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16、南风吹溜溜吹
春回大地，处处景新；桃红柳绿，万紫千红。南国的春姑娘来到了人间，百花齐放，万木争荣，到处充满着无限生机。这么美好的春光如诗如画，令人欣慰，令人羡慕，令人神往，令人浮想联翩。
大亚湾新区建设正干得热火朝天，随着步伐的不断加快，已逐渐显现出崭新的面貌，现代石化城工业区已初具规模，各种石化生产配套设备正加紧安装，铁塔吊机、大型吊车正忙碌地吊装着各种设备，工地上车水马龙，一片繁忙。一座座新楼拔地而起，一个全新的滨海石油化工区已展露在世人的面前。
如今已担任了新城区副区长的尉迟光，与柳衣衣是同乡。在一次下企业了解调研时，一个偶然机会与她邂逅，得知她在一家生产不景气的工厂打工，工资待遇低还不止，而老板又经常借故拖欠工人工资，弄得她日子很不愉快。他一股同情心油然而生，就想到应该帮助这孤单无援的老乡解决一些实际问题，于是推荐她参加区政府招考公务员考试。经考核后柳衣衣被录取，安排到区政府接待科工作。对此，柳衣衣很是感激尉迟光。这么一来，她总算找到了一件较为稳定的职业，心里比以前踏实多了。
这天上午，柳衣衣开着小车载着尉迟光在新区工业园转了几圈，走马观花地看了几间外商来料加工生产的毛织、制衣和电子元件厂后，尉迟光念头一转，考虑到今天刚好是礼拜日，应该是忙里偷闲休息放松一下，遂临时决定到郊外碧莲山作半天的假日休闲游。
一个副区长，分管工业经济这一摊，加上新区建设的突飞猛进，真是公务繁杂，百事缠身，忙里忙外。他有一句口头蝉，叫做：两眼一睁，忙到熄灯。这倒是真的。因为工作忙，很少能过上星期天安安稳稳地休息这日子。众所周知，当今为官生涯有很多时间是在会议中泡掉的，而各种各样的大会小会总是像马拉松长跑似地开得没完没了，这方唱罢彼登场，尽管上头对会风三令五申，年年下达红头文件，强调务必精简各种会议，端正会风，腾出更多时间让领导深入基层，深入生产第一线，及时解决各种实际问题。可文件归文件，现实还是现实，究其原因，是“会瘾”那股习惯势力仍在好些领导者头脑中根深蒂固。这习惯势力是最令人可怕的势力，他们要靠大会小会施展权威，靠大会小会发号施令，靠大会小会收集各方情况，靠大会小会去解决各种问题。为此，有人曾在报上呼吁，为了开好各种会议，讲求实际效果，应该创立一门“会议学”，分门别类、科学系统地对各种会议进行研究分析，找出其规律性的东西，以提高会议效率，达到精简会议、节约时间、讲求实效之目的。不过，即使真的有“会议学”面世，要真正操作起来也不容易，特别要一下子扭转这会议太多太滥的局面，恐怕不易办到。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江河易改秉性难移”之谓也。
还有一个问题令尉迟光头痛的，那就是节假日有时想躲在家里处理一点个人私事，可往往又会因这因那不断有人登门造访，一缠往往又是老半天。这些不速之客，多是为解决个人的种种问题而来，比如户口进城，小孩读书就业，亲戚朋友调动工作，下岗失业重新安排……没完没了，这些都是份外事，要办妥必须花时间精力，这使他讨厌极了。是的，当一个地方官员，是要付出辛劳的，除非你冷面民生，不为所动。要为民办事，就得掉几斤肉，瞧这尉迟副区长，还不到天命之年，可眼角的鱼尾纹和额角上的担头纹都很深很明显，这两年头发也白得快，看上去要比他的实际年龄起码要长七八岁。他如今是一个县团级别的官，但也是一个平常的人，凡人都有七情六欲，除了工作之外，同样需要休息，需要娱乐，不可能整天都把神经绷得紧紧的。他这么一想，心血来潮，就决定利用这大半天假日偷点闲心，到游览景点去兜一圈，散散心，呼吸一下大自然的新鲜空气，享受一下休闲生活的乐趣。
