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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爱情,是辆幸福的囚车
作者: 杨城(惠州民协会员)    来源:惠州民协    日期:2014-03-23 22:43:10

                                     

    

    引言:这是由别人转寄给我的,他的一个突然失踪的好友的两本笔记。细读之后竟多日不能自己。

这日记,于友谊,纯属一级隐私,绝对不能公开;于爱情,是千古绝唱,非传扬不可;于创作,一开新风,大可借鉴。日记,一个无限的心灵空间。

 

5月5日(伍传斌)

我已经到了毫无选择的余地,就连走路动着的脚都不是意志下的行动,只是一种机械的生命的本能。曾经有过那么短暂的几分钟我曾想到就此躺下去,迎接一种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幸福与宁静……最后还是没有躺下去,当时惟一支撑着这个躯体的是一个极其微小、简单的意念(不是信念)我不甘心就此死去。

    也许是上帝此时微微睁开了眼睛,把一张两尺见宽的写着字的红纸呈现在我的眼前。我几乎是用闪电般的速度理解了文字所写的内容,我不管它是什么样的工作、什么价钱,总之,招工就是一块救命的面包。我欣喜地再抬头,看见招工的那间厂,就在这道围墙的后面。

走到招工的办公室已经是下午五时十五分了,也就是说,决定人命运的只有十五分钟了。

一个小姐看了我手写的简历和大学毕业证书后,冷冷地定定地审视着我,那几分钟里我感到了没有自尊,我也知道自尊已不值多少钱了,我只是一头待沽价钱低贱的畜牲。当我准备收回我的证件时,她竟然收了我。我填好了简单的表格后,要交押金时,我搜尽了所有能藏钱的地方,也只有五十元,且绝大部分都是元、角的散币。我很不情愿地把它全摊放在那位可爱的小恩人面前。此时我看到小姐脸上的表情明显地起了变化。此时,我的心反而变得平静,对那50元我早已做过了安排,如果再找不到工作,干脆饱饱地吃它两餐,然后把自己推向绝路,见步行步,有点悲壮的味道。

在她带我去宿舍的路上,她问:“广安人?在哪所大学毕业?”

我说:“那证件绝对是真的。”

“原来是同乡。”

“为什么收我?”

“不为什么,是广安,是你那很有个性的钢笔字。”

“就这么简单?”

“你我刚见面能复杂到哪儿去?”然后她笑了笑,“也许是你让我想起了‘因为路过你的路,因为苦过你的苦’吧”。

我知道这是苏芮唱的很有名的《牵手》中的歌词。这首歌我听过太多,唱过太多,也想过太多,但我并没有把一切都告诉她,佯装不知。如果我把有关这首歌的理解和感觉全都告诉她,只会给人家一个套近乎的感觉,于是我说:“你也是打工的?”

“你以为我是老板?”

“即使现在不是,离那位子也不远了吧?”

我估计她是一个很敏感的女人,她听了我的话中有话,于是甩出了四个硬冷的字:“没劲,瞎扯。”

等我找到了住宿的床位以后,我放下行李,她指着我的行李说:“你的行李还挺多哩。”

“都是一些垃圾。”

“在如此艰难的时候,你都带着,肯定是很重要的了,是情书吧?”

“那你就永远也不会知道它的内容了。”

她不失风度地笑了笑。

“已经过了吃饭时间了,我带你去看看。”

去到员工食堂,只剩下寥寥几人了。我买了一元钱的饭,食堂的一个大姐问我要什么菜,我说没钱,你就给我一点生抽吧。大姐问我,给你一点菜汁吧,要不要?我连说,要,要。我知道她是个好心人。

我津津有味地吃着饭,她也慢慢地走开了,不久,她又折了回来,借了50元钱给我,她放下钱就走开了。当晚我发誓,我一定要加倍报答她。我不知道她的姓名,但我会记她一生。

    

5月5日(江心仪)

