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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苏东坡十梦朝云(十)
作者:李展强(惠州民协会员)    来源:惠州民协    日期:2014-03-09 18:04:49

 

十、梦圆

 

东坡与朝云,

尘缘未了情。

天国来相会,

十梦终归圆。

 

时光倒回五年前,正值风华正茂的朝云不幸得了瘴疫病而医治无效,念着《金刚经》中“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的偈语,在惠州谢世,离开了东坡,化为鬼魂到了阴间。

按迷信说法,阳世间凡人死了之后要到阴曹地府报到,先过鬼门关。进门者必须带着“路引”(通行证),过鬼门关时,由夜叉小鬼验明正身,确定身死后发给此证。此证在生人将断气时就要将其填好焚化。亡灵得此证才可以通过鬼门关而到达阎罗殿,接受阎王发落。

阴曹地府设有鬼帝、六曹官员、四大判官、十大阴帅、十二殿岳、东西地狱、都城隍、奈何桥、血河池和望乡台等机构。而阎罗王则是专门负责对鬼魂进行审判定罪的。其手下亦有判官、各大鬼、小鬼等。阎罗王根据各个鬼魂在人世间的善恶表现而分别情况进行处置。好人上天堂,恶人下地狱。

朝云死后,阎罗王派遣夜叉将其手脚锁牢,押解着通过鬼门关,进入阴间牢房,要在这里度过七七四十九天的牢狱生涯,等候阎罗王审查定案发落。

这阴间牢狱不但窄小潮湿空气浑浊,且毫无光线暗无天日。好些鬼魂打发进去之后不是受伤就是至残,实在难以忍受。此间要接受各种严刑拷打,办明阳世是非功过,罪恶表现。再根据罪恶轻重而分别发往各层地狱接受各种苦难。若无劣迹,一身正气者,可免入地狱,直升天国。不论白天黑夜,这些鬼魂都在哭诉着,号叫着,相互斗殴,这可是一段难以忍受的日子。

期间,阎王要亲自对每个死入阴间的鬼魂逐一进行严格审查,根据每个鬼魂报来的生前履历和综合表现情况而判决发落。那些生前积德为善而没有劣迹者,经阎王审查合格后,会由玉皇大帝招慕进入天堂享受仙福。而生前为非作歹罪恶累累的,会让阎王打进十八层地狱,让其层层接受无边苦难。对凡在阳世间作过恶行者,根据其罪恶大小重轻,认罪态度好坏,处以各种刑罚。罪大恶极者要接受上刀山下火海,割鼻子、挖眼珠、石磨推、锯子割等严刑。然后由无常鬼和牛头马面神,看其认罪态度及表现,再报请阎王进行判决,或转世为人,或转世为牛羊猪狗马等各类畜牲,受人奴役和宰杀,五百年后才准转世为人。

鬼魂如果能省悟生前过失,在历经十八层地狱熬炼之后,悔过自新,大彻大悟,知恩报德,则可投生福地,转世为人。否则会让阎王处罚贬为山精水怪,继续为非作歹,以后必遭雷电击毙,永世不得超生阳世间。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经历四十九天的牢狱生涯之后,朝云的鬼魂得到阎王首肯并报玉帝恩准,认为其生时忠贞孝道,清白善良,德行高洁,毫无劣迹可言,遂恩准升天为仙。

终于,朝云的鬼魂摆脱枷锁后,飘飞升空,腾云驾雾,抵达天堂。玉皇大帝还亲自步出大殿门口迎接朝云仙登临仙界,让朝云仙感激涕零。

朝云仙生前最常听人说的一句话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就是把苏州、杭州比作是天堂一样繁华热闹。杭州是朝云仙的故乡,说美当然也是很美,这点作为杭州人的朝云仙不会否认。此刻真的来到天堂后,那番感受就大有不同了。朝云仙有了新的认识,认为苏杭真的与天堂比较起来,还是不可同日而语的,毕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差别还大呢!凡间人之所以把苏州、杭州比作天堂,仅是一种比喻而已,只说明苏杭比其他地方好,并不能真的同天堂等同起来,这是朝云登仙天国的第一个感受。

