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楚了没有?”爸爸拉开宾馆的窗户,指着楼下站立在一辆黑车旁的人说,“那个穿红色衬衣黑色裤子的男子就是我的同学伦华伦。你快下楼去,接他上来吧!记住,要叫他伦叔叔!” 我仔细看了看那位伦叔叔,记得他那张黑黝黝的面孔后,便赶紧下楼去了。 爸爸这次在宾馆设宴,就是为这位伦叔叔接风洗尘的。听爸爸说,伦叔叔是他大学里要好的同学。自从二十多年前,他前往荷兰留学后,爸爸就没有再见过他了,也没联系过他。只是他回国前正巧碰到来荷兰旅游的同班的另一个同学,才知道我爸的电话号码。这回,伦叔叔从荷兰飞回来,到了广州机场后,就马不停蹄地坐上一辆黑色的车,从广州赶往惠州来了。 伦叔叔当然是爸爸的贵客。这回爸爸让我去接待,我得做出样子来。于是为了不失礼,我拉了拉刚才坐下时弄皱的衣服,蹲下来,把皮鞋的鞋带绑了又绑。 我走了过去。伦叔叔的脸部轮廓就越来越清晰了。怎么这么面熟呀?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哦,我顿时想起来了。是在爸爸的毕业相册里见过。二十多年前他收入相册的模样,与二十多年后站在我面前的模样,依然是一样的。我走到伦叔叔身旁,毕恭毕敬地向他施了一个礼:“你是伦叔叔吗?我是于大华的儿子。我爸在楼上等了好些时候了!”伦叔叔听了,愣了愣,顿时浮现出笑容,握着我的手,亲切地说道:“你好,你好!你爸爸还好吧?”我说,好好。伦叔叔把站在他左旁的小孩拉了过来,对我介绍道:“这是我的儿子,叫伦信。”又对伦信说:“叫哥哥好!” 小伦信有一头黑油油的头发,肤色和我一样。他眼睛大大的,看人家时,把眼睛瞪得圆圆的,仿佛要把世间万物洞察个遍才肯罢休。小伦信一点都不怕生,见了我,大声地叫道:“哥哥好!”我笑了笑道:“这孩子还挺乖的,几岁了?”伦叔叔说:“四岁了!”伦叔叔又指着右旁的一个高大的约莫有三十多岁的青年人道:“他是我的堂弟,在广州。是他载我来的。”我也跟他握手。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爸爸的声音:“你们还站在下面干吗呢?快上来呀!”于是,我把伦叔叔领到二楼去了。 “老大,好久不见了!” 伦叔叔一眼望出爸爸来了。爸爸站起来,走过来,和伦叔叔握了握手:“老二呀,二十多年了,你还是那个样子,黑黝黝的,可健康了!”爸爸介绍我妈给他认识。伦叔叔也介绍他的儿子伦信和他的堂弟给我们认识。伦叔叔问道:“阿信他还小,这里有没有矮凳子呀?”随后服务员给小伦信上了矮凳子。大家坐下后,服务员上菜了。菜是很丰富的,九菜一汤。伦叔叔一边给伦信夹菜舀饭,一边与爸爸讲起以前的往事。 爸爸在读大学时,伦叔叔就跟他同住一个宿舍。当时,爸爸和伦叔叔可要好了!爸爸年纪最大,号称老大;伦叔叔年纪次之,号称老二。爸爸情绪激动,肌肉翻腾着喜悦的气息,陈年的往事也随之变得生动活泼起来。那年是大二,伦叔叔病了,又呕又吐。那时,爸爸正从球场里回来,看到伦叔叔脸色青青嘴唇发白,便二话不说,就把伦叔叔送到校医去打点滴。先前伦叔叔跟爸爸说过,他时常胃疼。爸爸对他的病情一直都很揪心,因为怕有什么不测,自己的好友便要被死神夺去了生命。于是,爸爸一看到伦叔叔躺在床上的光景,便背着伦叔叔,急匆匆地往医院里赶了。那时已经是傍晚了,爸爸还没吃晚饭,肚子饿得咕咕叫。