今天快下班时,一个很落寞的男孩前来应聘,当我看到他手写的个人简历时,他那手很流畅很有书法韵味的钢笔字帮了他很大的忙。再细看,我们竟是老乡且毕业于同一大学。那一刻我的心头掠过一阵春风,止水有些微澜,不知出自一种怎样的心情,竟很快就决定聘用他。尽管已经招满员了,但这一千多人的厂,多一个不算多,少一个不算少。后来交押金时,我已经知道他囊空如洗了。我尝过找工的苦头,我为我能理解一个打工者当时的心情,而感到有那么一点点伟大。在路上当他问我为什么聘用他时,我说了那句我不该说的话“因为路过你的路,因为苦过你的苦。”这可是一首很有名的情歌啊,好在他并不知道,要不,要多难堪有多难堪。或许人家还会认为这女人太多情呢。

当我看到他吃着没有菜的饭时,我的心中曾涌起过同情,但女人太矜持,我开不了口要帮他一把。当我离开了一会后,我终于又折了回来,悄悄地站在他的身后,看他一粒不剩地把饭吃完,这时我的双眼已蓄满了泪水,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我急忙掏出50元钱给他,说,先拿着用吧,离发工资还有一段日子呢。说完我就逃也似的离开了。我对今天自己所做的一切不可理喻,作为一个少女更不可理喻。

    

5月28日(伍传斌)

宏光制衣厂是一个有一千多人的中小型企业,成衣多是销往国外市场。我被分配在板房车间,板房的任务就是把各种各样的布料按照衣服的设计要求裁剪成各种形状的布料,然后再送到车工那里。这虽然是一个需要技术的部门,但我的工作并不复杂,就是领料和送布块,其间会有多些闲暇,倒也觉得轻松。据工友们说,能到这个车间算是很不错的了,没有丁点关系进不了。因为我是新来的,他们这都是说给我听的,我不由想起这是江心仪小姐对我的关照,这一想,让我的心情有所复杂,一是我不想和江心仪扯上什么关系,二是受人恩惠我在思想上就同时失却很多自由,我必须时刻保持认真、勤快,把工作做好,别给人家难堪。

有一天,板房的李作松师傅问我:“你跟江小姐是同乡哩,据说你和她还在同一个大学毕业。”我说:“我是进厂后才认识她的。”

“传斌呀,有个老乡照着,你会前途无量的,好好干吧。”

从他阴阴的口吻中,我仿佛听出了一点味道,我只好很虚假地点了一下头。后来我又从一些同事中了解到,厂里好些有点姿色或有点气质的姑娘都是名花有主的,是真是假,是长期还是临时的,是合法与不合法谁也不会去追究。厂里那些经理、主管什么的当然更有优先选择权了。在这种特定的环境里感情的供求形成了特殊的情感市场。李作松曾戏谑地对我告诫:“传斌呀,找姑娘嘛,得先问路后行船。”我想,他也太低估了我的防守能力了。

进厂三个星期后的一天晚上,江心仪来到我的宿舍,我正在床头拿出一本书准备好好看看,谁知刚翻开就听到了她的声音:“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呆子现实一点吧。”听她说话那口气,就像是刚迷途知返的羔羊。我对她笑笑:“我相信有的,你不也相信过吗?”

“这些天一直在瞎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今晚特约你出去走走,让你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

我说:“周围的环境我不用熟悉,我不会到周围去。”

“假如我还有别的理由呢?”

“除非你有真话,真话我是愿意听的。”一下子她的脸上灿烂如花,为了掩饰那分羞怩,快快抢过我的书丢回床头,然后推我出了门。

我们走在厂区幽静的小径上,不时可以看见暗处的一对对情男痴女缠绵呢喃,她轻轻地说:“她们比我们读大学时大胆多了。”

“你也不大胆多了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想,你今晚是领了特许通行证的吧?”

