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考完放寒假了，女儿说学校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要去看望她幼儿园的园长，也要约同学玩玩，所以要晚几天回来。

今天差不多下了一天的雨，温度很低，就猫在取暖脚踏上织毛线，看《芈月传》，哪儿都不想去。

大结局看完，就有点想闺女了。虽然十几年心心念念孩子无时无刻不是放在在眼前放在心里最最重要的地方，但一上大学，她便是天高地阔，如蛟龙归海如鹰回长空，你的牵挂你的关怀都成了她的负担和累赘，于是告诉自己首要的任务是学会从内心真正放手。母爱的终极目标是看着孩子的渐行渐远的背影，与孩子分离。

总是这样告诉自己，孩子大了，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吧。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说来也怪，我们两母女不知怎么都是一个德行，在一起的时候卿卿我我你浓我浓，分开后都各自关注当下，除非有什么事情需要联系。有时候没什么具体事情但听到了对方所在地的某个消息，也会发个微信。比如，惠州来了那个携带中东呼吸症的韩国人，闺女会发微信说，最近没事不要出去啊，就在白鹭湖呆着啊。比如年底哪里发生治安事件啦，闺女会发微信说，晚上睡觉记得把门扣好啊，出去记得带钥匙啊，一个人在家闷不闷啊？……我索性解除原先互相屏蔽微信朋友圈的约定，对她开放了我的朋友圈，每天在微信朋友圈里不厌其烦地说，我今天吃啥了？去哪儿玩了？都干啥了？……这样感觉她的担心好像少了一些。

太久没有收到她的念叨，偶尔我也会去骚扰她一下，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问问她在干嘛？像是她小的时候跟我睡，半夜醒了会迷迷糊糊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摸她有没有踢被子一样。也像鲁迅笔下的华老栓，在天寒地冻的雪地里，从衣服外面摸摸口袋，哦，硬硬的还在。

两个人在家一起做饭或者手拉手散步的时候，有时候我会说，等你以后有了孩子如何如何，她有时候也会说等我以后有了孩子如何如何。

女孩子天生就具备母性，从小喜欢玩洋娃娃就是母性萌芽的最初体验。记得女儿两岁左右的时候，有天小小的人儿自己蹲在软软的太阳椅上，一声不吭，小脸憋得红红的，我问宝贝你在干嘛呢？她从屁股底下摸出几个彩色的跳棋说妈妈我在下蛋呢，我说喲宝贝下的蛋好漂亮啊。

小学快毕业的时候，聊到这个话题，她就信誓旦旦地说，妈妈你那么喜欢小孩，我长大了生好多孩子给你玩。

初中的时候，她问我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我说都喜欢，她说那我以后给你生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吧，哪个乖就留给你玩，不乖的那个，我拎回去，一天打三顿！我说你敢！你敢打你孩子我就打我孩子！当然都是开玩笑说着解闷的。

去年一起散步的时候看到路上一对母女，那孩子很小，却对母亲言语无礼刻薄，肆意取闹，那母亲却只是装聋作哑，一路看去心里很不舒服。我悄悄对闺女说，你以后要是带一个这样的孩子回来，我啪啪啪啪一天打几顿！我边说边咬牙切齿地做了好几个左右开弓搧耳光的动作。

闺女看着我，摇头，笑。

我说你笑啥？

她说，你觉得我的孩子会那样吗？

我一想，也对。

她问我，你是怎么把我教育得那么好的？

我说，好吗？

她说，我觉得还不错啊。

我说，我也觉得还行。

她说，等我以后有孩子了，你来指导我就行，不让你累着。

我说，看来你对你妈评价挺高啊？

她说，那是！我妈是谁？！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发现比你更好的妈。我们宿舍同学都是这么说的，她们可羡慕我了。

我有点飘了，说，给你妈打个分呗？

她想了想，按照一般人的标准，可以给你95分。

我不高兴不行了，那么高？

她又说，按照我的标准，可以给你90分，不过这不怪你。

我说，为什么？那5分去哪里了？

她想了想说，这么说吧，什么样的孩子交到你手里，都会培养成好孩子。但是在那么小小的个性差异方面嘛，没有达到我的要求。

我有点儿委屈，说，我扪心自问，对你，可以说是问心无愧了，该做的，能做的，不论在财力物力心力各个方面，都已经尽我所能，如果有遗憾的地方，就是我的知识能力认识水平所达不到的了。

她说，已经很好很好了，那5分，是我自己的原因，我说了，我不怪你。

……

不知道多年以后，她会不会也在这样的冬天，早早的买好冬被热毯，早早的买好孩子爱吃的菜，一个人在暖炉前等着孩子回来？多年以后，她会不会记得我们曾经这样的聊天？也不知道等她有了孩子以后，她跟她的孩子，会不会也有类似这样的聊天？也不知道别人家的母女，有没有过类似这样的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