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博客里开了个《二目了然》系列。二目了然，我喜欢这个词，它比一目了然更科学些，更实在些，更尊重事实些。

我以前也是信奉一目了然的，一颗骄傲的心不信邪，啥人啥事，俺瞧一眼就知了，就好比那行家一伸手，俺何等冰雪聪明人，一目就了然于心也。直到碰到一件事，一个人，没看清，没办好，一伤，伤到透顶，一痛，痛彻心肺。栽了，认了吧，谁叫你没看清，谁叫你没认准，谁叫你骄傲“一目”就够。你不是有两只眼睛吗？你放着两只整齐的眼睛不用，为什么玩儿似的睁一只闭一只？你又不是一匹猫，你有什么权力玩眯眯眼萌萌哒的游戏？你有什么权力松懈？你有什么权力不睁大眼睛看着这世界的人和事？   

虽然亡羊补牢也于事无补，但在内心是谦虚多了，谨慎多了，并且，从此摒弃了“一目了然”，凡事皆用“二目了然”了，用两只眼睛看清、看透、看深、看到入木三分。   

如此崇尚“二目了然”，就用它为题来写一个系列。

（1）两个少女母亲

这两个故事还没开始写，便想起一个老故事，那是我母亲讲的，解放初期，她刚刚成为光荣的人民教师不久，她的弟弟，逃婚逃到她任教的学校来了，说大事不好，家里逼我成亲，大姐救我！可知，她弟弟才13岁！我母亲那时年轻气盛，女中丈夫范儿，声色俱厉，呈词父母，果真为弟弟延缓了几年“刑期”，答应让他16岁完婚。即使这样，她的弟弟，也就是我的舅舅，现在才70岁出头，却是做了好多年的太爷爷了……

得，讲完这个少男逃婚的老故事，我还是来说说现时的两个少女母亲吧。

张远琴

名字不知道是不是写对了，她是这么告诉我的。一个做清扫的女工，粗脚大手黑肤，乍看显老相，细看还是年轻，面目还算得上清秀，大眼睛，眸子黑溜溜的，嘴唇略厚，倒显得性感。远琴还不到30岁呢，却是有个15岁的儿子了。说是儿子，却又算不上是儿子，因为她只是怀胎十月生下来而已。

“孩子，跟他父亲，我好多年没见着孩子了。”张远琴没有文化，只读了三年小学，写字歪歪扭扭，写信也不会，这在电话和网络还没有盛行的年头，一直在外面打工的张远琴要联系上儿子还真不容易。这么一个文盲小村姑，却嫁了一个知识分子家庭，公公婆婆都是知识分子，嫁过门时，老公是在读大三的学生，张远琴当时未满14岁。

真不可思议，赫赫现时代，青天白日里，堂堂受过高等教育的文明人家，竟会娶乡村童养媳，那个高等学府的大三男孩是如何同意与这乡村幼女成亲的呢？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这个文明人家娶这房媳妇竟然光是为了传宗接代！

张远琴未满15岁就做了母亲，产下一壮硕饱满的男孩，孩子一生下来，就注定与她这个母亲分离了，因为婆婆家似乎只要这个“结果”就行了，至于孩子的母亲，那不过只是一根挂过了果的南瓜藤，随她自生自灭去了……

丽丽

大概是2004年，我被邀去一家知名企业讲课，指定课题关乎“爱情”，由企业工会组织。成，这个我愿意讲。然而，当我知道为什么要我讲这个话题时，我的心就被痛惜揪紧了。

一天，女工丽丽脸色难看地来到拉长身边，说，拉长，我今天要请假啊，请两个小时。拉长说，你为什么要请假？丽丽说，我肚子痛，要睡一下就好。于是，丽丽进了宿舍将门关将起来。——她要凭借这两个小时一个人在宿舍里生孩子！

天！她的孩子都要生了，难道还没有人知道？确有其事。我很小的时候，就听得一个小女伴诞下了孩子，噫，小伙伴们都以为她是长肥了呢。

这个丽丽就是，她老说自己长肥了又长肥了，一面就将肚子用布捆绑，也就瞒天过海了。只听说，孩子要生了就会肚子痛，所以丽丽觉得开始痛了就请假回宿舍生孩子了，生下来，将其丢弃到哪家人家的门口就行了，两个小时也就搞掂了吧，事情一办完，我又回去上班了，神不知鬼不觉，没事人儿一般，多好，这棘手的事，总算可以结束了，多好！

