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胆极小,据说是小时候落下的毛病。 那年他才七岁,一伙人在外面乘凉,他爹让他进屋去搬张凳子,他瞅瞅黑窟窿洞的房屋不敢进。他爹就吆喝他,老子象你这年龄,在跑日本慌呢,死人堆里趟来趟去,怕球。 越说,张三越不敢进。越不敢进,他爹越逼着他。无奈,张三抖抖索索、蹑手蹑脚的向那扇半敞开着的房门走去。这是初夏的夜晚,如钩的月儿似乎也有意同张三为难,在张三进入房门的一刹那,月儿也钻进了云层,昏昏的大地顿时暗了下去。当张三那双出满冷汗的小手摸索到一张椅子背时,惊动了一只正在偷食的老鼠。老鼠“叽”地一声,从张三脚背上跑过。吓得张三“妈呀”一声尖叫,当场尿湿了裤裆。从此,张三就得了“胆小鬼”这个称号。 张三长大成人后身材削瘦,象洗衣妇女手中的棒槌,扁平扁平的。年龄不大,眼角上就布满了皱纹,再加上身材矮小,很是有些萎靡。张三说是因为那年把他吓掉了魂,所以才不肯长。因家穷,张三二十岁就结了婚,娶的是东庄的刘寡妇,长得五大三粗,并且带了一个三岁的孩子。那孩子叫蛋,死活不叫张三为爹,张三也不勉强,依然儿子长、儿子短的稀奇得象个宝。蛋要骑马马,张三就爬在地上,让蛋在他脊背上尽情玩耍,有次蛋玩得高兴,嫌胯下这匹“老马”走得慢,砰地就是一棍子,张三脑袋上当时就起了鸡蛋大小个包。刘寡妇也有点看不起张三,刘寡妇说她找张三就应了那句歇后语叫单身汉找寡妇——互相照顾。每日里仍跑东窜西,很晚归家。张三有时说她两句,刘寡妇就会破口大骂,你小子长没有一匝,粗没一把,站到房顶上也尿不高三尺尿,趁早滚远点吧。张三打又打不赢,骂又骂不赢,只好乖乖地缩到一边。人们时不时讪笑张三,说他一接二,既当新郎又当爹。张三苦笑说人越多越安全,晚上再也不用尿尿罐了。 这年秋季,张三的表哥从远方归来,张三自然是要前去看望的。表兄弟二人多年未见,叙旧的话多酒也喝的多,一顿饭没吃完,张三已昏昏然醉入梦乡。 待醒酒,已是傍晚。这时天色骤变,淅淅沥沥下起了细雨。张三象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坚持要回家。表兄调侃他说,你那个家竟有这么好留恋的,他们巴不得你天天不回去呢。再说了这里离你家有十二里,一路上穷山恶水,坟茔遍地。白天你一个人前来都有些心惊胆颤,何况现在是秋风秋雨、妖魔鬼怪最好出没的晚上,你这样的胆量,要是回去,岂不是不要命啦。张三听完,越发坐卧不宁。 半晌,表兄来看张三,发觉张三已离去,心中甚为惊讶。忙叫来几位乡邻拿着雨具,打着手电筒,一路向张三家中寻来。待赶到张三家中,见张三正爬在地上让五岁的蛋骑马马。张三解释说,今日出门,只撇下蛋一人在家,想着他在这样黑暗的夜晚无人照管,眼巴巴的望我回来时,我连死都不会害怕了,还怕什么鬼怪!我可不愿再把蛋也吓成了第二个胆小鬼。 一席话,听得众人心里酸酸的。从此,再也没有人喊张三为胆小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