朝云仙发现天堂里的建设规划得非常雅致,整齐清洁,多是古典园林格局,琼楼玉宇,亭台楼榭,精巧玲珑,曲径通幽,红墙绿瓦,青砖斗拱,雕梁画栋,比比皆是。比起凡间的苏州园林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天堂没有一幢高楼大厦,最高也仅三层楼。

天堂里远离凡尘,阳光灿烂,自然生态保存良好,风景优美,蓝天碧绿,白云飘飘,没有丝毫污染,不像凡间到处充斥垃圾和污秽物,十分适合仙人居住。

天堂里治安环境相当良好,仙人们和谐相处,彼此礼让,崇文厚德,和平共处,没有偷盗没有抢劫,没有图财害命的为非作歹行为。

天堂里物产丰富,各尽所能,各取所需,共同过着富裕安康的生活。

天堂里的仙人们互相尊重,互相帮助,敬老爱幼,讲仁讲义,一派欢乐详和气象。

看到天堂里一切这么美好,朝云仙怦然心动,乐在其中。想当初她也像世间一切凡人一样惧怕死亡,而如今来到天国之后才知是享受着死亡。尘世之人,提起死亡都惧怕,“谈死色变”。其实死亡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人生的自然规律,生死之间的一种自然变化转换。如今东坡先生仍在凡尘路上长途跋涉着,活得辛苦劳累。想到这,朝云仙心中升起一个念头,就是盼望东坡先生也能早日登上天国之路,来这天堂享清福算了。可这不能,因为每个凡人活着有定数,由阎罗王那里掌握着。“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那就只能看阎罗王的意旨了。

抵达天国后不久,朝云仙的才能就被玉皇大帝发现,知其在尘世间性情温柔能歌善舞而被选进玉皇殿歌舞团,参与迎接各路贵宾活动和举行歌舞晚会。

唱歌跳舞是朝云仙的拿手好戏,十分符合她的心愿。当年东坡爱上她,也是源于杭州的歌舞晚会。朝云仙万万想不到在尘世间学的技艺,能在天堂里又派上用场。真的,天堂里笙歌四起,给朝云仙提供了又一个施展才华的大舞台。

那天,朝云仙在演唱会的空隙之际,漫步来到玉皇殿。这玉皇殿又叫凌霄殿,是玉皇大帝接受朝见,办理军政大事和发号施旨的宝地,所有的建筑物古朴庄重,金碧辉煌。主宫殿楼高三层,顶上盖着琉璃瓦,四角斗拱飞  檐,朱红大门上排列着整齐划一的黄金钉帽,正门牌匾上用金粉写着“玉皇大殿”四个闪闪发光的大字。设有三十三级玉石台阶,大殿正前面是一个山门牌楼,两旁柱子上有副楹联:

离苦海永成正果,

换尘躯普渡众生。

玉殿由正、中、下三殿组成,红墙黄瓦,园木承重,斗拱飞檐,镂空雕花,八根顶天立地玉石台柱立在殿前,显得威严肃穆,正气凜然。

从台阶拾级而上,可见殿内华灯金烛,满堂生辉。原来殿堂里正在举行众神仙庆祝玉帝圣诞大集会。堂上座无虚席,仙客济济一堂。玉皇大帝端坐在正中位置,正襟危坐,一派威严。

端坐在一旁的丰都大帝说话了:“诸位神仙,在庆祝玉皇大帝圣诞之际,地藏王菩萨意欲超度所有阴间鬼魂,令世人不再行恶,不再堕入阴间而遭地狱之苦。与此同时,阎罗王恩准所有鬼魂,在阳世间虽曾犯错,若果真诚忏悔,改过自新,则所做罪业,可从宽抵罪,免于刀剐、油炸、石磨、火烧诸苦刑。此项恩典,诸神已汇集上奏玉帝恩准,帝降旨施恩通行天下,各界遵照奉行……”