丰田小卧车在笔直的公路上飞驰奔跑着。柳衣衣紧紧握住方向盘，双目注视前方，神情执着专一。女孩心灵手巧，思绪宁静，善于处置各种突然变化，开这小车是最合适不过的了。而此刻的尉迟光感到有点疲惫，索性斜靠在座位上作短暂的闭目养神。他大学毕业之后，分配到一家工厂当技术员，凭着自己刻苦耐劳，虚心好学，很快便受到重用，当过班长、车间主任、厂长等职。后来，他在“孔雀东南飞”的热潮影响下，来到大亚湾创业，一切又从头做起，也可算是一步一个脚印，经过不断打拼，才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回首这些年来他的人生历程，虽不惊天动地，但走得踏实、稳健，可以说是得心应手，一帆风顺。他认为自己运气还算好，碰上了机遇，能有今日的位置和事业，觉得应该知足常乐。
碧莲山风景区离新城区不远，加上道路好走，20多分钟的车程就到了。这碧莲山面朝南海，后依群岗，山上有广元寺和吉祥石塔，是一处颇具名气的佛教胜地。相传广元寺始建于唐代，以后历朝不断修葺完善，逐渐成了一处佛门弟子修心养性之福地，吸引着四面八方虔诚信徒和香客朝拜，历来香火兴旺。古寺、石塔的建筑古朴风雅、宏伟壮观。雕龙绣凤，巧缀奇合；人物塑像传神逼真，栩栩如生，呼之欲出。周围环绕苍松翠柏，风光秀美。广元寺为九进殿堂，呈长方形，依山而筑。拾级而上，有佛殿、厅堂、僧房等六十余间，四周有遮阳曲径互相连接，沟通全寺。寺后山顶上的吉祥石塔，巍巍矗立，其高七层，全部用长方体花岗岩石块打就垒成，庄重雄伟，气势磅礴，仰望若擎天大柱。
这么一处风景名胜，尉迟光今日特来此地寻幽揽胜，除了要在忙里偷闲外，还有一层意思是他要借此机会感受一番胜利者的自信和喜悦。因为这佛寺和石塔，在那场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中都遭到众所周知的厄运。佛寺中的塑像被打碎，石塔被毁，僧人遣散，大批珍贵书画文物被焚烧，一处名扬海内外的宗教场所瞬间成一片废圩，令人扼腕叹息。
海滨新城的开发建设带动了这里第三产业的兴旺。数年前，由区委统战部门牵头，逐步落实了党的宗教有关政策，决定恢复广元寺，先后由海外侨胞捐赠慈善基金2000多万元，将寺庙和石塔修葺一新。当时，尉迟光兼任旅游开发区筹建处主任，负责具体实施事宜。他至今仍记忆犹新，刚开始筹划修建时，有人就站出来唱反调，认为恢复这些庙宇就是搞封建迷信，开历史倒车，不如拿这些钱正正经经地办一个工厂，可以解决数百乃至上千人的就业问题云云。但他作为主脑者，却有自己的主见，并没有让这些反调当一回事。有异议也是一种正常现象。他认为寺庙是宗教活动场所，而宗教也是一种历史文化，修建和恢复寺庙古迹，一方面是为了落实国家有关的宗教政策，让宗教信徒有归宿，这是国家统一战线工作的需要；另一方面把风景名胜搞好，恢复其本来面目，增加其历史文化内涵可以吸引游人带动旅游业兴旺发达，促进地方经营济发展。真是一举多得。主意这么定下来，就这样干了，而且干得很完美。这无疑有他一份心血和辛劳。