“我要谁的特许?伍传斌,你讲话就别拐弯抹角了,我的智商还不至于那么低下,你觉得和我走在一起是一种负担的话,十分不情愿和一个丑八婆同行,你明说,我马上走开。”

她真的有点生气了,不过我觉得她生气的模样挺好看的。不过,我无欲无求,根本就不想和她谈恋爱,我想气她一下也无妨,挺好玩的,遂又说:“你怎么把自己比作丑八婆呢?厂里人个个都把你视作观音菩萨,奉着你的人多着呢,我不会奉着你,我只会近近地看着你,看你生气的样子,我可以不知道你的优点,但我不能不知道你的缺点。”说着我有意地靠近了她一点,眼睛很认真地看着她,这时我闻到了一种淡淡的女人香,可是我很清醒。

“伍传斌,我们谈点别的什么吧,开心地谈,我不喜欢拐弯抹角,有所顾忌。”

“我会是一个很好的听众吗?”

“我不喜欢一言不发的听者。”

“那你的精彩演说可以开始了,我知道一定会精彩。”

“文化革命后,出现了一大批颇有建树的知青作家,改革开放后,出现了空前规模的打工潮,你说会涌现一批打工作家吗?”

“会,但不是现在,也不是三五年后,而是遥远的将来。”

“现在不是涌现出了一批么?比如……”

“如果那也算是,那他们就把文学看得太简单了。那只是一种需要或者说是一种炒作一种捧杀,很多人都变得市侩和浅薄了。”

“为什么?”

“时代不同,观念不同,评价的标准也不同。”

“你说说看。”

“知识青年是去 锻炼的、体验的,打工者是去淘金的,心态不同;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还有一定的政策照顾,而打工者只能自己救自己,在现实面前,在利益面前他们缺少定力;再说我们现在评论文学作品的标准还是传统式的,用他们的传统观念,我们的文学作品他们看不惯。”

“他们指谁?”

“老一辈的作家。”

“你是什么?”

“什么也不是。”

“现代的孔夫子。”

“你的赞许不会让我高兴的,作为一名打工者,我和所有的打工者一样,彷徨着、痛苦着而又努力着。”

“做人最怕是没有痛苦,只要有痛苦,他才会有思考,才会改变,才会努力。现在大多数人在努力,但改变不多,改变不多是因为思考太少。”

“你那几年的大学没白念,这几年的打工没白打。”

“那当然。”她的高傲和自信让人有一种脱俗的感觉。“你知道我当年是读什么的吗?中文系。”

“还是我们学校校报的副主编。”

“你很适合做侦探。”

“是你大学时的一个同学出卖的情报。”

“就那么一点情报?”

“还有,暂时保密,到时才能克敌制胜。”

“好了,女人总是弱者,什么时候我也不会跟你争输赢。和你说话我很开心,这是我走出校门后感觉到的最高品味的谈话。”

“我可是没有存心讨你开心啊。”

“我想只要不是敌意的,我愿意生活多一点争吵。”

我想这女人有点傻,有点怪,但我不觉得她坏。

    

5月28日(江心仪)

伍传斌真是一个怪人。

说实在话在厂里要和我套近乎的人不乏其人,有人喜欢我的容貌,有人喜欢我的权力,有人喜欢我的为人处事,没想到我第一次邀请他就遭到了拒绝。好在我能随机应变,以守为攻。我很欣赏我那句:“假如我还有别的理由呢?”

我想他是一个受过挫折、受过创伤的人,要不怎么说话总爱拐弯抹角处处设防呢?我喜欢幽默,但不是他那种充满忧伤的幽默。在他靠近我定定地看着我的那一刻,我突然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我想,如果他要亲一下我,我不会有反抗的能力。尽管我们从始至终连手都没拉一下,但我的心幸福地颤栗了好些时候。

他说的话像一枚风干的柑榄,要放在嘴里一些时候待唾液把它浸润了才能品出它的味道。我怕我会在做梦时想起它而笑醒。那种味道真好。

他在打听我的过去,我不知道。但我是打听过他的,是一个对文学很执着的人,已经在省市一级的报刊上发表过一些作品,褒贬不一,我本想搬出大学校报副主编来吓他一下,谁知他已经打听过了,不知他到底了解了我多少底细,所以也只好适时收口。伍传斌啊,虽然我已经说过了,服了你,但我心不服啊。

伍传斌,我要你不怪,我要你变乖。

    

8月15日(伍传斌)

