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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草木有情天(连载三)
作者:林小蓉(惠州民协会员)    来源:惠州民协    日期:2014-08-21 15:29:10

第三章:半夏枯草

 

一个回南天的清晨,西关大街的青石板因为潮湿而看起来更加清亮光滑。

站在雾蒙蒙的街口,颜西楼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梦魂萦绕的熟悉气息。

这广州城的气息,西关的气息,商业的气息,久违了。

近乡情怯,颜西楼不禁有些迈不开步伐。

在外游历已经三年,师傅的书信还在怀里揣着,只要一闭上眼睛,义父的笔迹就会跃上眼帘:义父成亲了,你义母是一个温雅秀丽知书达理的闺秀,西楼,你回来吧,素馨,一直在等着你,等你回来了,我就给你们成婚……

成婚!师傅成婚是天大的喜事,他颜西楼理应回来庆贺,但是,素馨,一直在等待他的素馨,却让他止步,这些年,他一直在游荡,在捕捉着一阵曾经从他耳边吹过的一缕清风,只是,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他就连一缕影子也不曾捕捉进怀里。

如果不是受人托付,身负重任,他怕还是在天南地北,不知归途。

或者,是该回来了,如果素馨已经结婚生子,固然是最好,如果不是,他总不能耽误着素馨,凡事,总有个决断。

清晨,鲜有人迹,泛潮的青石板上,一步一个脚印,从街口一直延伸到巷尾,只要一个转角,就可以回到“普济堂”,他颜西楼的家。

不知道为什么,颜西楼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因为眼前所见,固然是西关大街,这说不出的熟悉,却又有说不出的陌生。

以往,站在拐角,淡淡的药香味,浓浓的家的气息会扑鼻而来。

现在,颜西楼却有一种四顾茫然的惶惑和陌生。

一种从脚底升腾而起的惶惑和陌生直灌脑门,这到底是怎么啦?颜西楼咬咬牙,一个抬脚,转过拐角。

一霎时,颜西楼惊呆了,“普济堂”呢?怎么就变成了“合浦珠行”?“合浦珠行”的匾额高高在上,朱漆犹新。细看墙壁,青砖砌成,崭新的很!

颜西楼呆了,好一会,他才回过神来,疯狂四顾,“普济堂”呢?“普济堂”哪里去了?往日,“普济堂”的隔壁是“仁义药材行”,再往左就是“藏珠书画行”,是“荔红酒家”现在呢?熟悉的匾额不见了,熟悉的气味消失了,整一条大街,除了熟悉的青石板,都在陌生地带着清晨的冷清,淡漠无情地嗤笑着颜西楼的归来。

颜西楼的心在清晨的静谧里激烈地悸动,他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但是自从十岁那年走入“普济堂”,尽管经年在外,他又怎会迷失了归家的路?

师傅呢?素馨呢?小五呢?书信里提到的师娘呢?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三年的时间,一切都已经面目全非?

大街冷冷清清,潮湿的雾气窒息着颜西楼,站在“合浦珠行”的匾额下,他就是一个归家无门的游子!

清晨的冷意袭来,让人没有来由的发寒。

远远的,有人过来了,颜西楼缓过神来,转头一看,来人拉着木板车,木板车上安放着一个个木桶!

是倒夜香的张老头!颜西楼记得他!这条陌生的大街,总算给了一点可怜的亲切和安慰。

颜西楼狂喜,他深深呼出了一口气,走到张老头的面前,“张伯,你还认得我嘛?”

张老头用手搓着浑浊的眼睛,仔细朝颜西楼一看,拉长了声调,叹息着,“是许大夫的义子啊?你怎么才回来啊?没有了,全没有了!”

叹息声像巨石一样压在颜西楼的胸口。

颜西楼禁不住一阵颤:“什么没有了?张伯,你说清楚一些!我义父呢?义父呢?普济堂呢?”