现在，当他迈步在寺院门庭新铺青石板上的时候，仿佛让他能看到几年前他与工人一起出力流汗抬着石头走过留下的足迹。如今，他与工人一齐洒下的汗水已变成一处风景宜人的游览区，每年因此接待数十万游客，给地方经济增添了一笔新的财源，想到这些，他有了满足感，有一股胜利者的喜悦溢上心头。
不一会，尉迟光从广元寺侧门走出来，仰头直望吉祥石塔，顿时使他产生了一种胸怀开朗起来的自豪感。因为这石塔的重修同样倾注了他的心血。一直尾随在他后面的柳衣衣，见他如此痴迷石塔，心里便明白几分原委，怂恿地说：区长，干脆登上塔顶去，可以眺望新城区全貌，那才让人赏心悦目。走，在塔顶上替你照几张相片。说着，拉出挎包里的袖珍数码相机。
尉迟光转过头，瞥了她一眼，不以为然地笑着：你这鬼灵精，也能猜着今日我会来这地方，不然，你是不会带这东西出门。有相机就照几张，等一下齐上去，找个角度，你会照好吗？
柳衣衣说：我的照相技术还可以，还得过摄影大赛的奖项哩！可不是吹牛的，到时你看看就知道。
眼下的柳衣衣与她刚到大亚湾时可以说是判若两人了，如今她变得聪明自信，知识面丰富，什么东西都一学就会，对新鲜事物尤为敏感。干起活儿干脆利落，应酬接待有条不紊。能文善武，很有新时期女性特色，有时她一个人能顶几个人的工作，真是人见人爱。尉迟光觉得她干得确实不错，很多事情都交给她，放心让她去干。尽管有人在背后也窃窃私语着他，更有的在“女”字上做文章，说他用女的当秘书、开小车，真有点那个喜好女人味！对于这些议论，他有他的主见，始终坚信脚直不怕鞋歪。为什么宾馆、酒楼、民航飞机上可以雇请年轻漂亮的女服务员，我堂堂一个副区长难道用一个有才华的女秘书就违法？岂有此理!人言可畏，习惯势力也是一股最可怕的势力。中国的一些旧风俗旧习惯，男女授受不亲，难道在迎接新世纪到来时还要不断延续下去吗？尉迟光认准的事，他就是不怕，就是要做。人们要议论就由他议论吧。但自己必须坚持的一条：就是要遵法而行，切莫违法乱纪。所以，他把握住这个宗旨后，就坚持起用这个能干的柳衣衣。
过了不久，尉迟光与柳衣衣两人经过一番努力，爬了九九八十一个石级，终于登上了石塔顶层的观景台。在这里放眼俯瞰四周，海滨新城全貌尽收眼底，令人心旷神怡。自从那个姓邓的老人南巡讲话公诸于世后，在邓公说的“抓住时机，发展自己，关键是发展经济”的精神鼓舞下，这里的开发建设步伐不断加快；在石化、汽车等大项目的带动下，这里的建设热潮搞得如火如荼，真是日新月异。昔日这里是一个小圩镇，都是一些破旧低矮的砖瓦平房，如今变成了高楼林立，鳞次栉枇。瞧那拔地而起的圆柱体一样的观海宾馆，楼高38层，顶层是一个旋转餐厅，可以全方位观察大亚湾全貌，这给海滨新城增强了繁华都市的韵味。这就是改革开放春风拂指下所带来的全新变化。这里的人们称这股春风为“温暖的南风”。而海滨新城的崛起，是“南风吹”的强劲动力影响之下形成的。自然，尉迟光迎来了机遇，赶上这趟飞跃向前的时代列车，在这经济大潮中扮演了一个弄潮儿的成功角色。他确实有功于新城区的开发建设，因而他有点自豪感，觉得这些年来自己的汗水并没有白流。时势造英雄,英雄又推动时势发展.