朝云仙站在背后一角,悄悄地偷听着玉帝发号施令。心里想,天堂就是天堂,其执行法纪和管理水准,与人世凡尘大相径庭。

在玉帝殿的不远处,有一大片树林叫蟠桃园,分前园、中园与后园,每个园都种着1200株蟠桃树。这蟠桃树三千年开花,三千年结果,三千年才成熟。成熟的蟠桃果腊黄泛绿,白里透红。若摘一颗食之,能强身壮骨;吃上两颗,长命千岁。

每当蟠桃果成熟时,玉皇大帝会下旨举行盛大而热烈的蟠桃会。会前一天,王母娘娘会指派仙女们采摘特级优质蟠桃十大篮,分别摆放在十张八仙桌子中央,寓意着十全十美。各路神仙按玉帝意旨,穿戴着整齐衣服,依时赶赴玉皇大殿宴会大厅,这些贵宾有八仙、托塔李天王、哪吒、南海观音菩萨、二郎神、四大天王、太上老君、元始天尊、慈航道人、赤脚大仙、南极仙翁、北极仙翁、乾坤老、地行仙……足足凑齐100位神仙。

这些神仙腾云驾雾,先后抵达宴会厅,对号入座之后,相互拱手欢迎祝贺,品味着月宫送来的桂花香茶,个个谈笑风生,喜形于色。

待群仙全部到齐坐定后,礼乐奏响,锣鼓伴鸣,玉帝偕王母娘娘在司仪仙女陪同下,缓步来到宴会大厅。此刻群仙刷地站立起来,注目玉帝和王后,只见玉帝和王后面带笑意,向在座群仙频频点头招手致意,所经过的地方,各仙立即叩拜,口呼:“谢主隆恩!”玉帝也回答着:“列位平身!”

待玉帝就位坐定后,司仪宣布:“请玉帝下旨!”

玉帝说:“列位仙君,朕自派金童玉女下凡,不觉数万年,而今生灵遍布各处,无论空中,地上和水下,也即是天界、阳界和阴界,都呈现欣欣向荣,兴旺发展的景象。虽有艰难险阻,在各位仙君同心协力之下,排除万难,不断取得胜利。朕当自慰和高兴。今日请来诸仙云集于此,一则是表彰有功之臣;二则借庆功之机让劳苦功高者品尝蟠桃,益寿延年。最后,请诸仙把酒杯端起来,为确保天庭、确保尘世间永久太平昌盛,干杯!”……

看到这里,朝云仙终于明白了玉帝举行蟠桃会的用意。从此,朝云仙对天堂的认识又加深了一层。

而最让朝云仙对天堂心怀眷恋的,还有两件大好事。一件是在天堂里找回了当年她那个早夭的干儿。干儿当时出世不到周岁就夭折归天,曾让朝云和东坡两人哭得死去活来,肝肠寸断。朝云仙来到天国后不久,闲来无事,又想起干儿早夭的往事来,于是她印发了“寻儿启事”广为散发张贴,数天后干儿来到朝云仙身边认母。当朝云仙认真打量着浩似东坡长相的干儿时,热泪盈眶,情不自禁地张开双臂把干儿搂进怀里,母子两仙紧紧地拥抱着,哭成一团,离散这么多年终于在天堂里相遇了,那份悲喜交织的情感是无法形容的。干儿如今已长成大仙人,比朝云仙还高大,面容俊秀,让朝云仙看着深感安慰。母子俩仙能在天堂里团圆,就是让尘世中的人看着,也会羡慕起来。

