嘴巴在不停地品尝织篢的美食。
街头巷尾的水果摊摆满各种各样的水果,这些直接从湛江或海南岛运来的菠萝、菠萝蜜、芒果等,比运到省城和惠州要快捷和新鲜。尤其比人的拳头还要大的芒果,价格便宜,甜得流蜜,一咬满口清香,我还是早些年在泰国的芭堤雅游玩时吃过那么好吃的芒果,忍不住一口气买了10斤。提着路过一婆家邻居开的鸡档歇脚时,顺手搁在称盆上,咦,刻度表显示10斤满满的不差毫厘,看来那水果贩子真是不打生人折扣的好人。
美食是任何时候都能最快地吸引住人的眼球。在糕点摊前,那些穿着围裙的阿妹或阿婶的“娘子军”小贩,尽情施展她们擅长做风味小吃的手艺,她们让我尝了“绝不放糖精”的糖水糕,还有“用料纯正”的“糯米花生糍粑”,并如实告诉我只是五毛钱一件。我说,那不是没钱赚了吗?小贩笑了,说有钱赚,只是薄利多销。这话说得好,涓涓细水汇成河,以诚信赢得商机,以小利赢大利,这难道不是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一种明智的经营手段吗?至于那些用面粉裹着新鲜小虾、小墨鱼油炸成的“虾饼”、“墨鱼卷”,入口酥脆,让人吃完还想再吃的美味,也不过是1元钱1件。
我就奇了,在惠州,我的肠胃经常有事。爱吃海鲜的我常因吃一点海鲜就闹个胃肠不适,有时折腾上一两天,不连吃几日药不罢休。弄得我在饮食方面左右防备,小心翼翼。而在织篢,天天大快朵颐,无所顾忌却竟然一点事也没有,我想不出个中原因。与亲朋们说起对此让我困惑之事,大家异口同声说:“你吃了不洁之物。”众人分析,认为我在惠州吃的那些海鲜不够新鲜,有的小贩当天卖不完会放入冰柜,同时又会加上防腐一类的药物。而我又属过敏体质,这样岂有不“撞板”之理?
难道,织篢就没有人做“放药”之类的事?亲朋们说一般不会有此类事发生。县城里多是熟人熟面孔,谁若做了“放药”之事,一人一笃口水都会把他淹死。而且,这公路边的县城,海鲜当天就可以销售完。
我联想起来,其实我何止吃了不洁的海鲜啊,我还经常吃有毒的蔬菜有毒的水果,有毒的乳制品或含有乳制品的糖、饼之类,还有那些靠生长素、促肥素或避孕药之类养肥养大的塘鱼三鸟等等。记得不久前,我在市场看见一小贩挑着半萝澄黄鲜亮的番石榴,忍不住买了几个,回家只吃了半个,肠胃竟痛了半天,后来去看大夫,大夫分析,为防虫子咬,那果子极有可能近日被人喷了农药。惨哉!防不胜防呀。我过敏的肠胃就这样常常受到毒害。
生活在大中城市里未必就是“洋气”,生活在小县城也未必是“土气”。在织篢已经追赶潮流的商铺里,在市场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渐渐读懂了可以概括这个地方和这方人、事的两个字,那就是——诚实!假如让我在“洋气”和“土气”中选择,我宁可选择令人健康生活的“土气”的小县城。无奈,生活中有许多客观因素的约束,让人身不由已。
我回家后在电话告诉婆婆,最近惠州已有汽车直通织篢,我以后会常去看她。我喜欢那飘着海风和海味的织篢,更喜欢贴近那些如海一样纯净和诚实的织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