就在尉迟光充满激情充满自信地欣赏着这崛起新城全貌的瞬间，善于捕捉典型环境和典型人物的柳衣衣已把相机镜头瞄准着他，咔嚓咔嚓地一连拍下好几张不同角度不同造型的照片。而在这当儿，他又总是表现得处世不惊、从容自若、心胸坦然，显现出一个领导者的豁达和大度。
从吉祥石塔慢慢地走下来，尉迟光又重新步入广元寺大堂，只见大堂的如来塑像面前，神台上香烟缭绕，善男信女来往穿梭其间，点香引火，顶礼膜拜，那种必恭必敬的虔诚神态，达到令人哑然失笑的地步。一种精神思想上的信仰，具有无穷的魔力侵淫着人们的思维世界。人类的进步在于思维，人类的犯罪也在于思维。如同《圣经》上说的，上帝创造了天地海和万物之后，在第六日造了第一个人亚当，并把他安排住在伊甸园里，上帝要亚当管理各种动物，亚当忙不过来，便又为他创造一个配偶，在他沉睡时，从他身上取下一根肋骨，造出一个女人夏娃。当时两个人赤身裸体，并不感到害羞，两人一起管理伊甸园中一切，无忧无虑，过着和谐和美满的生活。这是人类的始祖，他们并不知善恶。一切动物温驯善良，可后来亚当和夏娃经不住蛇的诱惑，偷吃善恶果，两人顿时心明眼亮，知善恶，识真假，有了思维，知道得失荣辱。上帝知道是蛇唆使了女人，女人又教唆了丈夫，才吃下这禁果。于是上帝惩罚了蛇，叫它入地，用肚子走路，终生吃土。上帝又惩罚女人，对女人说：必须增加你怀孕的苦楚，叫你分娩时伴随着剧痛。女人将成为丈夫附属品，受男人的辖制。上帝最后又惩罚亚当，让他走出伊甸园去，必须终年劳苦，汗流满面，才能从地里得到吃的，劳碌终生，直到死后归土。上帝的话一锤定音。人啊人！你本是尘土而来，终将归于尘土去。
这么看来，人生于世，是注定要受苦受难。祈祷福禄荣华富贵，只不过是人们心中的一个良好愿望而已。有关宗教的信仰，只能顺乎其自然。如果人们真的用暴力去阻挠它时，却又谈何容易。文化大革命时有人狂热起来，硬是用暴力手段去强制破四旧，最终却适得其反，弄得天怒人怨，这不就是很好的教训吗？信则有，不信则无，倒是常理。尉迟光平时难得碰上这样一种对宗教朝拜的场面，一个共产党的官员难道也信菩萨神灵也要走上前去膜拜祈祷护佑吗，这未免会让人觉得俗耐无比了。他正准备走出广元寺，却被一个声音叫住：区长，您好！
尉迟光循声望去，叫喊的是一位香港商人，秃顶细眼，大腹便便，是在这新城区独资开办汽车维修配件中心的区住才先生。于是，他马上回应道：区经理，你也到此一游？
区先生笑着说：是呵，此处我常来。我信佛，还坚持吃斋读经。今天礼拜，同太太一齐来进香拜佛，祈求佛祖保佑平安大吉，生意兴隆。
尉迟光听了，笑哈哈地说：其实，菩萨何曾保佑你发财，你办企业赚钱，主要靠大陆如今改革开放政策好，靠你的脑袋智慧，靠你捕捉了各种机遇。如果拜神能拜来金钱财福，那大家都不用这么辛苦去拼搏，天天到这儿烧香不就成啦。
区先生说：区长的话亦有道理。像我这样办个企业，不可否认要相信科学，抓住机遇，瞄准市场，但我始终都信赖着信灵庇护，我心中有佛，所以在我的厂房里头也要供上一尊神位，祈祷佛祖时时保佑。
这时，站在一旁的柳衣衣也插上一句：区老板，你们这些客商是双重身份，既穿西装，又拜神灵；既有现代科学头脑，又有古代迷信思维，称得上是两条腿走路呀！
区先生听了忍俊不禁，忙说：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是一番良好心愿祝福而已。好话不怕多说，人都中意听好说好话，喜欢光明，喜欢上签，这是一种心灵安慰呀！说着，他拉出一包特长滤嘴良友香烟，点上一支，抽了一口，然后把话锋一转，朝尉迟光说：区长，我想扩大厂房面积，将生意进一步做大，征地报告早已送上国土规划局，烦你帮我过问一下此事。
尉迟光说：关于你的用地报告，区政府根据国土规划局的意见，已研究讨论同意，批文即将下达，到时请你抓紧办理手续就成了。
区先生听了很高兴，说：那区政府真是高效率办事，我们来这里投资很放心。正因为如此，我才打算扩大生产规模。