爸爸已经顾不上这些,直到到了医院,医生说伦叔叔只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导致的胃疼,爸爸才放下心来。伦叔叔在医院里打点滴,爸爸就随便打了盒饭,一份给伦叔叔,一份给自己。爸爸先喂伦叔叔吃了,自己才肯把饭盒打开。 爸爸每每提及这段往事时,眼眶里总是噙着泪水。伦叔叔也禁不住流泪。这时,坐在伦叔叔旁边的小伦信向他投来了好奇的眼光:“爸爸,你为什么哭呀?”“爸爸没哭,爸爸只是----”伦叔叔看了看小伦信的碟子,只见碟子上放着一块大大的鸡腿,而碟子旁边的小碗却空空如也。伦叔叔大骂道:“阿信哪,你怎么能这样吃饭呢?你应该把鸡腿放在小碗里,慢慢咀嚼,碟子就用来装骨头的。” 小伦信瞪圆了眼睛,望了望大家,同时也望了望伦叔叔道:“爸爸,我喜欢这样吃法。你看,碗太小了,放不了鸡腿,碟子宽大,鸡腿刚好放得下。”伦叔叔叫道:“不行!你以为你是在家里吃饭哪!这里是酒店,我们是客人,得恭敬些!” 小伦信似乎没听进他的话,继续抓起香喷喷的鸡腿来,一口一口地津津有味地咬下来。吃完了,小伦信便把沾在手指头的油渍吮吸干净了,才去夹其他的菜。伦叔叔连忙向大家赔罪道:“大家见笑了。是我教子无方。他从小就习惯用刀叉,不习惯用筷子。现在没有刀叉,便用手抓来吃了。” 小伦信也没理他的话,继续夹熏肉来吃。小伦信似乎觉得熏肉不够味,便站起来,拿起餐桌上的酱油,往熏肉里淋起来。吃完了熏肉,小伦信便端起碟子,喝那蘸过的酱油。伦叔叔见状,尝试着跟他抢碟子,对他骂道:“酱油太咸了,别喝!”伦信的力气还蛮大的,伦叔叔眼看着把碟子被抢了过来,最终还是被小伦信抢了过去。伦叔叔叹了一口气道:“这孩子真不懂事!” 爸爸说:“不,老二,你错了!这倒是他可爱之处!”说完,大家都笑了。 从酒楼里出来,爸爸非常高兴,牵着伦叔叔的手,一边谈天说地,一边悠闲地走着。爸爸一会儿指指点点,一会儿拍拍伦叔叔的肩膀,简直像个教授教导学生的模样;伦叔叔点头应答,像足了鸡啄米的样子。到了停车场,爸爸邀请伦叔叔住惠州最豪华的酒店,说完他去开车了。伦叔叔坐上他堂弟的车,也跟着我们的车来了。爸爸把伦叔叔安顿在酒店的第十七层第十二间客房,而把他的堂弟安顿在同一层的隔壁客房。十七层楼,可以俯瞰惠州的风景。伦叔叔欢笑地望着外面的街景。 爸爸特地拿来了一瓶法国产出的葡萄酒,说是陈酿,来到伦叔叔房间,邀请伦叔叔一起欢畅饮酒。没等伦叔叔回答,爸爸支走了小伦信,让他到他堂叔那呆去,自己在两只自带的空酒杯里满上酒。 房门是敞开的。爸爸把酒杯递给伦叔叔说:“伦弟,先把这杯干了!然后我们再说事!”伦叔叔接过酒杯,一口气干了葡萄酒。爸爸问道:“你先说你的事,还是我先说我的事呢?” “你先说你的事吧!”伦叔叔压低了声音说道。 “好吧!”爸爸说完,就开始说事了。这二十几年中,爸爸虽经历了一些风雨,但总体上看,从饥饿到温饱,从住平房到住豪宅,生活还是比较稳稳当当的。全家人都从河源老家接到惠州来了,那种快乐,那种喜悦,在爸爸的嘴巴上,表现得非常眉飞色舞。 一个小时后,爸爸问道:“这回该是你说说你的事吧!” “我不说,可以吗?”伦叔叔哀求道。爸爸举起酒杯,敬了伦叔叔,恩了一声,然后问道:“你老婆呢?怎么不跟你来?” 伦叔叔说:“我老婆在荷兰,她是荷兰人,只会荷兰语。我怕我带她来了,她不知如何跟你们沟通交流。”伦叔叔喝了一杯酒。 爸爸说:“哦,那你过得好吗?” 