另一件大好事就是朝云仙荣升为天堂里的名歌星,得到了天堂众仙的崇拜。原来,天堂每年都会举行一次玉帝杯音乐歌咏大奖赛。这是天堂里举行各类音乐歌曲赛事中最高荣誉的奖项。得第一名的获奖者可以捧回由玉帝亲自颁发的奖杯一个,全金打造,重达十斤,永久有效。这个奖赛报名参赛的条件十分宽松,参赛者不受性别、年龄、学历、职业、贵贱等条件限制,只要有兴趣参与,一律可以报名考赛。故而此项大赛很有吸引力,每次比赛报名者甚多,竞争相当激烈。朝云仙经过考虑,决定凭着自己能歌善舞、精通琵琶的实力,冲刺这个大奖,于是便报名参加了。比赛时经过多轮预赛,层层淘汰,朝云仙幸运地进入前十名总决赛。最后,她在自选歌曲节目时,选唱了一支当年东坡作词谱曲的朝云诗歌曲而深深打动评委和众仙,获得总分最高第一名,让她捧回了玉帝杯音乐歌曲大赛金奖杯。这么一来,朝云仙果真在天堂里一夜成名,让众仙们大受震动。那神仙走卒慕朝云仙名不用说,连日理万机的玉皇大帝也记住了朝云仙的名字,被她那甜美动听的歌喉深深打动。此后,玉帝经常邀请朝云仙进宫为其举行专场演唱会。

在以后的多场演唱中,朝云仙发现一个秘密,就是天堂里的仙人们都喜欢东坡写的诗词而由她演唱的歌曲。于是,朝云仙又动起脑筋来,将东坡先生诗词中遴选出其中一些精品,自己谱上新曲,刻苦练习,广为传唱,效果却出乎意料地好。

天堂里缭绕着朝云仙的歌声,朝云仙的美妙歌喉唱响了天堂,成了一名天堂里的当红歌星,让各路神仙们仰慕、崇拜、捧场。她走到哪里,都会让一群群歌迷崇拜者围追堵截在那里,祝福的,合照的,签名留念的,索要名片的,让她忙得不可开交。常常是手都因签字而累软了,仍有不少排长队者在等候,不肯离开,似乎不达到目的不罢休。她觉得好苦好累,但又是无可奈何,真是名仙也有名仙苦。在世时她陪伴着东坡,而东坡是大学士,大文豪诗书画家,每到一处也是求诗求字者络绎不绝,东坡亦是疲于应付,活得很累。如今轮到朝云仙出名,成为天堂里重量级的名歌星,同样是很苦很累,但她想到以自己辛苦换来众仙之乐,也是非常值得的,可谓虽苦犹乐也。

还有,在众仙们的大力倡议下,朝云仙在天堂里编辑出版了《东坡诗词歌曲集》和《朝云演唱获奖歌曲集》两本佳作,发行量颇大,收益也丰厚。于是她想到要在天堂里买套别墅住宅,等东坡先生升天后,共住一起,一齐分享天堂里的快乐时光。

玉帝、阎罗王都非常喜爱朝云的歌舞表演。每当皇宫里的乐府晚会有朝云仙的出场节目,他们都会到场聆听祝贺,把她封为天国里的百灵鸟。故而朝云仙已成为玉皇殿里的常客贵宾,进出免于检查,通行无阻。另外,由于她常进宫廷,接触仙王多了,消息十分灵通,尘世间有什么奇闻趣事,她可以及时知道。

不久前,朝云仙从阎罗王的生死簿上获知东坡先生大限已到,即将圆寂归天后,就及时托梦给尘世里的东坡先生,让他作好思想准备,留好遗嘱,安排好后事。

在托梦时,她对东坡先生说:“阳世人的生死,是角色的转换而已,死亡并不恐怖,生时无罪过,死后必归天国,享受天堂福禄。”

东坡也坦然面对,说“朝云,对于死亡我早有思想准备,心态自然。我平生尽做好事,未作坏端,决不会下地狱。让我圆寂,我也能早日与你相聚在一起。”

又过了一些时日,东坡快要走到生命的尽头。朝云仙匆匆去找玉帝,见到玉帝后,向皇上禀报了东坡先生情况。

玉帝获悉东坡先生是朝云仙生前配偶,亲自翻检了东坡卷宗后,认为东坡此人清政廉明,善事多为,关注民生,表现不错,可免进地狱,直接升入天庭,御赐天庭御史中承官位置。朝云仙闻之大喜,对玉帝再三叩拜,连声道谢,走出玉皇殿,又找到阎罗王,传达玉帝旨意。阎罗王遵命立即派出夜叉小鬼前往接送东坡鬼魂,派发进入鬼门关“路引”通行证。东坡鬼魂得到特别赦免,不用押进牢狱受七七四十九天之苦,可持“路引”直接飞升登上天国。