真是应了增广贤文里的那句老话:谁人背后无人说。我和江心仪尽管谨言慎行,谣言还是像季节的种子终于四处长了出来。当传到我的耳朵时,厂里已有点沸沸扬扬了。对于这些谣言,我像一个冷峻的拳手,决不轻易出手。我知道自己目前的分量,就像一个远远超出他们想像的巨石,他们想推倒可又推不倒,推不倒他们也要推。他们纷纷传说的不外有三点:一是我的调职提薪问题。说是厂里的经理徐立德为了争夺江心仪,让对手失之防范,来个暗渡陈仓,不惜千金来买江心仪一笑。这件事的真相是,前些时候厂里的总经理曾找我谈话,说我在板房里干出了成绩,促进了厂里成衣产量不算,还为厂里节约了十几万元布料,以我的贡献和技术实力完全应该晋级提薪,以此来调动员工的积极性并体现厂里爱才惜才。当面我就拒绝了晋级提薪,我说我保证会把工作做得更好,请总经理放心,总经理一脸不解,我趁机提出了我的要求,请在厂里最边角最安静的地方给我一个独立房间,我就会心满意足了。总经理是一个善于盘算的人,当即承应。只是此事由徐立德传达时,实质未变但味道变了,变成了徐大人的爱才和恩泽。我心知肚明,旁人就很难知晓了。第二个谣言是,伍传斌这次不能晋级提薪是因为江心仪在最高层决策会议上竭力反对。这一点我深知太离谱了。江心仪为什么要反对?为什么要反对她所爱的人辉煌腾达?(这话有点夸张了)招聘时我第一眼我就知道她心肠不坏。后来又处处证实她在爱着我,她会反对我?如果反对那又是什么意思?只有弱智和逻辑混乱者才有此说。第三个谣言是,说我因为此事而恼怒江心仪,而这些天江心仪也明显地冷落了我。有的好事者甚至以我们的合分作为赌局,参赌者还不少呢。有些秘密我是不想公开的,就让他们瞎说去好了。让本就平淡的打工生活有点热闹看看,也许不是坏事。

我心灵上的创伤得以很快康复,不能不感激江心仪,是她的真心和高尚的品格。我永远地认为要征服男人惟一的又是必胜的武器就是真心,(男人要征服女人也一样)。有的男人被美貌征服,有的男人被柔情征服,有的男人被金钱征服。殊不知,美貌是短暂的,柔情是可以伪装的,金钱是带不进棺材的(我缺钱我家里不缺钱)。我不得不承认曾被一个没有美貌,没有真情的女人伤透了心,但她并没有征服过我。经过半年多的接触(用江心仪的话说是没有敌意的争吵)我深知江心仪是一个能为我牺牲一切且心智慎密的人。我防线的失守完全是她毫无功利的进攻。

当她知道我晚上要写作的时候,她决不会在我需要安静的时候出现在我的房间,她不是那种只会为你端茶扇凉的女人。当她知道我投稿需要抄写、需要修改、整理很费时和不便时,她会倾尽所有,为你买电脑,学电脑,为你打印稿件。如果仅仅因为这些,我只会感激她。

那时我还住在五楼的集体员工宿舍,能够远远地看见她住的房间的窗口,为了能在夜深人静时能“鹊桥暗渡”,哪怕对望一会儿也好,她不惜代价与舍友对调窗口的床位。每当夜深我因写作疲惫要在阳台上舒缓时,我会看到她窗口的灯光不熄,我便会心怀感激。当我的第一个由她打印的中篇小说发表收到稿费时,我自作主张到市场的地摊上买了一件很土的牛仔装给她。她很真心地说了声谢谢,便把牛仔装贴在胸口拥抱了很久。说实话,当时我是准备好了她会为此低廉的礼物大发脾气的,那我就会把该小说的全部稿费给她,那只是感激。

第二次见面时,她已经穿上了牛仔衫,我问她:“你喜欢吗?

她说:“我已经完全读懂了它的含义。”

“你说什么含义,我不懂。”

“我已经知道你需要什么样的女人。”

“啊,你说我需要哪种女人?”

