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小学时,我们村那一带建了许多糖厂和砖瓦厂,需要大量柴草作燃料。于是,割草卖成了我们这些农村家庭的一项重要经济来源,也是我们这些学生们赚取零花钱的唯一手段。年少的我为了减轻家里的经济负担,经常利用假日去割草卖,赚点钱补助家用,或买点学习用品,再奢侈些还可以买一本我最喜欢看的小人书呢!
割草是农家女孩子的强项,因为她们善使巧劲,捆草也很麻利。然而自幼便经常跟妈妈上山割草砍柴的我,比起同龄的女孩子毫不逊色。让我印象最深刻的,当然是第一次割草卖了。那时我刚好读小学三年级,跟着一群比我大几岁的小哥哥小姐姐到离家有十多里路的山上去割草。天刚蒙蒙亮,我们便来到了山上。一位有经验的小姐姐告诉我,割草越早动身越好,一是天气不热,二是草上有露水,过秤的时候就显重,有时候一个上午可以割两担呢!
山上的山草稀稀疏疏,东一片,西一片的,这是以前给人家割过的,大人们都不愿意在这里割,跑到更远的山上去了。第一次割草的我,心情特别激动,使劲地挥动着手中的镰刀,山草便在我的面前一片一片地倒了下去。我虽然割得很快,但始终不及老练的小哥哥小姐姐们。割着割着,我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一片又高又大,而且非常茂密的山草,顿时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地跑了过去。不一会儿,便割了一大堆,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心想不用多久便可以赶上小哥哥小姐姐了。
忽然,舞动的镰刀割到一个硕大无比的马蜂窝。由于用力过猛,我收手不及,把整个蜂窝都给割了下来。老巢被我一窝端的马蜂怒不可遏,立刻全体集结向我发起总攻。“我的妈呀!”我吓得大叫一声,镰刀一扔,双手抱头,拼命往山下跑。脚突然给一块石头绊了一下,身子立刻向前扑倒,摔了一个大跟头,接着便顺着山腰滚了下去。荆棘、小树头、小石子划得我遍体鳞伤。待滚到山脚下时,我全身是血,痛得差点昏过去。但那些马蜂还是不放过我,追上来朝我的脸部猛蜇。等马蜂蜇够了,我的脸肿得比猪头还大,眼睛几乎睁不开。
山上的小哥哥小姐姐听到我的惨叫声,纷纷放下手中的镰刀,跑下山把我扶了起来。一个小哥哥还采来一些山草药,用嘴嚼碎了敷到我的脸上。我只觉得浑身痛极了,头晕脑胀,重得很,重得抬头都困难。
一个小姐姐找到了我的镰刀,并把我割的草用绳子捆好,挑下山来交给我。面对他们的热心帮助,我激动得泪水直流。
我在地上躺了很久,才挑着一担草,艰难地向几里远的收购站走去。身上的伤口越来越痛,头越来越晕,眼睛越来越睁不开,肩上的草也越来越重。我几次摔倒在那尽是小石子的山路上,膝盖都破了,但我还是舍不得丢下那担草,忍痛从地上爬起来,挑着继续向前走。
当我到达收购站秤草的地方时,再也支持不住了,担子连人一齐摔倒在地上。大人们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我,小声议论起来。秤草的大叔也非常可怜我,秤也不秤就给了我一块钱。我知道他是故意多给我的,一百斤草两块钱,我那担草充其量不够三十斤。然而,我嘴肿得连“谢谢”都说不出来。
解下草绳和镰刀,我的眼睛已经肿得看不见了,又痛又累地躺倒在小山似的草堆上。待父母闻讯赶到收购站时,我已昏睡过去了。
事情过去多年了,但我仍然忘不了那几个热心的小哥哥小姐姐,还有那位关照我的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