东坡仙逝后登天这日,朝云仙作好准备隆重迎接,搞了一个“天国来相会”的大型音乐演唱会来庆贺一番。除了她自己做主角当主演外,还把天国里当红的名歌星、名舞星请来轮番演唱助兴,把庆贺气氛搞得更加浓烈隆重。这是一场天堂里名歌星会萃大集中的演唱会,还把玉帝、阎罗王等天庭皇室大臣们都邀来亲临指导。规格之高,明星之多,演唱曲调之精良,场面之热烈,观众数量之大,都是天堂里罕见的。

伴随着鼓乐齐鸣,编钟奏响,演唱会场灯火齐明,霓虹闪烁。当东坡仙踏着祥云,缓缓来到演唱会大堂时,群仙激昂,引颈争睹东坡仙风采,不断交头接耳,啧啧称道。

这时,朝云仙身穿轻飘飘的长裙,迈着莲花碎步登上舞台,随着灯火忽明忽暗,只见她手抱琵琶,边唱边弹了一曲东坡填词作曲的《虞美人》:

冰肌自是生来瘦,

那更分飞后。

日长帘幕望黄昏,

及至黄昏时候转消魂。

君还知道相思苦,

怎忍抛奴去?

不辞迢递过关山,

只恐别郎容易见郎难。

朝云仙反复弹唱着,边弹边唱边舞,伴随着仰扬顿锉的乐曲声,词中悱恻缠绵、难分难舍,泪水交融,不忍生离死别的情怀,让众仙们大受感动,不断地鼓起掌来表示谢意。

坐在台下的东坡仙,更是被朝云仙这熟悉的身影和歌声深深地吸引着,打动着,老泪纵横。当年惠州一别,转眼又过了六年多,自己孤身独影地在尘世路上艰难地长途跋涉,幸得朝云仙逝后仍是不离不弃,时时梦中幽会,魂影伴随着他度过了这段难忘的余生。如今登临仙地,终于又与朝云仙会合在一起了。想到这些,东坡仙抹去泪花,破涕为笑。

朝云仙一曲《虞美人》刚刚弹唱完毕,全场响起雷鸣般的热烈的鼓掌声,把晚会推向高潮。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声浪,朝云仙手拈衣裙款款走下舞台,来到东坡仙面前,深情地向他鞠躬致谢,微笑着说:“先生,惠州一别,令彼此阴阳相隔,虽则您梦中时时与我对话,然而这是咫尺天涯,可见而不可触。多谢玉帝开恩,让我两天堂相会,终于又走在一起,借此快乐时光,不如上台共舞一曲。”说着,伸出手来牵引着东坡仙,在众目睽睽中登上舞台,站在舞台正中央,手拉手地伫立着,向众仙们深深地敬礼。接着,东坡仙与朝云仙轻轻地拥抱在一起,重温着当年尘世间不老之情。随着悠扬悦耳的乐曲声,一对仙侣终于又翩翩起舞,欢唱起来,又是一曲当年东坡在惠州填词作曲的《蝶恋花》:

花褪残红青杏小,

燕子飞时,

绿水人家绕。

枝上柳绵吹又少,

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

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笑渐不闻声渐悄,

多情却被无情恼。

伴随着轻盈飘逸的各种舞蹈姿态,伴随着那美妙悠扬乐曲声,仿佛让在座诸仙客从天上返回到人间,看见了一幕真实感人的青春男女的爱情喜剧:

春天就要过去了,百花也已凋谢着,杏树枝头已长出了青涩的累累的果实。燕子在天空里自由飞翔,清沏碧绿的小河流水围绕着村落人家,这正是一幅小桥流水农家新貌。柳树枝头上的柳絮已经越来越少,而天涯到处都长满了茂盛浓密的芳草。围墙内面,妙龄少女正在忘情地荡起千秋来,发出嘻里哈啦的阵阵笑声。而围墙外面的行人听到笑声,忍不住想象起少女荡千秋的欢乐场面,也真想翻墙过去与那少女凑个热闹。慢慢地,少女的笑声低沉下去,听不见了。行人因此而惘然若失,仿佛自己在自作多情,但反被无情的少女惹来无限的烦恼……

歌舞完毕之后,众仙们依然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有位仙子站起来说:“东坡仙,你如今来到天堂,见到了日思夜念的朝云仙,现在不会烦恼了吧?”

