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之间的差异有时会达到让人惊叹的地步,我的儿子与女儿正是如此。兄妹俩几乎在每个方面都是反过来的:哥哥的长处就是妹妹的短处;而妹妹的长处则是哥哥的短处。
生活上,儿子沉默寡言,不单对穿着毫不在意,对吃更是没有什么感觉。女儿就不一样,整日里叽叽喳喳,永远有说不完的话,只要她在家,你就别想安静,甚至躺下睡觉她也能一个人自言自语,开怀大笑。儿子八个月就会叫爸爸,女儿却足足两岁半才开口说话,之前把我吓得到处找医生检查,怕她舌头粘连。现在,女儿每天就仿佛要把少说的话一口气补回来。对于穿,虽然身为学生,平日都是学生装,没有多少机会穿上自己个性的衣服,但两年前女儿就有了自己的主见:作为父母,你有权买与不买,却再也不能决定她要买哪件衣服了。
至于说到吃,那可是女儿绝对的强项了。水果和零食没有不喜欢的,刚刚吃完饭马上就开始吃,而且可以连续不停地吃,也不知道她的胃是怎么装的。八岁那年,不知谁送来一大盒色彩斑斓的朱古力,有十多个品种,女儿每样试过后一一作出点评,倒也八九不离十。有一次我去香港,知道女儿喜欢朱古力,咬牙买了两盒名贵的进口朱古力,谁知女儿试过后只对一种表示认可,老婆不相信,试后也不得不认同。如果说朱古力是女孩子的至爱,能够鉴别没有什么稀奇,那么对于正餐的食物,女儿同样也具有独特而准确的见解。吃鱼她要吃海鱼,说海鱼味道清鲜,老婆说海鱼要贵很多呢!淡水鱼她独喜土鲫鱼。以前家里总是买罗非鱼,因其刺少肉多,但无意中让女儿吃过一次土鲫鱼后,她就再也不吃罗非鱼了,谁都知道土鲫鱼味道鲜美,但那满身细如绒毛的鱼刺让大人都望而生畏,女儿却能将其一一挑出,吃得干干净净。吃牛肉她要吃水牛肉,她说黄牛肉虽嫩却没有牛肉味,而且颜色感觉像猪肉;走地鸡与饲料鸡、家鸭与绿头鸭她很快就能鉴别出来;蛋糕也是吃一两口就知道从哪家店买来的。女儿从不讳言自己好吃,说嘴巴除了说话就是用来吃东西的。她吃的水平和挑剔的程度远远超越了她的年纪,让我那勤俭的老母亲看着很不顺眼,常骂她是穷人长了地主肚。
在学习上,儿子的成绩好,女儿的成绩也就可想而知了。至于差到什么程度,我只能在这里很小声说:语文稍好,数学才勉强及格,还试过多次待及格呢,这可是小学啊!但这些话是不能让女儿听到的,她严禁我向外透露她的成绩,说是她的隐私。女儿好像天生排斥读书,特别是面对数学,她那种痛苦的表情会让你觉得人世间所有的艰难困苦与她的数学比起来都是小儿科。老婆晚上辅导她做作业,常被气得七窍生烟。“不知道”——女儿回答得最多的三个字,而且回答得清脆响亮,好像“知道”才是需要不好意思的。老婆气不过的时候就会故意问她:“那1十1是多少啊?”“2!”这个她知道,同样回答得清脆响亮,全然不理会你话里揶揄的味道。
第一次考了待及格,女儿终于知道不好意思了,她回到家装得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试卷呢?”我问她,老师早已发来了信息。“什么试卷啊?”女儿装傻。然后在房间磨磨蹭蹭找半天,也许她希望我等久了也就忘记了,可我又怎么可能忘记呢?她看实在躲不过去,才红着脸拿了出来。以后待及格多了,女儿就并不那么在乎了。“爸爸!你要有心理准备哦!”每次女儿这样说的时候,我就知道女儿又考砸了。“我已经很努力了,它怎么就是上不去?”女儿一副楚楚可怜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她让你觉得这件事是大有蹊跷的,并不完全是她的问题。不过也有一次,绝无仅有的一次,女儿考了好成绩,回来就是另外一副模样了。她的脸笑得像一朵花,学着舞台的方步,手上拿着试卷夸张地作扇形摇动。“爸爸!一百,一百分哦!”声音之大,三楼之内肯定是无人不知的。我拿过来一看,只是九十分加附加题十分,不过,这也确实是难得。“这是假的一百。”我故意逗她。“什么真的假的,一百就是一百!”女儿难掩心中的兴奋。她说要永久保存这张试卷,假如你想要看这张试卷,她会像变魔术一样,几秒钟就能拿到你的面前。
女儿成绩不好,哥哥却是个高材生。老婆就常拿哥哥与女儿比较:“你哥哥小学总是考一百分的,考了九十八分都会闷闷不乐,你看你才考多少分?”除了感叹,当然是想让她知耻而后勇。女儿自知理亏开始并不作声,但你如果以为她会有些许内疚,那就大错特错了。一次,老婆又在唠叨的时候,女儿先是柔声细气地反驳:“一百分不好。”“一百分怎么不好?”老婆诧异。女儿满脸的不屑,回答得振振有词:“一百分只能退步,我六十分就可以七十分八十分九十分这样不断进步。”老婆一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你除了觉得对强词夺理这个词要重新认识以外,也就只能苦笑和摇头了。当然这只是在家里,到了外面,她哥哥可是她的金字招牌,“全世界”无人不知她有个哥,读书很厉害的。
女儿学习虽差,心态却很好,这让我多少感到欣慰。她从小喜欢画画,水平还差强人意, 刚上小学当了个美术小组长,女儿心里高兴,只要有亲戚来就兴奋地告诉人家她是班干部,生怕别人不知道。过了一个学期,竟被莫名其妙地撤掉了,让我大为震惊!虽然小组长不过是个虚衔,但对于小孩的心理却非常重要,没当还好,当上被撤掉可想而知是多么大的打击。女儿足足两天不说话,让我们非常担心。还好,两天后女儿恢复了常态,我们也就小心翼翼不再提及此事。一天,女儿的姑丈来了(他平时常和女儿斗嘴),却故意逗她:“听说你的小组长被撤了,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误啊?”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正担心,谁知女儿高声回答:“老师怕我跑上跑下收作业太辛苦,让我先休息休息。”大家哄堂大笑,我这才放下心来,知道女儿在心理上是不会再受这件事影响了。
女儿读书不好,让我对她的将来充满了忧虑,如果不是义务教育,她能否考上初中呢?女儿对此却信心满满,她考虑的却是高中考上一中我们该奖励她什么,实在让你啼笑皆非。如果你露出一丝怀疑的神色,她马上就给你来一句:“你可不能小看人哦!”是啊!谁敢小看你呢?人有无限的潜能,何况是小孩子,但并不是靠耍嘴皮子就可以的。
说到耍嘴皮子同样也是女儿的一大强项,她常语出惊人,虽荒诞可笑却也不乏逻辑性。昨天女儿回到家,很兴奋地跟她母亲说,她好朋友有两条择偶标准:一是要比她年纪大,另一条是要比她身材高,还要帅。“那你呢?”老婆问她。“我嘛!”她忽然满脸正经,“要加上孝敬父母。”女儿加的这条很有卖乖的味道,但我知道那确实是她真实的想法。不过才十二岁啊!还择偶标准呢,女儿在谈论这些敏感话题时就像谈论时装一样轻松自然。
唉!这些蛋蛋后,你是无法知道她那幼小的头脑里还装着什么惊世骇俗的想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