“你要的不是女人的美貌,不是女人的温柔,不是女人的金钱,你需要的只是一个能与你同甘共苦的女人。是你的牛仔衫告诉我的。这是你第一次送给我的礼物,我会在心上铭记一生,珍藏一生。”

说实在话这正是我的全部用心。我没说她已经读懂了。就在我听完了这句话的最后一个字时,一种感觉,我所需要所渴望的那种感觉,像闪电一样迅猛地充满了全身。我紧紧地拥抱了她,那坚硬的牛仔衫被激情燃烧了。她幸福地颤栗着喃喃地说:“我有了那种感觉,能让我们的灵与肉结合一次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紧紧地拉着她的手跑出厂区,飞快地狂奔,我们第一次没有回到厂里过夜。

那一夜我们叫它为激情狂奔。(下面的就省略了,读者自己去想了

你说江心仪会反对我么?这样一个女人会背叛我么?

自从那一夜之后,我的创作心态相当地好,创作的思路和欲望是以前没有的,一个月后(只是工余时间)我已经完成了两个中篇,一篇是警省毒品危害的《别看那坟》,一篇是反映打工生活的《我思我行》。在电脑打印时,江心仪把《我思我行》的结尾作了很大的修改,让作品更充满了人性的味道,我不得不佩服当年大学校报副主编的才华。就这样我心甘情愿地被她捆绑在她的幸福的囚车上。

江心仪啊,就算你真的反对我的晋级提薪我也相信你在真心对待我。

 

8月17日(江心仪)

作为一个女人如果没有经过两心相悦灵与肉的亢奋搏杀的体验,她就不是一个女人,犹如一个陶坯没有经过烈火的焚烧,它永远只是陶土一样。我是个真正的女人了,就像一颗流星,结果会怎样都已经不重要了。哪怕日后跟他粗衣布食,或四处流浪终其一生。只要我想起我幸福过拥有过,我就决不会后悔。

第二天在宿舍里见到室友惠,她问我:“昨晚你去哪啦?”

我很轻松很快活地说:“去做我想做的事了。”

她听了我的话,从来没见过她这样认真地思索。一会,有些羞涩地小声在我耳边问道:“不该是那种事吧?”

惠是我的死党,人也亮丽,只是用情太早,在这种事情上早己先我而去,只是多次被伤害而有些心灰意冷罢了。所以我也就没有保留什么。我说:“是的,是那种事。”

惠的脸上立即羞红,幸福地仰起头双眼微闭,似在幻想着什么,也许是想像着她当时做爱时的那种感觉,然后急切地说:“仪,说一说那种感觉,我太喜欢那种感觉了。”

“不!不!那种感觉是不能讲的。”

“别装神秘了,我只想知道你的感觉和我的感觉有什么不同嘛。”

也许我的幸福的感觉还没有退潮,又或许是一种好奇和虚荣,竟鬼使神差地和阿惠讲了那种欲死欲仙的感觉。

……我闭上双眼,任由他把我抱起,然后又把我轻轻地放下仰躺着,一场暴风雨悄无声息地向我袭来,我仿佛躺在一张空气床上,它会流动,会升沉,我的灵魂我的躯体都同时在慢慢地净化,在虚无,只有寂静的蓝色的天宇,一会儿我又感到自己躺在一个宽阔无垠的非常柔软的海毡上,轻轻的海潮慢慢地一寸一寸地浸遍全身,身下的大海又缓缓地裂出一条缝来,大海的深处突然升起了一道红色的火焰,那火焰并不灼人,只是幸福地散开漫延……峭壁上不时有海潮的冲击,经受着一场冲击之后,我们似乎变成了一对巨大的吸咐动物,在死死地吸咐着对方。宇宙一派宁静,天无比地蔚蓝,灵与肉搏杀的结果是两个生命融为一体,到达了生命的另一种境界。让人深刻地理解生命的美丽和艰难……

惠傻傻地看着幸福的我;“我那时怎就没有你的那种感觉?”

