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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有些爱总会让人无以为报
作者:杨彩霞(惠州民协会员)    来源:    日期:2020-09-08 14:56:26

 

这是发生在老公身上的故事,为方便起见,我用第一人称记录。

 

五岁那年,父母因为都要去外地教师学院进修,就把我放在离家十多里地的外婆家照看。那年代学龄前的孩子也不要上幼儿园,每天吃饱饭就是和一帮小孩疯玩,天作被地作床,打鬼子爬树掏鸟窝下河洗澡,快乐不知时日过。

外婆家附近有口池塘,池塘边有棵长得很茂盛的树,枝丫都伸到了池塘里。酷暑难当时,小伙伴们喜欢偷偷爬到树枝丫上去跳水,惊险刺激又好玩。那天,在“孩子王”的带领下,我们又来到了池塘边,我兴冲冲地第一个爬上树就跳了下去。当时池塘里的水被放到田里灌溉了,水位很低,我哪知道危险啊。只听到“咣”一声,我就摔到了池塘底的一块石板上,半天没有动弹。小伙伴们吓坏了,几个人合力把我抬回到岸上。我眼睛紧闭躺在地上,嘴角有血渗出来,任凭他们怎么喊我都没有反应。

比我大两岁的“孩子王”看情况不对,赶紧一路飞奔去告诉了外婆。外婆急忙把我抱回家,我一身滚烫,她把一张凉席铺在厅里的黄泥地上,让我躺在上面,拧了湿毛巾在我额头、腿上和手臂处降温。可我就是昏迷不醒,嘴角还在渗血。那年代也没有通信工具,外婆根本无法联系上父母,而外公也不在家,去外地做小工去了。外婆看我这样子,知道赤脚医生也无济于事,得立即送医院。

外婆家离镇上有十多里地,镇上也没有什么好医生好药,外婆决定把我送到离家三十多里地的区卫生院去。乡下除了拖拉机,再没有别的交通工具,可山路太颠簸,外婆怕我被拖拉机颠出个好歹来。她找来一个宽敞的装猪草的篓子,底部垫上些稻草,把我放在篓子里坐着,然后用几根粗绳子把篓子绑在她的背上,背着我一路狂奔。为了赶时间,她翻山越岭抄近路,一口气也没歇就来到了区卫生院。

卫生院里空荡荡的,除了门卫,一个人影也没有,一打听,原来是区政府大院内放露天电影,医生们都去看电影了。外婆急得六神无主,门卫大爷又提醒外婆,赶紧去广播站喊人吧,他们能听到。果然,广播一播,说有病人要抢救,医生们都回来了。也不知道医生用了什么法子,外婆陪着我在那住了几天院,我的烧退了,嘴角也没见渗血了。父母得到消息已经是三天后,他们赶回来时我已经活蹦乱跳了。我知道,是外婆当机立断,不辞辛苦,紧赶慢赶让我捡回一条命。

到现在我也没搞明白,明明是摔到石板上,怎么就发高烧了呢?就区卫生院那医疗条件,也没有什么好药品和医疗设备,怎么就把我救活了呢?而且还没留下什么后遗症,我真命大。

可是,我亲爱的外婆在我读初一那年得了一场重病,撒手人寰,她救过一命的外孙子什么也没孝敬过她。只不过每回说起外婆对我的好,我的眼眶都要湿润一下。

 

读初中时,我和父亲在镇上的中学住校,我在那上学,父亲是那的老师。当时学校抓得严,要求老师一律住校备课,周末才可以回家。母亲在村小学当民办老师,她一个人带着弟弟住在村子里。除了上课,母亲还得下地干活,她养了一群鸡,种了两亩水稻,还有一园子的菜。每天累得站着也能睡着,而父亲和我一点也帮不上忙。

父亲不会做饭,在学校的日子,父子俩都是捧着一个饭盆吃食堂。一到周末,母亲就要想方设法弄几个好菜,让我们父子俩打打牙祭。周六回到家,母亲照例问我:“林伢,想吃点什么?妈给你做。”我随口说,想吃田螺,好久没吃了。当时想也没想乡下没有买菜的地方,田螺要怎么去弄来。

可是,母亲好像胸有成竹,二话不说提个塑料桶就出门了,我也好奇地跟了去。来到池塘边,母亲脱了鞋袜,便往池塘里奔。只见母亲俯下身去,左手抓住浮在水面的塑料桶,右手伸进池塘边的石头缝里摸了起来,有时半边脸都在水里,头上的辫子也在水里泡着。那可是湖南的深秋时节啊,我的身上已经穿着毛衣秋裤。

邻居老大爷看不下去了,对母亲说:“刘老师,大冷天的你来摸田螺,不怕冻感冒啊,是你们家哪个这么想吃啦!”母亲答:“我林伢子想吃呢!他在学校没什么好吃的。”我一听,顿时鼻子一酸。看着嘴唇冻得乌紫的母亲,我好后悔自己的随口一说。几次喊母亲上来,她全当没听到。老大爷喊她,她嘴里答应着,手还是没有停止在石头缝里摸索,直到看着桶里的田螺够吃一顿了,这才上岸来。上来后全身湿漉漉的,一阵风刮过,母亲冻得瑟瑟发抖。