张老头叹息着,拉着木板车继续往前走。

“前年,你义父死了,普济堂烧了,这一整条大街都烧了,可怜啊,去年,前面的妓寨起火,一烧就是西关一大片,女人,祸水啊,灾星啊,可怜你义父惹祸上身……”

木板车碾在青石板上,砸砸有声,伴随着张老头的叹息,随着雾气渐渐淡去。

颜西楼的手一松,手上的竹箧“啪”的一声落在青石板上。

清晨里,唯有这声音在提醒着颜西楼,他不是在噩梦里。

 

******************************

 

三天了,颜西楼奔跑在广州城的城里和城郊,寻找义母师妹师弟的踪迹,但偌大一个广州城,眼见商旅往来,川流不息,人群可挥汗成雨,但在颜西楼眼里,这无疑是一座空城,他找不到他的亲人。

第四天,筋疲力尽的颜西楼又回到了西关大街,站在街口,张目四望,眼瞳尽被招牌所遮挡,过去和未来,一片模糊。

尽管已经从张老头的口中得知,去年正月,第二场大火发生,义母素馨和小五已经被赶出了西关,但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午时了,南方的太阳很毒辣,白花花的日光让颜西楼头昏眼花。

颜西楼只觉目赤头痛,咽喉肿痛,看来是因为南方地气湿热,兼之这几天来东奔西跑,情绪不佳,作息饮食失当,导致火气上升,热病发做。

这温热之病在岭南是常见疾病,街头巷尾,来来往往的人群,一到夏日,没有几个不招致温热疾病。

颜西楼身为大夫,知道这不过是几剂清热败火祛湿的草药就可以解决的小病症。

如果在往日,“普济堂”多的是清热解毒的草药,但是今天,“普济堂”,已经成了他颜西楼的记忆。

心急如焚,但偏偏又身体乏力,满心焦躁易怒,颜西楼皱着眉头,随意走进一家医馆。

无意间抬头,颜西楼发现医馆名叫“曹氏来安堂”,匾额鲜亮,门面气派,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其繁忙的状况可以与当年的“普济堂”相媲美。

这是一家新开的医馆,至少,在三年前离开广州城时,“曹氏来安堂”并不存在。

颜西楼不由得心一揪痛。

步入“曹氏来安堂”,颜西楼发现医馆的大堂人头涌涌。

大堂的左侧,几张桌子一字排开,几个伙计忙着往瓷碗里倒着还有热气的汤药。很多人端着瓷碗在喝药。

颜西楼观看众人气色,大多和自己一样,无非就是湿热招致的疾病。

颜西楼扯了扯一个大汉的衣襟,“兄弟,你这喝的是?”

汉子“嘿嘿”一笑,“这是神仙水,一碗下去,不痛不咳,五脏六腑,全身舒爽!三日三碗,病全好了!不用看大夫,不用动手煎药,方便快捷,真是好啊!

颜西楼皱眉,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仙水?听汉子的描述,这汤药一定有清热解毒、凉血利咽的功效,既然有神效,看来一定是选材精准,分量拿捏得当。

不过,是药三分毒,看堂上挤挤人群不辨体质,不看具体病症,齐齐涌来喝同一碗药,也很不妥当。

“曹氏来安堂”伙计吆喝:“神仙水啊,有病祛病,没病保平安,五文钱一碗,药到病除,全身舒爽!安然度夏……”

瞧这阵势,和街市吆喝不差分毫了,这哪里是医馆?再说了,五文钱一碗汤药,这汤药也不便宜。不过,这医馆的经营模式,倒也新奇有趣。

颜西楼的好奇心被勾起,拿出五文钱放在伙计的面前,淡淡地笑:“也给我来一碗神仙水!”

一碗“神仙水”在手,汤药在瓷碗里泛黑,苦涩的滋味随着温温的热气在鼻端萦绕。

颜西楼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味着汤药的滋味,模样姿势甚是文雅。

苦涩在舌尖打转,药汁顺着咽喉缓缓下滑。

颜西楼用味蕾仔细辨别着汤药里的药材种类。

汤药里估计有岗梅根,能解热毒,润肺止渴,治喉痛;有淡竹叶,能清热除烦,利尿……

颜西楼暗暗点头,一碗汤药,他品出了汤药里约莫有数种药材,这药材,都是极其常见的草药,结合在一起煎熬,确实可以解心火清热毒疏肝和胃。

一碗汤药下肚,颜西楼看看碗底,居然鲜有药渣。

颜西楼不由得一笑,看来,这“曹氏来安堂”一定是在煎药之后用纱布将药渣滤去,以免其他的医家透过药渣窥见其用药的秘诀。无疑,这医馆是将这汤药的方子当成是秘方来看待了。