我说:“没有这种感觉,也许就谈不上灵与肉结合。”

 

8月16日(伍传斌)

今天下午,姐姐终于找上门来了。我已经三年没有与家人亲友联系了,没有电话,没有家书,我深藏着几乎与世隔绝,她能找到我,我不得不佩服她的精明。于是,还没拉家常就开始了一场有意思的对话。

“姐,我的地址没有告诉任何人,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先用脑,后用腿。”

“你完全可以去做侦探。”

“福尔摩斯还没出世,我就是柯南道尔了。”

“服了你啦,说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想知道我哪些地方露出了马脚。”

“只要我想找到你,就一点也不难。你是搞文学创作的,搞文学创作就必须发表作品,一是报纸,一是杂志,我到书摊一翻杂志,就能找到你的名字,然后找杂志社,然后直捣老巢。”

“顺理成章,看来还是要从姐身上多学点东西。”

“你的中篇小说《我思我行》我看过了,结尾特好。看你把爱情小说写到这样的美好,不该是坠入爱河了吧?”

“你说呢?”

“你认了?”

“哈,你是学历史的,历史学家记录历史,我是读中文的,文学家创造历史。看来你不懂文学。”

“什么意思?”

“文学家追求的是比现实生活更典型的东西。”

“别说你的谬论了,历史尊重事实。老实说,我刚才进你房间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我发现一个女孩子的眼神很特别,有点嫉妒,那是恋爱的眼神,我想……”

“别胡吹你的经验了,没那回事。”

接着我就和我姐到厂外的大排档吃晚饭。我知道厂里的姑娘小伙都在注意我们。姐是个端庄秀丽的姑娘,又是个大学生,恃才而傲,气质非凡,只因我牛高马大,我倒像她哥。

在吃饭的时候,知道姐此行的目的是要我回去。说:“儿子毕竟是儿子,父亲毕竟是父亲,父子之间吵架是正常现象,何况已经三年了?”

“吵架是件简单的事,只可惜我们之间不是吵架。”

“国共都要合作哩,何况父子?”

“只是他对我从来没平等过,他的思想,他的人生观、价值观叫我永远无法接受。姐,叫爸不要再贪了,叫他早点退下来,或许能保住名声,保住晚节。他迟早会出事的。”

“是啊,我们都有工作,都能谋生,他要那么多钱为啥啊?可我又说服不了他。”

“我是不会回那个家了,我会活得很好,姐放心。”

姐笑了笑,有点苦涩,有点不放心。

 

10月16日(江心仪)

今天下午快到下班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非常漂亮的、高贵的小姐走进了他的房间,那样子,那笑声,都告诉我他们非常亲热,关系并非一般。不久,他们一齐出去,大概是去吃饭,我一直注视着,直到深夜12点才回来。出自女人的敏感,我很想去问个明白,是他的恋人?他还有什么瞒着我?后来我终于发觉这是女人的嫉妒,这是女人最容易犯又最不应该犯的错误。我庆幸自己没有受嫉妒的驱使。

我第一次感到了自卑。在这样一个女人面前自卑。她太优秀了,美貌、风度、或者还有她的才华学识,或者非常乐观的背景。但我更多的是想到传斌对我的真爱,或说是我对他的真爱。如果,他们天生一对,无与伦比,如果又能两心相悦,我应该祝福他们。为了我的真爱,我会退出,不留给他任何负担,悄悄地退出。为爱,女人有时会变得非常地宽容,相当地伟大,我想,为传斌我做得到。

 

11月25日(伍传斌)

我已经无法写出东西来了,我常常感到恐惧。一直困扰着我的可能有三个原因:一是姐来了以后,我一直想着父亲的事情。父亲虽然只是一个七品芝麻官,可他是全县的一把手,在这个县的范围内有着至高无上的大权,受贿或是违法的事情在他身上屡屡发生。共产党是最讲认真的,一旦认真起来,父亲的事只是个时间问题。虽然我在经济上一直与他没有瓜葛,但他毕竟是父亲。虽然明知不能左右这些事,但我总会时时想起。第二个原因可能是我现在的生活比以前太好了,我几乎找不到进厂前的那种落泊中的坚韧和思维的敏捷和思想的穿透力,一种可怕的麻木在滋生着,创作这东西需要激情,需要苦难中的体验,有作为的文学家大都如此。第三个原因是我不明白这些天来心仪像是有意的在躲着我,我问她,她什么也没说。

