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江夜色如画,两岸霓虹妖娆,波光粼粼。吃过晚饭,我总喜欢开车来到江边,把车停好,换上舒适的平底鞋,在江风习习和暗香浮动中,沿着江边绿道散步。时而快走,时而漫步,有时和好友,有时一个人。
那天和好友吃完晚餐,她提议去健身房跑跑步跳跳操消耗一下热量,话刚说完便被我否决了。我总觉得上班族去健身房健身,看似锻炼身体,其实是在挥洒寂寞(致力于练出完美身材的男女除外)。一群露胳臂露腿的帅哥美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整个就是一屋子荷尔蒙在纠缠。那些一对一的肥硕中年妇女和“腱子肉”教练组合,女人在潜意识里大抵是想在肢体的接触中迎来一场光明正大的意淫,而教练要的是在这场暧昧中留住客人。女友说我偏激,我笑笑,不置可否,反正我是不喜欢去那地方的。
我挎起女友的胳臂,说我们去东江边走走吧,那里海阔天空,能让我们自由自在放飞自己。女友拗不过我,驱车到了江边。两人一路聊点私房话,不知不觉从合生桥下走到了东江桥下,歇了一会,又返回来,女友看了一下手机计步器,六千多步呢。我们也不觉着累,深秋季节里,身上还能冒出些微汗,她连连说真好,下次还来走。
回家时,坐在车上老觉着有些口干舌燥,念叨着想喝点什么。女友说你这是晚上在餐馆吃湘菜的后遗症发作了,就想喝碗糖水压一压味精。没错,就想喝一碗那种软糯香甜的温热糖水,胃就妥帖了。一看表,都十点半了,商场的X记甜品店打烊,去哪喝啊?街上的咖啡馆只有咖啡和饮品,太晚喝咖啡睡不着,那些果汁又是掺了这掺了那的,我抗拒喝。
一路寻找,想看看街边有没有那种装修简单,只摆几张桌椅的甜品店,可是都没有,而咖啡馆倒是鳞次栉比。惠州这几年文艺范了许多,别致的小咖啡馆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有时我也会进去小坐一会喝上一杯。喝东西也得看时候看心情,有时喝咖啡很闲适很有情调,有时喝茶很国学很有禅味。而此时,运动过后的我们,需要的只是一碗最朴素的糖水。
正当我叹气说回家洗洗睡时,女友突然想起什么,她说我带你去我家附近那家甜品店看看,那个阿姨做的糖水肯定是你想要喝的,就是不知道阿姨下班了没有。我一听,赶紧说那还犹豫什么,加大油门走啊,一会喝完糖水我打个的士回家就行了。女友笑我这会露出的绝对是一资深吃货的嘴脸。
女友家离我家有点远,开车到那近十一点了,一排商店都打烊了,只有糖水店还亮着灯,让我们喜出望外。店面很窄,只摆了两张小桌子,但桌凳铮亮,看上去干净卫生。阿姨见着女友就说来了啊,今天这么晚呢,两人寒暄了几句。看来这家伙常去喝阿姨的糖水,和阿姨很熟。
坐定,看看墙上贴着的甜品样式,不多,也就五六种。再看看价钱,标价五块六块的。商场里的X记甜品不都是十几二十块吗?而且是统一生产线煲出来运送到各个分店,那只能叫“大锅饭”。我点了红豆西米露,女友要了莲子百合冰糖雪耳。舀一勺入口,那红豆沙沙绵绵的,西米还有点Q弹,汤色浓酽,甜度适中,糖水温热,不烫嘴,正合适。我边喝边朝女友点头,女友一脸没介绍错的得意神情冲着我笑。
听女友说,阿姨年轻时就挑副箩筐担子走街串巷卖糖水,后来换了推车,再后来才有了这间小店,她做糖水这行当已近三十年,好多老惠州人都知道她。她用料讲究,食材都经过精挑细选。为了让客人喝到最新鲜的糖水,阿姨每天都是凌晨四五点起床煲,隔夜的糖水她从不拿给客人喝。
阿姨使用的也是最原始的方法,提前浸泡食材、洗净,放入瓦煲,把瓦煲架在煤气灶上,等水开后转小火煲它一两个小时。红豆绿豆都起了沙,浓浓的汤汁,何需什么增稠剂。
我有个朋友从不使用微波炉加热饭菜,她说微波炉加热是很快,但把饭菜的魂魄吸走了,饭菜风味尽失。她更喜欢在锅里加点水,把剩菜放在架子上,盖上盖子,让水开后的氤氲蒸气弥漫到剩菜上,使剩菜回春。好一个回春,道尽其中奥妙。欲速则不达,慢工出细活,烹煮食物更需要的是用心和耐心。
从一碗糖水,我看到了阿姨身上的工匠精神,一辈子专注做好一件事,坚持不懈是最难能可贵的品质。而我们大多数人,都缺这个。不过我相信,餐饮行业将会是一条回归的路,有想法的老板会让食材自己说话。而食材,只有经过大自然风霜雨雪的洗礼,无须化肥农药,无须催长催熟催红,老天赐予我们的才是最弥足珍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