伦叔叔说:“不太好。” “为什么?” “因为-----”伦叔叔停顿了一会,然后摇摇头道:“不说了。这些事不说了。” “这有什么?说吧,你悄悄地告诉我,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不说了。”伦叔叔还是摇头道。 “我们俩是不是兄弟?如果是兄弟,就应该彼此了解对方。” “这不关是不是兄弟的事!于大华,如果你硬是要我说的话,那我请你出去!我困了,要睡了!” 爸爸说:“老二,你不至于下逐客令吧?” “出去!我真的困了,要睡了!”伦叔叔再次命令道。 “好好好,我出去就是了!”爸爸低着头就出来了。那天晚上,爸爸翻来覆去睡不着。“老二到底怎么啦?神神秘秘的!”据说,以前,在大学里,爸爸与伦叔叔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如今,伦叔叔却变得沉默无语,让爸爸很是疑惑。 翌日一早,爸爸来到酒店,邀请伦叔叔与我们全家一起共进早餐。早餐吃的是西餐自助餐,奶酪、牛排、寿司、咖啡、面包等西方人爱吃的东西都有。那是爸爸特地让酒店为伦叔叔安排的。然后,爸爸提议,到大亚湾去看看。伦叔叔说,好,大亚湾,我还没去过。爸爸简要介绍了大亚湾的石化城风貌,伦叔叔颇有兴致,便让堂弟开车。爸爸又担心叔叔会跟不上,迷路,便让我坐上叔叔的车,好让在跟不上时,我来指路。 伦叔叔的堂弟开车载我们,跟着爸爸的车前往大亚湾去了。在车上,小伦信有点困顿,可能是昨天晚上没睡好的缘故。小伦信说:“爸,我想睡觉。”伦叔叔说:“阿信哪,别睡了,好吗?你看,太阳公公正在天上上班,精神着呢!你也该像太阳公公一样打起精神来。”小伦信说:“那太阳公公几时才下班哪?”伦叔叔说道:“黄昏时分吧!”小伦信说:“那到了黄昏,太阳公公下班回家了,我是不是也能回家睡觉呢?”伦叔叔说:“当然可以啦!我们游惠州只是用半天时间,晚上我们就坐飞机回家了!”小伦信伸了伸懒腰,点点头道:“好吧!既然太阳公公不下班,我也要打起精神来。”伦叔叔对他堂弟说:“阿弟,麻烦你把我带来的光碟放一下。那是《弟子规》,孩子听了,有好处!”他堂弟说好。于是,整个车厢都洋溢着《弟子规》的朗读声: “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父母教,须敬听……” 由于路途比较遥远,小伦信上车前喝了很多水,于是还没到大亚湾,小伦信就嚷道:“我要尿尿!”伦叔叔一边对他说:“好好好,我带你去尿尿。”一边对堂弟说:“你就靠边停吧!”然后对我说:“你去告诉你爸,说小孩要尿尿,让他等一下。”我马上打电话通过爸爸了。 十几分钟后,小伦信和伦叔叔上了车,我们又出发了。小伦信叫喊道:“爸爸,爸爸,给我讲故事,好吗?车上太闷了,我受不了。”伦叔叔说:“好,我就讲个‘孔融让梨’的故事。从前,有一个小孩,叫孔融。他四岁时,父亲就让他挑梨吃。梨子有大有小,而孔融却拿了一个最小的梨。父亲就问他,你为什么不吃大梨呢?孔融就说,我年纪小,就吃小梨。父亲连连夸他孝顺。” 小伦信说道:“爸爸,我以后也要像孔融那样,自己吃小梨,把大梨让给你吃!”伦叔叔含笑着抚摸着他的小脸蛋。 将近中午,我们才到了大亚湾。大亚湾建成了一座座烟囱状的柱子,擎天而立,好不威武!伦叔叔连忙拍照,说:“中国变化可真大!”爸爸介绍了惠州近年来发展情况,最后,爸爸笑着说:“你现在是专家了,我们石化城同样需要你的大力帮助。