正凝神细想之间,伙计的声音齐齐响起,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少爷”。

颜西楼抬眼,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长相斯文秀气的青年男子站在门槛外,皱着眉头看着医馆里喧嚣的人群。

“张叔,”青年男子冷冷地唤来坐诊的大夫:“我不是说过吗?今后来医馆里喝汤药的,你得先给他们诊断诊断,不合适喝汤药的另外给开药方,知道吗?”指着一个体型瘦小的男人,“你,面白无华,神情倦怠,身体乏力,头冒虚汗,不适宜喝这汤药,去,让大夫给你另外开药方……”

青年男子一拐一拐地跨进门槛,“荒唐!无知!”语气很冷,带着一种不屑。

这青年居然是一个瘸子,很清秀的一个瘸子,很冷漠的瘸子,也是一个很有医者父母亲的瘸子。

颜西楼赞赏地看着青年男子,这青年男子年纪不大,不过是二十来岁的模样,但他目光如炬,仁心通彻,医术修为怕是不浅。

青年男子注意到颜西楼正留神地打量着他,不耐烦地斜了颜西楼一眼,艰难地迈步直进医馆。

那神情,像一只孤独骄傲的夜鹰。

“麻烦少爷,你能不能给我诊断一下,看我是否适合喝这神仙水?”颜西楼含笑拦在青年面前。

青年男子不悦地横了颜西楼一眼,一会,才淡漠地吩咐:“伸手、舌头。”

颜西楼依言伸手吐舌。

冰凉修长的手指搭在颜西楼的脉搏上,冷冷的眸光在颜西楼的舌头上一扫而过,很快,男子淡淡地断言:“湿热病邪侵体,喝这汤药正合适。看你风尘仆仆的样子,是外地人吧?岭南多湿热邪气,要注意歇着,饮食要清淡。”

放开了颜西楼,青年人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来到坐诊大夫面前,“我再说一次,这汤药未必人人合适,你给病人瞧仔细了才给喝汤药,明白吗?神仙水?哼!”。

话才说完,便拐进内堂,只给堂上众人留下一个僵直艰辛冷漠的背影。但这人,冷漠中不乏对病患的关怀。

外地人?颜西楼苦笑。在广州城,他原本有家,有义父,现在,四顾茫然,没有了义父,没有了普济堂,这茕茕孑立的情景,和当年流浪到广州城一样,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外地人。

怅然步出“曹氏来安堂”,站在大街上,在来来往往的人流里,他找不到他该找的人。

视线在一个又一个人的脸上、背影上横过,没有一人给他熟悉的感觉。

广州城,它的风,它的雨,它的湿热,颜西楼曾无比熟悉,而现在,它是可怕的陌生。

原来,三年的光阴,也足够让人事沧海桑田。

素馨,小五,你们到底在哪里?义父是外地人,且性情清淡,不善交际,在广州城并没有亲朋戚友,他们能到哪里去?颜西楼自责不已,因为任性,因为习惯游历,他失去了最后在义父跟前尽孝的机会,挑开了了守护手足的重任。

头顶上,木棉树的绿叶成荫了,知了也开始张开嘶哑的喉咙,一如这广州城的喧嚣。

突然,一道纤细的人影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远远的,跃然跳入颜西楼倦怠的瞳孔。

颜西楼的心一紧,那是素馨吗?

颜西楼越过人群,努力用视线捕捉一个纤细娟秀的背影。但大街上人流如水,一时间无法靠近那快步如风的女子。

一个拐角,背影消失,如昙花一现的短暂。

但颜西楼万分肯定,那确实是素馨。只要素馨没有离开广州城,那么,他一定会找到她。突然想起,素馨曾说过,在广州城城郊,她有一门远方亲戚,或者,他该去打听打听。

 

 *******************************

 

白云山山腰,潺潺流水伴着山鸟的脆响,在恬静地迎合着在枝羞涩的撩拨。

初夏了,山花依旧绚烂,漫山遍野地开着。

近黄昏的光晕,黄中带红,给山花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柳月夕一个不经意的抬眼,视线触及山花,再看看自己一身晦暗的粗布黑衣,顿时悲上心头。

这一辈子,除却豆蔻年华的烂漫天真,余下的年华,注定要披着这一身寡妇行头,惨淡地过一辈子。

眼看红日逼近西山,柳月夕忙捆起一把干柴,该回去了,孩子或者已经在找妈妈。

孩子!别人眼中许厚天的遗腹子!