尉迟光说：我们的宗旨是让外商发财，促新区经济发展，达到互利互赢的目的。你们来新区办企业，就是支援新区建设，如果我们不抓紧为你们服务办事，推诿拖拉，那我们这些政府官员就是最大的失职。说着，伸出双手同区住才先生紧紧地握在一起：团结奋斗，共创新区美好的明天。
区先生此刻心情也特别激动，他拱起双手，说：十分感谢区长的关心！说着，他
尉迟光见状，立即用手挡住，说：这东西我不能收。上级早有文件规定，我们这些政府人员在外事活动中不能随意接受外商的礼物和红包。
区先生说：区长，你用不着大惊小怪，小意思嘛，何必客套！又不是合伙干见不得人之事，更何况你对我来贵地办厂给予了大力支持，比如前段电力供应紧张，若不是你及时向有关部门反映，增加了供电量，才使工厂生产得到保障，要不，我都不知怎么办好。
尉迟光说：若说感谢，这要感谢党和政府，感谢这片土地上的人民群众，我个人只不过做了点应该做的事而已。
区先生说：那我送点小礼物也只是出于彼此之间个人感情，礼尚往来，你就别太当真，否则我会扫兴。
物品还是在两人之间推来拥去，互不相让，各抒己见。尉迟光觉得遇上这种场面很难堪，让局外人看了更不好意思。凡是外事活动，他懂得一点，外商到这里来投资办企业，不管合资也好，合作也好，独资也好，无疑是来赚钱的，亏本生意对于谁都不会白白去干。在交往之中，外商往往会行使请客送礼这招，这叫感情投资吧，以驾起友好合作之桥梁，使工作能顺利地进行下去。不管他们意下如何，目的是按市场经济规律做生意，帮人办事得到一定的回报，在国外则叫做佣金，这种情况是可以理解的。而在国内碰到此种情况，有时的确令人尴尬。如果当事人不讲究方法，一味拿法律原则去照套，甚至冷面冷心，不近人情，给外商一个下不去的台阶，这往往又会挫折伤人家的积极性，弄不好伤了人家感情，还会把人吓跑，适得其反。特殊政策，灵活措施嘛，关键是要把握好一个度。在这种情况下，比较妥善的的处置办法还是诚恳地接纳下来，然后带回单位交由组织去处理。这也是尉迟光在工作实践中领会到的。
站在一旁的柳衣衣，这时也非常理解尉迟光的心境。她与他互相交换了一下目光，便干脆利落地说：区长，让我先拿着。中午我们请区先生
这么一圆场，尉迟光如释负重，觉得小柳在这关键时刻还是理智的，这么处理果然得妥，既然照
区先生不禁一乐，说：我与太太都很喜欢东江客家菜，有这么一个机会，我们也不客气了。时间差不多，现在就去吧！
尉迟光说：那好，马上开车过去。
宴请区住才夫妇的饭局设在海天酒楼。因为是搞美食节，促进当地旅游业，这酒楼特意打扮，装饰得美轮美奂，彩球高悬，彩旗迎风招展。顾客熙来攘往，热闹非凡。尉迟光陪同着客人乘坐电梯登上九楼，在预先订好的“兰花厅”就座。在等候开宴的空隙，尉迟光边喝茶边与客人聊天，向客人滔滔不绝地叙谈了东江美食文化的花絮。他侃侃而谈：大亚湾这片土地属于东江流域，而东江饮食文化源远流长，东江菜则与粤菜、潮菜三足鼎立并称为广东三大菜系。而此次由海天酒家推出的东江宴，旨在打造饮食行业的强势品牌，通过大张旗鼓的宣传推荐，使其逐渐成为大亚湾旅游饮食的一张全新名片，以期引起广大食客的关注，推动这里商业旅游的发展。
区先生喝了一口茶，望着尉迟光，说：东江菜与其他特色菜相比，其最大的特点在哪里？
尉迟光转身望着柳衣衣，说：小柳，这段时间你也参与筹备美食节的有关事宜，掌握一些情况，那你就同客人介绍一下。
柳衣衣听了点点头，开口说：根据我所掌握资料，谈谈东江菜的特点。传统的东江菜较偏重于“肥、咸、熟、香”四个字，即具有下油重，口味偏咸，用的酱料较为简单，一般用生葱熟蒜、香菜调味，尽量少加或不加过重过浓的佐料，以突出菜肴的原汁原味。东江菜还有一个显著的特点是主料突出，喜用三鸟、鲜鱼虾蟹，青菜只作垫底用。而在烹调方法上多采用炒、煮、煲、蒸、焖和炖居多，这样可以既保持原有香味，又使入口感舒适，不轻易破坏食物本身营养价值和纤维组织。其菜色特点是原汁原味，鲜美滑喉，口感极强，回味无穷。