如果你有意建设石化城,不妨改日回国定居,成为重量级的海归吧!”伦叔叔笑了笑,不言语。 我们来到石化城的一角。那里曾是几年前石化城基本建成时领导来大亚湾视察的地方。看,那里有二十几棵树,大多数树枝上都挂着一张名片,上面写着某个领导的名字与捐种的日期。树长得郁郁葱葱,在太阳光照耀下,投到地上的影子有的是斑点,有的是圆形,还有的是星星状,煞是可爱。伦叔叔走到一棵开着鲜黄色的花儿旁,默默地站着。那花儿叫鸡蛋花,开起来很漂亮,凑上去闻,它散发出阵阵芳香。鸡蛋花还可以泡茶喝呢! 我在一旁看着。伦叔叔把戴在头顶上的白帽子脱下,然后朝那盛开的鸡蛋花鞠躬,样子非常虔诚。我走到他的身旁,问道:“叔叔,你怎么向鸡蛋花鞠躬呢?” 伦叔叔把我叫到一旁,对我讲了他的故事。原来,他五岁那年,母亲由于心肌梗塞没钱医治,便早早就离开了人世。他的父亲是个农民,平时都是下田的。十几年来,父亲种卖玉米、水稻、黄豆、桑葚等农作物,节衣缩食地养育了他和他的弟弟。那年他考上大学,他父亲高兴得三天三夜都睡不着,因为他家世世代代都是农民,而从他这一代开始,他家就有了知识分子了。那天送他到码头(他要到海南岛去上大学),他把一些煮好的鸡蛋花茶装在一个壶里,让他带去喝,还嘱咐他说:“到海南岛,也有鸡蛋花。你要时常把它来煮茶喝,那样对你肠胃好!” 伦叔叔还记得,当他收到荷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时,他就第一时间回到家里,对他父亲说了这件事。父亲更是高兴得流下眼泪,逢人就说,我儿子有出息。直到他要走的那天,父亲还送他到码头。那是第二次送他。临走时,他说:“爸,到了那边后,我会打电话联系你的。”随后伦叔叔因为忙,却忘记这事了。直到他弟弟打电话告诉他,父亲病危,让他速回,他才回国。可惜的是,父亲在病床上一直在呼喊着他的名字,他还没来得及见父亲最后一面,父亲已经离他而去。那成为伦叔叔永远的痛! 如今,伦叔叔两鬓已经冒出好几根白发了。伦叔叔语重心长地说:“想当年,我非常向往着西欧文明,以为西欧制度比中国的好,于是到荷兰留学。可是,事情不是那样。我读完研究生后,发现荷兰用人也有很多门槛。鹿特丹研究院首先照顾本地人,我不是本地人,自然进不了研究院。回国吧,我又不甘心。因为我认为我若没在国外闯出一条路来,怕家乡人耻笑。于是,我硬着头皮到荷兰一家化学科技企业去应聘,还好,我终于做成了企业的研究员。然而,这二十多年我却抓不住时间-----” 伦叔叔接着讲述了他的情感经历。在荷兰,他举目无亲,什么事情都要依靠自己。他曾经谈过七次恋爱,有好几次恋爱就是因为他融不进西方文化而告吹了。结婚后,他曾经有一个孩子,可是这孩子还没出生,却死在腹中。他的夫人很伤心,他自己也很难过。原来,他直到四十岁才结婚,而且他夫人年纪过了四十岁才好容易怀有孩子。为了不让她伤心,也不让自己难过,他便从孤儿院领养了一个一岁半的男孩。那男孩就是现在的伦信。对于男孩将来有没有孝心,他夫人倒觉得没所谓,反正伦信长大了,终有一天不会再依赖父母,要独立生活的。可是,他却不那么想。他打小的时候,就培养他的孩子要懂孝悌,也就是要懂中国传统文化。因为,他不想让小伦信重蹈他二十多年的覆辙,他深知,子欲养而亲不在是何等的痛苦啊! 我轻轻拍了拍伦叔叔的肩膀,理解他的心情。站在鸡蛋花前,伦叔叔的眼眶里露出了好几滴泪水。 