回家换过衣服后,母亲把田螺一个个剪了“屁股”,清洗完泥沙,做了一盘香喷喷的炒田螺。吃饭时,她把那盘炒田螺放在我面前,还不断把田螺夹到我碗里,说着:“林伢,喜欢吃就多吃啊,别剩下!”我含糊地答应着,吃着田螺,眼圈就红了,嘴里有咸涩的味道。半夜,母亲就发起烧来,伴随着咳嗽流涕,硬生生冻成了一个重感冒。父亲去请了村里的赤脚医生来看,打针吃药,几天后才好起来。

直到现在,每每和妻儿说起母亲大冷天下池塘为我摸田螺的事,我都会哽咽难言。总在想,母亲啊,这辈子我该如何温柔以待,才能还你款款深情?

 

高中时,我考上了县一中。那会,乡下学生能考到县一中那是件很荣耀的事,父母亲以我为傲。高中三年,我虽然算不上学霸,但成绩在班上还是名列前茅的。每月回家拿钱拿粮,父母都是殷殷地叮嘱,虽然没有明说,但我知道他们是多么希望我能考上名牌大学,让他们脸上有光。

可是,高考时我的作文审题出现重大失误,我知道自己考砸了。白天帮父母干活,晚上一个人把自己关在房里,长吁短叹,懊恼不已。那个暑假,我每天都如热锅上的蚂蚁,备受煎熬。我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没考上大学,我就背起行囊离开父母,离开这个村子,去外面闯荡,或许我的心里才会好受些。

那年代,高考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每个学生都是铆足了劲来杀出一条血路。因为现实很残酷,考得上和考不上如同冰火二重天。考上了的从此洗脚上田捧上铁饭碗吃上国家粮,娶个城里媳妇生个城里娃改变基因,父母眉毛长三寸;考不上的就是脸朝黄土背朝天,灰头灰脸做个“泥腿子”。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还没实行分数出来后才填报志愿的制度,而且国内大学不多,可供填报志愿的学校很少。考完后,同学们赶紧回到教室,老师会在黑板上一道题一道题书写正确答案,我们坐在下面努力回忆考试时自己做题的答案,估摸着给自己打分。可很多时候会估算失误,这么多门学科,怎么可能记得住每道题自己写的答案啊,所以填报志愿时大多是瞎子摸象,好些同学因此饮恨终身。

离张榜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而我,躲在家里不敢去学校问情况,怕被“判刑”。父亲着急,一连一个星期都踩着自行车去城里打探,每天在坑坑洼洼的山路上来回骑三十多里地,踏着星光回家。终于有一天,父亲从我班主任那得到了我考上大学的消息,便迫不及待骑着自行车往家赶,想第一时间把好消息告诉我。

七月的天,雷雨说来就来,电闪雷鸣,大雨滂沱,父亲只能半睁半闭着眼睛往前骑。突然,他看到了亮晶晶一摊水,赶紧急刹车,人重重地从自行车上摔了下来,嘴巴磕在水洼里的石头上。顿时,血流如注,随着血水吐出来的还有一硬物,父亲顺着闪电光定睛一看,是两颗白花花的大门牙,再一摸,发现上嘴唇裂了道长长的口子,雨水直朝嘴里灌。父亲用左手捏住破裂的上嘴唇,右手推着自行车一路走到乡卫生院,缝好针处理好伤口才回家。回到家时,我看到父亲嘴上贴着纱布,半边脸肿起来,白衬衣上全是血水和雨水。他的嘴巴肿得老高,又掉了门牙,说话含糊不清,但那三个字“考上了!”却让我和母亲听得明明白白。

父亲虽然摔得很重,但他不以为意,每天乐呵呵的。那年高考,我们一个乡只考上了两个大学生,而我是其中之一。听说那个人家里大摆宴席,还放了电影。父母为人低调,不愿意兴师动众,但乡邻们都来祝贺道喜,有送蚊帐的,有送脸盆的,有送水桶的,我上大学的生活用品都被他们送齐了,父亲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他喝了整整一个月稀粥,连调羹也无法使用,每餐对着镜子,头抬起来,把稀粥慢慢倒进嘴里,因为缺乏营养,身子瘦了一大圈。后来,父亲嘴唇上还留下了明显的疤痕,两颗门牙也镶了假的不能着力,我让他吃了苦头还留下了后遗症。

如今,父亲老了,每每望着摧朽拉枯的父亲,看到他上嘴唇那道醒目的疤痕,我心里都会很内疚。当年我自己的事为什么我自己不操心,而要让父亲去遭罪呢?有时候我甚至无法原谅自己。我知道,这辈子,我欠父亲的。

我相信,这世上有些爱,根本不需要回报,我们也无以为报,无论是亲情、友情或爱情。而这些爱,如灯如豆如火苗,会一直照亮我们前行的路,温暖我们日渐疲惫的心,让我们每个人都能在尘世里开出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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