谈话之间，东江宴的菜色已陆续让高明的厨师做好开始上桌。这道被命名为东江东坡宴的菜牌共有10样菜：东坡会群仙、东江盐焗鸡、东江酿豆腐、东江龙蚬、西湖听韵、东江酥丸、梅菜东坡肉、东坡西湖莲、西湖醋鱼和罗浮四季青。而具有东江特色的糕点有糍粑、粉果、番薯饼、芋头糕、炸油角等等，摆满了一张大圆桌。这些各具特色的东江菜热气腾腾，飘扬着一股诱人食欲的香味，令区住才夫妇惊羡不已，尝过味道之后，都交口称赞东江菜确实有其特色。
席间，区先生望着尉迟光，打趣地说：尉迟区长，看来我们选择在大亚湾投资没有错。古人说过，民以食为天。在这里能尽情品味东江特色佳肴，也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区夫人听后也连连点头称道：有这么好的东江菜吸引着，以后我干脆把家安到这里来好啦！说得席上的人都齐声欢笑起来，拍手叫好。
区先生吃着、喝着，深被眼前浓厚的饮食文化气氛所激动，兴奋地说：昔日民间东江菜系将可以借此进入星级宾馆酒楼，其独特的文化魅力将日益凸显，成为东江饮食文化中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为经济建设服务，真是一着好棋。
尉迟光听后点点头，说：经济是一个地方的实力，而文化是一个地方的魅力。我们在抓好地方经济发展的同时，也要把地方传统文化这张牌子打响。而饮食作为一种文化，自然不能将其忽略。
区夫人说：大亚湾山青水绿，树茂花红，碧海银滩，风景这边独好，又有这么多风味小吃，十分适合现代人休闲度假，怡情养性。我每一次来到这片地方，都能感悟人与自然、天人合一的和谐心境，令人心旷神怡。
柳衣衣也说：这里的确是一块好地方。我也是外地人，如今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年，已深深地爱上这儿的山水草木。这儿不愧为旅游胜地，度假天堂。区夫人，你来这里安家不会错。
尉迟光说：宋代大文豪苏东坡贬到惠州后，曾写了脍灸人口的名诗句：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如今我们都是为了建设大亚湾新城，走在一起，在这块热土上耕耘，愿我们借此机遇都来长做岭南人吧！这时，大家不约而同地举起各自的酒杯，互相碰杯之后，互相表示祝福，痛痛快快地一饮而尽……
宴毕之后，尉迟光与区先生夫妇握手话别，驱车回去。坐进小车座位之后，他觉得有点劳累，欲想打个盹养养神。柳衣衣从反射镜中看出他的倦意，便将车速放慢行驶，好让他趁机休息片刻。于是他闭目养神，脑海里回顾着大半天时间所见所闻，感觉得虽是休闲，但很实在，似乎还是在工作着，忙着。作为一个地方领导者之一员，身上总是有干不完的事，估摸回到家里后，又会有什么事情正要等待他去处理和解决。他真是一个大忙人！他的妻子总习惯在别人面前说这句对他评价的话。
不出所料，当尉迟光回到家里，却见制衣厂厂长司徒应已在他家客厅里等候多时了。司徒应以为周末他是会呆在家里的，想不到来了才知又是扑个空，只好等候。两人是读大学时的同学。尉迟光见是老同学，很随便地问道：等了我这么久，没有什么事吧？
司徒应见他归来，接连抽了几口烟，狠狠地把烟头丢进烟盅，气冲冲地说：老同学呀，你评评理，这叫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不知道吗？上个月，与我们合作的外商老板见我们生产抓得扎实，超额完成了出口任务，外商老板十分高兴，包了一个5000元港币的红包给我，纪检会说要对我进行调查处理。这是新的规定吗？
尉迟光往沙发上坐下，接口说：按上级新规定，在外事交往中，凡有外商给我们个别领导人送礼、送红包又不好回拒的，应交给组织上去处理。那你收的红包应交给组织嘛！