东坡仙落落大方地回答:“十分感谢玉皇大帝和众仙们的关怀爱护,今日我与朝云仙天堂相会,又终成眷属,我非常开心,没有丝毫烦恼。”

这时,主持演唱会的仙女步出台前宣布:《天堂来相会暨东坡仙与朝云仙重圆

晚会》到此结束,谢谢诸位劳驾。

帷幕轻轻降下,站在舞台上的东坡仙与朝云仙,不断地向台下各路神仙挥手告别……

待众仙离开会场后,朝云仙走下舞台,卸去装束,携手东坡仙,说:“好的,我们一齐回家去。”

东坡仙惊奇地问:“我们这里还有家吗?”

朝云仙自信地答:“当然有。”

东坡仙说:“你先来一步就是不错,把家居都安排好。要不,我初来福地也仍是会无家可归哩!”

朝云仙说:“唔,现在带你回家了。就在前面不远处,我们腾云驾雾过去。”

原来,天堂里没有车,也没有船,仙人行走全靠腾云驾雾,上下去来都十分方便,像鸟儿一样可以在太空自由飞翔。

两位仙人驾驭着云雾,边走边谈。朝云仙转过头来对东坡仙说:“当初我在惠州离开尘世时,我万念俱灰,想到我走了不能继续为你操劳,真是心如刀割。而你更是不愿意我这么快就走,才三十四岁,所以你竭尽全力为我施救。现在我终于明白过来,尘世中每一个人的寿数都是有定的,生死由天定,听其自然可以减少诸多苦恼。”

东坡仙说:“凡人终究是有情感的动物,离别会有伤愁。这也是人的得失观,得到的东西,都怕失去,这包括自己的生命。”

朝云仙说:“现在回过头看,觉得我先走一步的确也好。来到天堂后,我慢慢熟悉了环境,爱上了这个地方。知道你不久也会来的,就考虑购买房屋事宜,要不我们还得像在尘世一样,每到一处就只能住驿站或寺庙了。”

东坡仙说:“那你考虑得真周到啊!”

朝云仙说:“我比你早到天堂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认识了天堂里总管玉皇大帝,皇上对我不错,让我进入宫廷乐队,又使我能在比赛中获得玉帝杯金奖,成了天堂里的名歌星。玉皇大帝对我另眼相看。”

东坡仙说:“那你得感谢玉帝开恩才是。”

朝云仙说:“没错。还有,我在天堂里因为唱歌出了名,成了名人,有机会接触玉帝。你上天堂之前,我曾将你在尘世的有关情况向皇上禀报,皇上听后大开隆恩,赐了一个御史中承官位给你。”

东坡仙一听,马上推辞说:“哎呀,别再拿什么官帽往我头上戴了。我在阳世间当了这么久的官,已厌恶这官场,来到天庭还要这玩儿干啥?只想无事一身轻松就可以了。”

朝云仙接口说:“先生别误会。刚到这里,天堂的事情你还不大了解。这是给你的一种荣誉,天堂里的众仙都有或这或那的头衔。玉帝封给你的这个官位,是管监察方面的。天庭里的官不用上班,也没有奉禄。况且天庭里的仙家们个个看破红尘,千锤百炼,没有哪个会去违法乱纪的,故此你的御史中承也是清闲官。你照样可以发挥原有特长,吟诗写字作画或游山玩水。这是玉皇大帝对你器重呀。先生你别不识抬举。”

东坡仙听了朝云仙的解释后,明白过来,也就默认了,没有再反对。

说话间,二仙来到住地,这时,朝云仙伸手指着前面小山旁边的一幢住宅,说:“住地到了。”

东坡仙循声望去,看见一座小山满目苍翠,前面有一条河流,地形地势与惠州白鹤峰很相似。他不禁惊讶起来:“又回到了惠州是么?”