丽丽躺在床上正这么想着，一边却是破了羊水，紧接着大痛起来，首先还咬牙忍着，坚持着，眼看着就满头大汗撕心裂肺喊起来，更严重的还在后头，她痛得乱滚，凄厉呼号。保安、宿舍管理员等破门而入，一幅惨状就在眼前，一片血糊血海，孩子出来了一只脚！难产！快！送医院！这个时候容不得任何追究和耽搁，救人要紧！大量流血，差一点儿就晚了，还好，发现得及时，母子获救。

斯时，丽丽17岁。孩子的爸爸也被“挖掘”出来了，是丽丽的老乡，四川人，18岁。

丽丽的父亲从四川赶来，风尘仆仆来不及落坐，第一时间甩了女儿一个嘴巴子！

打得好！

听到这里，我实在忍不住了，喊出声来！

……

这堂课，我讲的题目是：《让阳光照耀我们的爱情》。礼堂里，座无虚席，人越来越多，很多人站着。

讲课回来，我写了一篇文章，题目是《小女孩不小》。是啊，都能造人了，你以为你还小啊！

（2）与天气相关的一组

梦

天爷爷莫不是内分泌出问题了吧，比较重口味，太阳有一阵没一阵，一有就是锥子一般，晒在身上让你刺辣辣地痛，一没就是黑幕遮天蔽日，动辄让你白天知道夜的黑，更有甚者，狂飙太阳雨，以前也常有太阳雨，于淡黄的光芒中，细细纷纷，让你来一点小清新，小浪漫，小奔跑，小湿鞋，哪有如今这样，老天爷动辄就嚎啕痛哭，且疯癫狂状不可竭止。这世上，从来只有人在做天在看，哪来人还可以批评天的呢？奈何天。

就是这样的天，还要洗洗晒晒，这不，我就是在雨空子里晒被子，看着有尖锐的太阳出来了，我就抱着二床棉被颠颠地下楼去晒，因为楼下有个专门用来晾晒的不锈钢架。架子差不多紧挨着一楼卧室的窗口，于是，我听到里面的年轻妈妈在谆谆教诲孩子。儿子，你的作文《我的梦想》写了吗？写了。哦？你的梦想是当作家，你为什么想当作家？我就是想当作家！你想当作家，那从现在开始，你要怎么做呢？……孩子的声音有点嚅嚅。

上得楼来跟小棉袄聊起。女儿说，你去现身说法作家是什么样子呀。我说，是的，我应告诉他们，作家就是我这个狗屁样子。不过，人家或是要当莫言。女儿说，莫言只一个。我说，莫言只一个，将他种在地里，就有好多个了。（好在莫言听不见。）

那孩子才5岁的样子，我想应是幼儿园的“梦”教育，（也是全国一派热门的）你长大了做什么？——科学家、工程师、飞行员、作家、画家……

他楼上的“作家”却是想去做“挑大粪家”了，不过，这职业想做也不成了，大粪都随下水道进了江湖河海，所以呢，现在的水，都那么那么难喝了。

“挑大粪”，也就成了“梦”了。

蘑菇

你看这天，没有哪一天不下雨，甚至通宵达旦，手机上的天气预报，没有哪一天的湿度不是95%，大家猜猜看，这种天最最适合长什么？长霉！对了，加十分！还最最适合长什么？长蘑菇！对了，再加十分！

你见过山上地里树丫子上长蘑菇，但你见过家里长蘑菇吗？没见过吧。而我这人，想不中彩都不行。前些天，我发现我家卫生间门口的垫子，紫红色的，上面有密集形白圆点，大的大，小的小，我稍稍近视，郑重其事戴了眼镜来观察，我的天，卖糕的！那是一群密集型的颇具规模的蘑菇！

我屁颠屁颠报告小棉袄，嘿嘿，咱家发达了，不用上菜市场了，这些白色的小精灵，明天就能煲得一锅好汤了！

毛巾

我喜欢用小毛巾洗脸，总是买那种棉质的小儿毛巾。我脸小嘛，人家那些面子大的，我这毛巾肯定不够他半块脸。呵呵其实，大毛巾拧不干。拧干一条毛巾，到底要多大的力气呢，这个没有测算过，但在我，是蛮大个事儿。毛巾拧不干，有几大弊端，一是储藏细菌有气味，二是容易烂，三是长霉发黑。

洗脸用的毛巾，一是质地要亲肤，二是颜色图案要漂亮。一条毛巾，成天与面子打交道，必得是心水之物，我这抠门儿的人，宁愿从牙缝里抠一点，哦，不行，哪餐都少不得一口啊，宁愿少穿一点，哦，也不行，这般高龄的人，穿少了也不像话了，宁愿少……总之，宁愿神马神马，也得买一条合心意的毛巾。

