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暖意融融。晚饭后,驱车来到下埔北六街。
在北门书屋门口停好车下来,看到同伴春荣和几个人在门口的树影下聊着。其中一个,一边在停放他的自行车,车后座上横挂着一个旅行包。我打量他,个子不高,脸色黧黑。“你是……鹏程?”我迟疑地,一边在脑中搜索白天在微信里看过的资料。他笑,显得有点羞涩腼腆:“鹏辉——张鹏辉!”对,就是他了——今晚的男主角。跟资料照片上白净壮实的帅哥相比,眼前这小伙显得单薄消瘦得多,顿时让人想起那个调侃股市的“鳄鱼与壁虎”的故事,然而想想他已在户外骑行10个多月,又觉在情理之中。
这晚,来了约摸二三十个人,把北六书屋挤得满满当当的,大多是20来岁的年轻人。此前我了解到,89年出生的张鹏辉是井冈山大学社工专业的毕业生,工作于福建一家社工机构,此次“单车骑行万里,穿越百座城市和无数乡村,一路游学采访各地公益人士公益组织,瞻仰人文遗址”。10个月的孤身骑行,穿越大半个中国,包括西藏。有年轻人问:你这样做,家人支持吗?又有人问:遇到过危险吗?有没有想放弃的时候?
他一一笑着应答。从刚开始略微的拘谨,渐渐流畅和开阔自如。看得出来,虽然还很年轻,但丰富的阅读、观察、思考,以及背后的经历,这个长相普通、外形单薄的男孩,已然历练出了他的力量与厚度。
2个多小时的沙龙结束后,我们移步至北六书屋老板松哥的设计室“私聊”,就着一壶绿茶,两块抹茶芝士。看着这个风尘仆仆的年轻人,想起上一次也是在这里,来自湖南的80后小伙蒋能杰,和我们分享他历时6年,跟拍留守儿童纪录片——《村小的孩子》。不觉有点恍惚,在他们这个年纪的时候,我是什么样子呢?在做些什么呢?回想起来,自小就是乖孩子,恪守着好好读书的本分,于是十余载寒窗苦读,考上一所好的大学;毕业了,找份安稳的好工作;然后结婚生子,存钱买房买车。如今呢,孩子慢慢大了,一年休两次假去旅行,茶余饭后八卦娱乐圈“真乱”,偶尔看到电视里谁谁环游世界心生羡慕,看到谁谁演绎不一样的人生暗自敬佩,然后转身换上工作服接着上班打卡……生活仿佛就是这样了,有时莫名地觉得哪儿不对劲,但又好像没什么大问题——环顾周围,大家都这样!
而眼前这个年轻人,还有蒋能杰,青原色的李艺泓他们,大概就是在走着一条少有人走的路吧!对我们普通人来说,工作、孩子,哪一样都是牵绊,别说花费6年不计投入地做一部公益宣传片,10个月远行在外,即便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好像都是奢望。然而,即使桎梏于重重琐屑生活,对自由的向往与渴望,却从不停息。这里的“自由”,当然不是抛家弃子浪迹天涯,不是逍遥世外不食人间烟火,而是在柴米油盐、责任道义之外,仍然心存梦想,始终记得聆听自己内心的声音,并且勇于去追随和实践。
心理学家荣格曾说过:每个人都有两次生命。第一次是活给别人看的,第二次是活给自己的。第二次生命,常常从四十岁开始。从“活给别人看”到“活给自己”,对大多数人来说,注定是一段漫长的旅程,甚至是终生不可企及的距离。
第二天一早,鹏辉还得启程前往深圳,我们不得不告别了。瞥见他肮脏的长指甲,我从包里找出指甲钳,看着他剪干净了,然后把指甲钳送给了他,嘱他回去把脚指甲也修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