朝云仙笑了笑,说:“这哪里是惠州呀!我们并没有下凡,分明还是在天堂里。这个地方名叫小蓬瀛。”

这时已经抵达住宅大门前,只见正门上面横匾写着:“德有邻堂”四个大字,靠大堂右边是个书房,也叫“思无邪斋”。再看院庭格局,厅堂桌几摆设,就连周围栽种的果木花草,都与惠州白鹤峰新居同一个模式。这让东坡仙一时蒙了,便说:“朝云,你真聪明,把我们原来的白鹤居都从惠州搬到天堂里来啦。见到眼前这一切,真有一种回到惠州归家之感,令我更加开心起来。”

朝云仙说:“先生,你说的对,我让你来,就是考虑要你有归家之感。你以前写的诗词歌赋,让我天堂里唱红了。并将其结集出版了两本歌曲集,在天堂里公开发行,大受众仙欢迎,争相抢购,销售一空,赚到了一笔钱,就建了这幢住宅。整个格局都是按白鹤居模式建造。难怪你把这儿当惠州。”

东坡仙高兴地说:“我看你这套房子比我建的白鹤居还漂亮。”

朝云仙说:“只要先生看得上眼,喜欢它就成。我一到天国,就被这里的生态环境吸引着。于是就有个想法,建幢房子,等你归天后一齐搬进来住,共享天堂之乐,我知道你在尘世间置过几处房产,但你最钟情的,还是惠州白鹤峰居室。故而我让设计者把白鹤峰的房屋模样全搬到天上来,就是想让你来了有旧地重返的归宿感,让你喜欢上它。”

东坡仙说:“说心里话,的确喜欢你的这个选择。”

朝云仙说:“你当初花了不少心血去营造白鹤居,一心是想让我俩晚年在惠州有个安乐窝度余生。可我没有阳间福气,房子还未建成我却得病先走。后来建好后你搬进去住,没多久,又赶往海南。因为德不孤,必有邻,你把屋名定为‘德有邻堂’,又把书房叫‘思无邪斋’,在庭前屋后遍植竹木果树、茶树。这些都说明你有在惠州长此住下的打算。不错,那里有岭南佳果荔枝吸引着你,‘长作岭南人’,成了你追求的目标。后无奈地又到海南,建的桄榔庵也没能住多久。在生两人无法共享此福,今日双双到了天国,这里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玉帝和众神仙都待我们好。觉得这里是宜居之地,才打了这个建房的主意。”

听了朝云仙的一席话,东坡仙赞许地说:“朝云呀,你这个建房主意打得好,令我心服口服。我在阳世间未了的心愿,让你在天国里继续完成了。的确,咱俩在人世间活一场,还算我有眼力,没有看错你。”

朝云仙听了东坡仙的赞扬,点了点头,说:“如今我们成了仙人,登抵仙地,抛却尘世一切烦恼,应该真正享受一番清福才是。”

东坡仙“噫”了一声,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递给朝云仙。

朝云仙接过那件东西,展开一看,原来是那幅她弹奏琵琶的画像,又因此引起她的无限情思来。

东坡仙说:“这幅画像是你归天后不久,因为我一直想念你,不思茶饭。你托梦给我,叫我画了这幅画像,我一直当你像生时一样,挂在床前,让我天天伴随着你,使我终于走过了这些岁月,如今我们重逢了,这幅画像让你珍藏起来,好好地保存下去吧!”

朝云仙捧着画像仔细地看了一会,想起尘世间两人互敬互爱,诗酒唱和的情景,又一幕幕地浮现在她眼前。于是她说:“这画像还是挂在你那‘思无邪斋’书房的壁上去吧!”

东坡仙说:“那也成。说真的,我一路走来,见惯了你的这个画像,真的不舍得它离开我一步。那我马上就把它挂进书房里,从此以后,愿我们永远在一起。”

朝云仙转过脸来,面朝东坡仙,紧紧地拥抱着:“先生说的对,我们从此永远在一起,海枯石烂,永不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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