柳月夕的心颤动了起来,一个不留神,一脚踩在一块石头上,“啊!”一声惊叫,柳月夕连人带着干柴一起直往山下滚去。

幸亏山势平缓,也亏得身后的一把干柴,堪堪卡在两棵树中间,稳住了柳月夕身子。

一根树枝不经意地撩开了柳月夕脸上的黑色纱布,露出了脸庞。

稍稍一动,脚踝出传来一阵疼痛,柳月夕一声呻吟,看来是扭伤了。

柳月夕艰辛地解下身后的干柴,发现黑衣居然也被树枝勾破了好几处。

轻轻站起,一阵不可遏制的疼痛传来,锥心地很。

张目四望,山野寂静,天也快黑了,这什么时候才能到家?

发髻散了,数缕发丝随着山风飘散,披落在脸庞上,带来微微的痒 。

柳月夕伸手撩开脸上的发丝,突然,她的手一滞,黑纱布呢?惊恐地扭头,身侧居然有一潭清水,清澈澄澈如一面明镜。

斜斜一看,水里倒映出一个黑色寡妇憔悴的脸庞。

尖削的下巴,苍白的脸庞,极淡的唇色,哀伤的双眸。

最锥心的是右脸颊一个丑陋无比的十字,在讥笑着命运的坎坷和岁月的无情。

骤见之下,这暗红色的伤疤让人不安惶恐。

“啊!”一声尖叫, 柳月夕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随手抓着一根枯枝,拍打着诚实无辜的潭水。

许久,柳月夕将手中的枯枝狠狠抛落潭底,扰乱了一潭清水如一面裂痕纵横的破镜。

原以为已经心如止水,原来,死水之下是暗流汹涌。

“柳月夕……柳月夕,你活着是为了什么?”脸庞藏进粗糙的手掌里,两年来从不轻易在人前落下的眼泪还是禁不住沁出指缝,滑落无声。

多年奋争,每奋争一次,身心却每每烙刻一道更深的疤痕,终身不能痊愈。

夕阳的余晖参照在柳月夕的身上,却不能给她带来些许的温暖,这世间,如今能暖和她的心的人,怕是今生不会再来。

悲戚声在山野里随着山风游荡,黑色面纱被枯枝挑着,在风中摇曳。

将头俯在双膝之间,柳月夕纵情地流泪,这眼泪,背着人流淌就好,在素馨和小五面前,在孩子面前,她不能哭,只能微笑,坚强地微笑。

哭了许久,柳月夕惊觉,似乎从岔路口的左面小路传来了脚步声。

有人来了。

柳月夕挣扎着起身,取回身后的黑色布纱,熟练地蒙起了半面秀色半面奇丑。

侧身再看回复平静的潭水,除了双目微红外,黑纱之下,波澜不惊。心如死水,这才是现实里的柳月夕。

柳月夕重新背上干柴,理好鬓发,准备离开。

有人挡住了去路。

柳月夕低着头,看着地上的影子,可以判断那是一个男人。<, /o:p>

“大嫂,安和村该走哪条路?”

声音纯净醇和,透着淡淡的倦怠。

柳月夕的心砰砰直跳,在这野外,如果这男人心存歹意,恐怕又是一场灾难。一个寡妇,最忌惮的莫过于是非。幸好男人礼节周到,柳月夕略略放心。

指了指右面的小路,低声回答:“沿着这条小路直走,很快就可以到来了安和村。”这人要去的,居然就是她居住的村落。

“谢谢大嫂,哦,天快黑了,大嫂快些回家吧。”

看着地上的影子,柳月夕知道男人已经转身,沿着小路,飘然而去。

突然,柳月夕像被火炙烤了一下般,一阵锐利的痛楚传上心尖。

猛然抬头,看向来人的背影。

背影清瘦,长风吹动灰色长袍的下摆,来人落寞如山风寂寥。

似曾相识!似曾相识!不,这背影,带着夕阳的余晖,带着淡淡的暖色,像极了记忆深处的某个少年,曾经无意跌进她生命的漩涡里。

来人若有所感,也倏然回头,眉头轻拧着,眸底藏着惊讶。

眼神沉郁,眉峰沉毅,眸底如深潭,清澈可照见人心。

柳月夕几乎昏厥过去。,是他!是他!