我的心已经浮躁,我恐怕浮躁过后是堕落。

 

11月25日(江心仪)

前些日子,厂里参加了一次由市外经委组织的由几个大型制衣厂联合举办的时装展示会,还邀请了香港、东南亚和内地客商参加,最为轰动的是时装模特表演,我既是组织者又是厂演出队的台柱子,成了晚会的注目人物。同时为厂里争取了大量的订单。我看得出总经理不仅把我当成人才当成摇钱树,而且对我也宠爱有加。总经理已经找我谈过话了,由于经理某些地方失职,决定由我代理执行经理的职责。但我没有答应他。原因是我近来的心绪太乱,我处在一个需要勇敢抉择的境地。

我会把我的抉择告诉传斌,但我仍未决定用哪种方式。

 

12月28日(伍传斌)

江心仪在她就要走红,就要前途无量的时候,突然离去,连我也没有告诉一声,信是她托她的好友惠转交给我的:

斌:

我已经很久没有为你打印作品了,我知道原因,但我没有再问你,我只是担心,但我没有权力问你。你曾对我说过,文学要和苦难结缘,但我已隐约看见苦难已离你而去。我为这点担心。

那天,那个找你的女孩是谁?我能知道吗?是谁本来无关重要,重要的是,自她来后你已经无心写作了,由此,我不得不检讨自己,也许我已经无形中成了你的负担,我自问没有,若你感到有,我就此重新声明,我不会给你任何负担,苍天可鉴。这也许就是我离开你的主要原因。另外有件事必须告诉你了,关于你的调职提薪的事我是竭力反对过,给你一个单独的住室是我积极提议的。如果在这个问题上你认为我有恶意的话,那就是为了你的写作,我不知道这样做你会如何看法,但我的本意不坏。

我走了,不能为你打稿了,电脑于我来说也无多大用处了,何况带走也不方便,如果你不嫌弃,就留下当作纪念吧。

请你原谅我的不辞而别,不为别的,只怕见面或面谈此事你会动摇我的决定,只想你在没有我在你的身边的日子里会变得坚强一些所以更不要打听我的行踪。若是我们真的有缘上天一定会安排我们。

能否含笑对我挥挥手?

 

敢言爱的仪    

 

看完心仪的信,我只能说,女人心细,女人心好,女人伟大,一生中能碰到这样的女人,你还要抱怨什么呢?我为自己祝福。

 

12月30日(伍传斌)

心仪,你的忽然离去让我的心灵受到巨大的冲击,那种感觉就像灵与肉的突然分开,一切行动都无可适从,无可解释。那种煎熬似痛非痛,当时惟一支撑生命的信念,就是我不能死去,我还要与你相见,我相信命运,所以也就慢慢地变得坦然……

当感情的潮水过后,我理解了,我知道你在用你特别的方式爱我,而且你心甘情愿地付出了非常的代价。是啊,真正的爱情又岂能只在朝朝暮暮卿卿我我之中?过于平静总不是好事,心灵的升华,爱情的纯真是需要经过敲打的,我知道你不需要我的金钱,但你需要我必须是个东西,是个人物,是一个能在人群中立得起来的男人。我知道那一天离我还远着,所以你离开我。对爱情你比任何女人都看得透彻,我不能辜负这一片真情。我也坚信,若是我们真的有缘,上天会安排我们。

你突然的出走,在厂里引起了一些波动,最不能理解的就是总经理,他突然失去了一个有力的助手,惋惜的同时又感到无所适从。他曾经对我说,只要你能回来,什么时候都欢迎。或许是你和我的关系,或许他知道我是一个踏实而没有野心的人,所以对我也日渐器重。他又再一次向我提出晋级调薪的事,我又一次谢绝了。我知道总经理是一个爱才惜才有着精明能干的好老板。我说我定会把车间主管的事干好,但我不要名堂,不要高工资。另外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已经搬回了集体宿舍,我希望多听一些工友们的故事,多了解他们的喜怒哀乐,只有在他们身上你才能发现新时代打工者的风采,离开他们我的作家梦将是一场空谈。

心仪,我已经慢慢地找到了那种感觉,一种打工者求生存图发展,实现人生价值的那种不屈不挠的感觉。一种强烈的创作欲望是我从来没有过的。因为你不在我身边,我没有了依赖,我变得坚强了,我已经能在电脑上写作了。

一直没有机会向你解释,那天来看我的女人是我姐姐,她说你的目光很特别,是恋爱中人的那种目光。你的目光已成为我在长夜中耀眼的明灯。

心仪,你在何处?你过得好吗?