我说道:“叔叔,节哀吧!老父亲若看到你为他流泪,心里也是干涩的。” 伦叔叔说:“我每年都会回来看望父亲,给他上香、烧钱,祈求父亲能原谅我!” 我在一旁默默地站着,只见伦叔叔眼角边露出好几道忧伤的容颜。伦叔叔说:“我跟你说的事,你不要对你爸说。”我答应道:“好的。”伦叔叔又叫小伦信来到鸡蛋花前,鞠躬,鞠躬,再鞠躬。伦叔叔小声地告诉小伦信:“阿信哪,这花是你爷爷对你爸爸的爱!” 爸爸走过来,问道:“老二,你咋对鸡蛋花鞠躬呢?”伦叔叔说:“这鸡蛋花让我想到一个人,这个人对我很重要。”爸爸听了很是模糊,不过,他出于颜面,不敢再过问什么。爸爸问,你几时回去呀?伦叔叔说,就在今天晚上。 “那好吧,眼看中午就要接近了,我们就到一家农家餐馆去吃一顿农家菜,相信那是你在荷兰吃不到的吧?”伦叔叔连连说好。于是,伦叔叔带着小伦信,坐上他堂弟的车,跟着爸爸的车,一起出发了。 农家餐馆就在那乡村里头。门前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缓缓流过,小溪旁、餐馆四周都种满了各种各样的果树。下了车,爸爸说:“这餐馆是我的一个朋友开的。”说完,爸爸便引见了他的朋友。爸爸的朋友姓王,我们都叫他“王先生”。王先生把我们带到了餐馆的阁楼上,在一个平旷的地方,有一张大圆桌和好几把凳子。四面都透着风,很清爽。我们都坐下了,王先生问,要点什么菜?爸爸就很熟练地把一些常吃的菜式说出来了。 很快,菜上齐了。伦叔叔对桌上的菜瞪大了眼睛,一会拿着相机拍照,一会对我们说:“我已经好久都没吃过农家菜了!那年考上大学,我跟父亲一起吃饭,父亲是个下厨的能手,不到一小时工夫,就给我准备了一桌农家菜,有清蒸鸡、豆豉焖鱼头,南瓜煮香芋。父亲在席上拿出一瓶自家酿的好酒,满上后,我们爷俩干了好几杯。那一桌农家菜,尤其是那几杯好酒,我至今难以忘怀。打那以后,我再也没吃到这么好吃的农家菜了,心里总是空落落的。”顿了顿,伦叔叔接着说:“我要把在祖国吃到的农家菜全都拍成照片,然后一一收入到相册里面。若干年后,我要让我的子孙知道,我当年也曾回到祖国!”伦叔叔的眼睛又一次湿润了。他尝试用手背擦拭,爸爸也拍了拍他肩膀。 爸爸让王先生拿来一瓶白酒。开了瓶盖,爸爸把酒杯满上,一杯给自己,一杯给伦叔叔,还有一杯给伦叔叔的弟弟。爸爸说:“伦弟,我有三大高兴事:一是你从荷兰回来看我,我高兴;二是你到达你事业的顶峰,我也高兴;三是你喜欢我点的农家菜,我还是高兴。趁着这高兴的劲头,来,我们把这杯酒干了。” 伦叔叔说:“好,于兄,就凭你这一番话,我这回归国,值了!”说完,伦叔叔一口气干完。白酒瓶里的酒越来越少了,空瓶子也堆得越来越多了,而爸爸与伦叔叔的话儿仿佛怎么说也说不完。 随后,爸爸与伦叔叔握手道别,还吩咐伦叔叔的堂弟,好好照顾伦叔叔。看着伦叔叔的车开走的影子,爸爸醉了。爸爸让我开车载他回家。在车上,爸爸向我问道:“老二为什么一提到他的老父亲就两眼含泪呢?” “这个嘛,是人家的家事!爸,你就不要理太多了!” “那他为什么向鸡蛋花鞠躬呢?这个,应该不是家事吧?” “爸,”我想了想,便说:“也是别人的家事。” 爸爸叹口气道:“家家有一本难念的经,或许我不应该打听了。”听了爸爸一说,我松了一口气,心想:还好,我为伦叔叔守了一个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