尽管少年的和煦被冷肃所取代,但他还是那个他!她不会记错的!

在四季翻腾了几个轮回之后,他一如当年,不经意跃进她柳月夕的眼帘,开始揪紧她的心。

“你没事吧?大嫂?”这熟悉又陌生的嗓音如果说有变,那就仅仅是添加了岁月的几许沧桑。

男人询问,幽深的眼神骤然和柳月夕的视线纠结、碰撞、瞬间拆分。

柳月夕分明看到一丝骤然的惊喜和骤然的失望。

急急低头,柳月夕下意识地伸手,抚上脸上的黑纱,亏得这方黑纱,隔绝了他和她。

这些年,在最绝望最孤单的时候,柳月夕无数次地想起他温和的眼神,温热的手掌,可叹今日相遇,难堪无比。

如果可以,不妨留住最初的美丽,让记忆如风,吹散往日旖旎。

柳月夕知道男人疑惑的眼神正停留在她的脸上,她深深吸了口气,低头,狠狠咬着下唇,半响,哑着声音:“你刚才说去仪和村吗?”

“不是,是安和村。”男人诧异。

“那,你该往……左面的小路走!”柳月夕缓缓突出几个苦涩的字眼,“刚才我听错了!”

男人道谢,大步而去。

不一会,山树遮掩了男人的背影,在柳月夕的眼帘里消失。

“不……你回来……你回来……”几个字卡在喉咙里,却怎么也不能吐出来。眼泪沾湿了黑纱,紧紧地贴在柳月夕的脸上。

他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为什么他在她生命里最难堪的时候突然出现?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眼下,柳月夕所需要的就是远远地躲着他,让自己在过往里消失。

美人怕迟暮,何况她未到迟暮就已经凋零。眼下,她比背后的干柴还要枯槁万分。

无奈、痛楚、酸涩、不甘,种种情绪涌上心头,拆裂了柳月夕的心。

顾不得脚踝的痛楚,柳月夕抛弃了干柴,择路而逃。因为,心灵的痛楚远胜脚踝的痛楚万倍。

 

**********************************

 

安和村,炊烟袅袅,薄暮逼人。

柳月夕无力地推开家门,软软地靠在门后。眼泪在黑纱后,汹涌而出。

院子里,小五抱着孩子在逗乐,前些日子,小五上山采药,结果雨水滂沱,山泥倾斜,伤了一只脚,只能在家里歇着。

看见柳月夕狼狈万分的样子,小五惊诧:“师娘,你怎么啦?”

孩子看见了柳月夕,张着双手,“咿咿呀呀”,似乎在寻找母亲的怀抱。

柳月夕深深吸气,强作镇定,“没事,摔了一跤!我先歇会去。”说着,匆匆进了自己的房。

“砰”的一声,房门关上,这时,脚踝的肿痛牵扯住柳月夕的每一处知觉,痛楚无处躲避。

茫然地环顾这简陋的房子,视线扫过粗布素幔,停留在一面破旧的铜镜上。

幽幽的镜光,昏昏的暗,镜面里映照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柳月夕慢慢地靠近铜镜,颤动的手慢慢揭开黑纱,慢慢地地将手抚上伤疤,微微地仰头,不让眼角沁出的泪水再一次苦涩自己的心。

忍着眼泪,柳月夕狠狠拆开发髻,长发一甩,如黑瀑陡然摔落。

身上的黑衣被大力扯开,狠狠地层层剥落,一眨眼,露出纤细洁白的身躯,挺秀的胸,修长的双腿,光洁年轻的躯体……

柳月夕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张脸,半脸秀丽,半脸诡异;这长发,今生,无法和谁结发;这身躯,到底被魔鬼霸占了去;这灵魂,已经被青楼沾染了污秽,所以,这脸庞,丑陋的脸庞,已经没有必要和他再相见……

赤裸的身躯瘫在床上,阵阵寒气缠绕着柳月夕,丝丝侵入绝望的心田,却让她的意识越发清醒……

有他的岁月,那是多少年前的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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