 

一年后

6月20日(伍传斌)

我绝没有想到,上帝竟会如此残酷地告诉我江心仪的消息,安排这样一种相见。今天一早上班的时候,李师傅给我一张当天的日报,说有你的消息。我怀疑我听错或是他们又取笑我,我问:“什么消息?”

李师傅有点沉重有点难过地说:“有江心仪的消息了,不过,不是好消息。”我马上展开报纸,在第一版的右下角,我看到了一则交通意外的报导,只知道你受了重伤住在市中心医院,其他的我不用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将这事告诉了总经理,说要马上请假,总经理大为吃惊,马上叫司机把我送到医院。

 

6月21日(江心仪)

在医院,当医生为我做完手术我醒过来的时候,我的第一个意念就是,我庆幸自己并没有死去。只要不死我就能看见他,就能为他做我能做的事,想到此,我问医生:“医生,我那包东西呢?”医生说:“因为你死死抱着那包东西,那它对你来说一定是很重要的了,放心吧,等会我叫护士给你送来。”我很感激医生。

他知道我的消息吗?会来看我吗?我们已经一年多彼此没有消息了,也许他早已忘记我了,一个女人啊,为什么就放不下一个男人?

我相信命运,我相信缘分,若是我们之间有缘,上帝说会安排我们相见。当他第二天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却从心底里产生了一种不可企及的自卑,没有了想像中的激动,心随之变得平静。

我说:“斌,我能做的我都为你做了,只是未能最后做好,这一年多来我默默地注视你的创作,你写出了几个很有分量的中篇,连同你以前写的可以出一本集子了,我把你已发表的作品收集、整理、打印、排版,设计封面全都做好了,那天去出版社送审,谁知就出了这事……”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流泪,第一次看他流泪,他轻轻地抚摸我受伤的腿。一向幽默且健谈的他,现在如此的沉默,我担心会发生一些什么。

我说:“斌,你没有承诺什么,你不必自责什么。我承认我自己自私地想过,一生陪着你走,但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他突然用力握着我的手,有一种想捏粹的味道,我突然有了一种幸福的晕眩的感觉。一直不说话的他,突然严肃得有点可怕,用一种不容更改的语气说:“大学校报的副主编,你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你是否要举刀杀人?你真的不知道我想说什么吗?别说你只是丢掉了几个脚趾头,就是整条腿没了,我背你走天涯,我没有力气吗?如果你不是爱我你又何必这样为我付出?心仪啊,人心都是肉做的,你为我付出了那么多,你得到了什么?你不要把我逼到要终生负疚的地步。我不会让你再离开,一出院我们就结婚。

我还能说什么?他还要说什么?一切都不重要了,当两颗心融为一起的时候,那种感觉,那种幸福,所有的语言都会苍白无力。他俯下身,平生第一次在医院里那么大胆地贪婪地深吻着我。

恍惚中,远处传来那首动人的情歌:“因为爱着你的爱,因为梦着你的梦,所以悲伤着你的悲伤,幸福着你的幸福。因为路过你的路,因为苦过你的苦,所以快乐着你的快乐,追逐着你的追逐……宇宙一片宁静,天空一片蔚蓝。

 

后记:伍传斌陪江心仪出院后,就双双不知去向,他们的行踪谁也不知道。半年后有人发现在一本大型的文学杂志上有一篇中篇小说《爱就是这样》作者是伍在江心。这个名字也经常会在当地的报纸上出现。人们推测这个名字可能就是伍传斌和江心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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