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木是个捡破烂的。 老木在北方的农村混不下去,三十六、七岁了还是一条光棍,村民们都说他孬,连小孩的眼光都剜得他又黑又瘦的脸颊生疼,于是就跑来南方这个小镇谋生。 老木的全部家当就是一部破旧的三轮车。三轮车上放了很多废弃的塑料绳,红的、绿的、白的,一根根长短不齐的系在车沿上。这些绳子对老木都有用,比如说扎一下蛇皮口袋,或者把塑料绳一根根的接起来捆绑货物。所以,老木只要看到地上的绳,不管长短都要把它们捡起来放在车上。 老木的车一跑,塑料绳就随风飘舞,很有些威风凛凛的样子。 老木收些废纸、废铁、酒瓶、易拉罐什么的,只要是别人丢弃的,老木都收。老木听别人说垃圾是放错了地方的宝贝。老木就把这话当成座右铭四处向别人炫耀。有哥儿们不信,就问老木:玻璃渣子要不要? 一问出嘴就后悔,玻璃能卖钱呢。又问:喝水用的一次性纸杯要不?老木说要,积少成多俺当纸卖呢。 哥儿们翻翻眼睛,左转右转突然问道:烂老木(柴)你要不? 要。老木回答得更爽快。 你要烂木柴干啥? 嘿嘿,俺送给秋二婶。问的人顿时傻了眼。 秋二婶在开发区路口摆了一个炸馍摊。这种炸馍在北方比较常见,就是把面粉发酵后,经过使劲的提筋揉搓,把整团面和得精溜溜的有神,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才算好。然后,抻成一个个长条放到沸腾的油锅里一炸,顿时喷香诱人。它的做法很有点像炸油条,只不过油条的面粉不用发酵,只需要兑上碱和明矾。 开发区外来工多,秋二婶的生意自然好。秋二婶炸馍摊就烧柴。秋二婶说烧柴炸出来的馍就是香。 秋二婶泼辣能干,但嫁了个丈夫是个赌棍,一昼24小时,除了吃喝拉撒睡就在麻将桌上。赢了不知钱在哪,输了就问秋二婶要,不给就打。秋二婶气不过,背地里就有了出格地举动。 老木才认识秋二婶时自然不知道这些。秋二婶一家比老木早来两年,两人一搭腔,就知道是老乡,所以显得格外亲热。 老木就把举手之劳得来的烂木柴送给秋二婶。稍有空闲,还帮秋二婶添把柴、秤秤馍、收收钱。这样帮着帮着,老木就成了秋二婶的相好的了。 刚开始,老木心里很慌。他觉得对不起秋二婶,更对不起秋二婶那个赌鬼丈夫。虽然那个赌鬼丈夫不像男人,但这时能无缘无故的揍老木一顿,老木才觉得好受。 时间一久,老木就感到了秋二婶的相好的不止他一个。老木心里就有点戚戚的。 一天中午,老木看到秋二婶从剃头老闫的出租屋内出来。头发虽然乱乱的,但一脸红晕。 老木就在拐角的地方截住了秋二婶。秋二婶反问: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有恩,女人该怎么办? 老木吭哧了半天,答不出来。 秋二婶倒轻轻地笑了。她刮了一下老木的脸,又问:你爱不爱俺? 老木想也没想,张嘴就答:爱! 秋二婶就施施然地走了。 老木依旧送柴、帮忙。 秋二婶依旧同几个相好的来往。 初冬的一个半夜里,风骤雨急,虽是南方,不冷也寒。秋二婶的儿了兵兵小便时忽地尿起血来,疼得只有10岁的小孩哭爹叫娘,脸色卡白。慌得秋二婶赶紧去找麻将桌上的丈夫。谁知丈夫正输得心慌,没等秋二婶张嘴,就一脚踢了过去。秋二婶捂着肚子流着泪在外面转了半圈,没有个结果。秋二婶最后拍开了老木的门。老木一骨碌从被窝里爬起来,趿着鞋,冒着雨,蹬着车将秋二婶娘俩送到了医院。 兵兵是尿道结石堵塞,急需碎石。幸亏老木带来了所有的积蓄。 安顿好兵兵,天光已放亮。秋二婶的感情闸门也彻底奔放开了。秋二婶靠在老木的肩上说:老木,你心好,不像其他男人只想玩弄俺,俺爱你! 老木说,俺也爱你。 秋二婶就昂起头来直视着老木:那俺就铁了心的去离婚,你就娶俺! 老木却摇摇头,不再吭声。 那……你是不爱俺? 爱! 那你为啥不娶俺,嫌俺? 老木脸色严峻,还是一声不吭。 哇的一声,秋二娘哭出声来,伸出手对老木又是撕又是挠的,惊动了不少人来劝架。老木却一动不动,任由脸上留下道道血痕。秋二婶嚎啕着跑了出去。 有哥儿们问:为啥,为啥? 问急了,老木才说,她有很多相好的,俺爱她不觉得丢人;可她要跟俺,就是俺的老婆被很多人干过,这个人俺丢不起。 哥儿们就说,球!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谁还计较这些。再说了,你不是什么破烂都要的么。 不!这不一样。老木说的声音虽小,但很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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