昨天，我的小袋鼠毛巾，（即毛巾的一角绣了一只漂亮的小袋鼠，尾巴就做成了一个纽扣儿，非常可爱。）竟然不可逆转地长霉了，一时间，黑斑点点，惨不忍睹。

既是这样了，我得将它降格为抹布，我的小袋鼠扑向门框上方的一个蛛网。

刚刚还在与面子耳鬓厮磨的掌上明珠，一下子就与垃圾为伍了。

（3）一出短剧

一日，爸爸，妈妈，儿子，一家三口去酒店用餐。

坐定，上茶，点菜，等待。

百无聊赖，看各色人等。

这时，老爸见15岁的儿子目不转睛地盯住一个方向入神。儿子原本是陀螺屁股坐不住的，嘴巴也是唧唧喳喳闲不住的，何曾如此这般专注过？

循着儿子目光探去，原来那焦点是一几乎半裸的小妇人，上衣够少布了，迷你短裤还超低腰，一条闪光腰带松松垮垮斜在胯间，酥胸雪背，艳光耀眼……

这还了得！儿子二八花季，刚刚从课桌上下来度暑假，就如此“补习”。

坚决要保护儿子视力，赶紧切断污染源先！救救孩子！

于是，老爸一声断喝：儿子，坐过来！

儿子乖乖与老爸调换了坐位。

不要以为天下就太平了。

老爸禁锢了儿子，自己却“监守自盗”，这个40多岁的男人，目光如刨子般刮在那少妇身上，看得见他那野猫般的心，喉节间在酝酿着垂涎。

剧间静场。

老婆疑惑了片刻，见老公馋相毕露，立马便发现了那“色诱”。

这还了得！老公目光灼灼，点得着火了。

“老公！坐我这边来！”只听得一声河东狮吼。

老公乖乖与老婆调换了坐位。

这下天下太平。

还有一小小片尾：

照例是半老徐娘一句五星级恶咒：“骚货！”

（4）摆两件乌龙事

去探朋友

话说脑子进了水，就会说糗话，做糗事。我呢，不幸脑子中了毒，这个比进水厉害多了，若问这个毒，是怎么个说法呢？——托红蚂蚁的福啊，去看油菜花时踩到了红蚂蚁窝，它们老实不客气给我原本就蠢的脑袋瓜子里嗖嗖嗖发射了七七四十九支毒箭，所以俺现在，基本废了。

不说多了，这件糗事，不是谦虚，真的不好意思讲，呵呵，听闻一个好姐姐病了，心绞痛，住院了，说是不让大家去探院，用她的话说是，这医院，也不是什么旅游点，阴气重，不要来！她说的很坚决，听得出还打了惊叹号。

我是个实诚人，不让去就不去吧，我心里这么想着了，就等于是去探望了。以前，貌似是个工作狂，父母亲生日，总是不得空回去。母亲总是说，你忙就不要回来，心里想着了就好了。这么一“家教”，好多事情便常常只是“想想”了。有时候也会对自己批评和自我批评：我这不就成了典型的“行动的矮子”了吗？可是，我从小到大，就是个脚板生锈的人，很多要靠双脚行动的事儿，一拖一拖地，就常常，黄花菜都凉了。（事实证明，这样的人，是成不了神马事情的，因为哪怕是天上下黄金雨，她也赶不上趟儿去捡。）

姐姐真的是好风范呢，慈爱，善良，宽容，多礼，平日里总是关心我，爱护我，嘘寒送暖，体恤有加。实在说，她生病了，我心里总是牵挂着，不去看看她在医院到底怎么样了，如何说得过去呢，这个不是物质，就是个精神，是最起码的人之常情呀。

于是，在姐姐住院的第三天，我便提了水果，奔医院而去。稍为隆重的是，我特意买了土鸡，配以花旗参、红枣、圆肉、枸杞，精心做了一个炖盅，老火炖啊炖啊，哇噻，那个香啊，似乎欲将偶的鼻子熏掀掉！话说，我平时是不怎么做炖盅的，因为不是老广啊，没有这个良好的饮食习惯，要喝汤呢，油炸一把腌白菜，放几只尖辣椒，冲一碗水，滚沸，洒几滴山西老陈醋——酸辣汤是也！这回呢，有心看姐姐嘛，竟然练手艺做了如此优质的炖盅！

趁着滚烫滚烫的时候，香透鼻腔的时候，就一并提了去了，一兜子，好重呢，从我家去医院呢，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提啊提啊，一路换手几十遍，还怕洒了汤，小心那个翼翼的。