司徒应忿忿不平地说：我又不是硬要外商的，是他认为我们生产抓得好抓得紧，为他增加了效益，才奖励给我个人的，多劳应该多得。其实，这段时间我加班加点，拼命工作，实在是累得很，为什么多劳不可多得，太不公平！
尉迟光解释着：收外商红包是不成的。上级有明文规定就得遵守，无规矩不成方圆。道理可以慢慢讲，别激动生气。
司徒应说：有些人对我有成见，想拿我当出杀鸡，处理我一个人当然容易，但这样下去对搞活市场经济很不利。今天我来，是想请你替我到纪检会去说说，把这件事弄清。你的话是有人听的。
尉迟光顺手给他杯子里添了茶，说：外事活动还要继续下去，以利于经济发展，但有一条原则是我们不能干违法违纪的事。我们是老同学，而且都是在经济领域里做事情，正因为如此，更应该保持清醒头脑，按有关规定办事，不然，我这副区长也难以交差。
司徒应仍有一肚气，说：我就不服，为什么有人比我严重得多的没有处理。有些人偏偏喜欢缠住我不放，抓了芝麻丢了西瓜，对我却毫不留情，仿佛要置我死地才痛快。你说这是啥道理。一些人出港、出国考察，外商又包食又包住，又送冰箱又送彩电，又送电脑什么的，这与我那5000港元相比，不是小巫见大巫！可人家一点事也没有，而我却弄得满城风雨，真是太不公平了！
尉迟光解释说：社会上的不正之风是要通过整治，要依法治政，违法必究。现在你受收外商的红包，不管钱多钱少，都是违反了有关规定，把柄让人抓住，要处理你当然有道理。对此，你还是要冷静些，理智些，把姿态站高一些，我的看法是坚决退还红包。在思想上好好反省一下。每个人在工作中都会有错，这不要紧，关键是知错即改，越快越好，果断地处理。
司徒应原以为老同学会看在面子上，借助权力偏袒他的，想不到却感动不了“上帝”，还挨了一顿批评教育，这个“官”字毕竟两个口，说上说下说重说轻都成。他这时才觉得老同学太原则，为官说官话，再说也是白说，只得无精打采地垂下头来，自知活该倒霉就是了。
沉默了好一会之后，一直坐在旁边的柳衣衣，觉得应该为尉迟光分忧，便望了他一眼，说：区长，司徒厂长的事，待我明天到纪检会找郑书记了解一下，弄清原委再向你汇报，好吗？
尉迟光听着，觉得这样处理还比较稳妥，便点了点头：好的，你抓紧时间过问此事。
司徒应听了，表示赞同：柳秘书，这件事烦你关心过问，请在纪检领导同志面前帮我说清楚，我是乐意退还红包，请上级领导相信我，给我一个改正机会。
尉迟光说：司徒厂长你有这个认识就好嘛，何必赌气呢，知错即改，善莫大焉。回单位去好好地干，别让思想上带来太大的压力。
司徒应连连点头称是。他出了一口闷气之后，又得到尉迟光的一番鼓励，觉得放下了思想包袱，情绪也比来时轻松许多，便起身告辞回去。
送走司徒厂长之后，尉迟光抬头一看，时近黄昏，不知不觉时间就这样过去。柳衣衣觉得该让尉迟光休息，便主动地问他：区长，没有其他事，我该回去吧！
没其他事了，你就把车驶回保管场去！尉迟光说着，立即又想到那件不能忽略的事：小柳，记住，明天一早把区先生送的烟酒，交给办公室登记处理。
柳衣衣干脆地回应：是，我会处理！
夜深了。尉迟光却失眠了，白天里所见所闻，在他脑海中像是过电影一样，一幕幕地浮现着，令他思索，教他清醒。是的，改革开放的南风正强劲地吹着，如何在这前进的大道上认准方向，正确执行政策；坚持党的基本路线，进一步把经济搞活，这的确是一门大学问。如果不谦虚谨慎，戒骄戒躁，时刻保持清醒头脑，就会闹出乱子来。反面的教训也太多了。他浮想连翩，毫无倦意，于是索性从床上爬起来，穿了衣服，步出阳台，放目眺望着夜色茫茫的大海，全身感受着柔和的南风，而思潮却随着涌动的海涛在翻滚，在沸腾。
远处，不知谁家仍亮着灯光，DVD唱机传出了悠扬动听的歌声：
南风吹溜溜吹，
大地春来早，
开放的政策暖民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