总算到了医院住院部的楼下，我电话姐姐。

你在哪科哪楼哪室呀，我来看你了，就在你楼下了！

说了不要你们来啊，你到了哪家医院？

我在某某医院。

不对啊，我根本不在那家医院。

那你在哪儿住院啊？

你不要过来啊，我现在就要去做个小手术。医生来了，没空聊了哈。

……

哦，乌龙吧？

试问，这个人，还能搞得掂神马事呢？

天，我将那沉甸甸的，滚烫烫的物件儿又往回提，又是这只手换到那只手，那只手换到这只手……当然活该啊，这个人！

当然也不会浪费掉，只是，花旗参炖盅活活将水果烫熟了！

一夫当关

这第二件糗事是，被鱼刺卡了。当然，这已经是第九十九次中枪了。因为我是吃鱼大户，不单是鱼，包括所有的水生物，哪怕是臭鱼烂虾，都是我的菜！哈哈夸张了，只是说明爱鱼心之甚吧。关于这个人爱鱼，我早就在拙著《我爱鱼儿我是猫》中有所阐述，我外婆还在我没成人的时候，就扬言要把我嫁给打鱼的人，唉，如果真的那样，倒也好了，也省了后来许多麻烦事儿不是？

且说我吃鱼，其实并不是狼吞虎咽的，相反，我吃的非常之精细，我能将鱼吃出一条整骨架来，摆在碟子里，那活活（哦，也不是活的了）就是一件工艺品！我吃鱼时那种慢工出细活的样子啊，曾经让不知多少人看不惯呢，曾经不知被多少人怦击过呢。可是，正是因为我怕刺啊，才会在每每吃鱼时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可是呢，正所谓上得山多终遇鬼啊，鱼刺还是常常跟我过不去的。

话说上周六晚餐，我吃的煎带鱼，技术不差，糖醋的，微焦，好吃自是不在话下。我吃得手足并用，细挑细剔的，可是，“咔”的一声，只听得喉咙里还是“一夫当关”了！天！我赶紧去了卫生间，一边咔咔大哇，一边用手指驱赶，可是于事无补。后来回到桌上又吞水吞青菜吞饭团无数，吞的眼泪巴巴，也是于事无补。

我家小棉袄率先来了一句：你啊，有爱好，木实力！认了，她说的是吧。我确是见识过有实力的。有个朋友，吃鱼时，他的口腔里就像安装了一台“识别器”，鱼肉纷纷流入腹肚，而鱼刺们则乖乖从嘴角斜出！至于鲫鱼们那些个密集型小刺，则根本是不予考虑剔除的，就像军车一般大摇大摆过关过卡畅通无阻，让我羡慕得啊！

朋友们纷纷发来“贺电”，嘱我去医院，有的还发来民间老祖宗天灵灵地灵灵之“神方”。我这厢呢，虽是烦躁不安，心下对自己“抠刺”的技术还是蛮有把握的，因为这“神术”已“临床”过数十年了。

时间已近午夜，可怜我还在卫生间里哇哇忙乎，最长的手指已深入喉咙腹地，就在我即将绝望之时，猛地再探囊取物，却是成功了！哈哈哈，化险为夷！看到那一厘米有余的小敌人横躺在我的掌心，我大笑三声，先吼吼着对小棉袄解除警报（因为那小人家已歇息了），然后向各路朋友们传去捷报！

开心之下，凌晨一点之时，欲放纵自己作为“犒赏”，便在网上看起电影来，一片法国《甜蜜的生活》，看到近四点多！次日晨起，甜蜜不见，面状如鬼！

（5）道德

只说，将自己的幸福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是不道德的，究其实，你不两相比较，怎么能凸显你的幸福呢？

比方说，刚才我在公交车上看到一个女子，满脸白癜风，手背上也是，身上想必也是癜无完肤的了。白癜风，原本是传说中的，总是在某些药品的广告时能听到，而真正直面活生生的病例，还是蛮心紧的，可想而知，得了白癜风的女子，是何等的痛苦和无奈，该要有何等的抗压和承受……女儿说，冯晓刚比她严重多了。冯是男人，且又是才华盖世的，别说白癜风，他就是全身长满了黑癜风又如何？（不扯远了。）

而我，却是非常无耻地、非常不道德地、当然也是非常下意识地立马就幸福了，自己，到了这把子年纪还木有长寿斑，目前来说也还没有长白癜风，是多么幸运啊，自己这种光滑滑白脸子的日子真得且过且珍惜啊……

其他事情何尝不是一样？不管事大事小，你感知了，内心便是一片新天！

其实这与所谓道德无关，不是沾沾自喜，不是幸灾乐祸，不是讥笑戏谑，对于别人的痛苦和无奈，你能够同情和怜悯抑或帮助，而同时触动自己的感知时，情感得到一种审视升华，才是真切和恰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