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仕途受挫 人的命运有好有歹这似乎是上苍早有安排似的。为何同样是人,有的高官厚禄,有的乞丐街头;有的腰缠万贯,有的潦倒穷愁;有的大厅千间,有的无立锥之地;有的锦衣玉食,妻妾成群;有的饥寒交迫,终生光棍……想想这大千世界,千红万紫,亦是无奇不有。有人打比喻,人嘛,从娘胎来到这个世界,就像一粒脱了壳的种子一样,随风飘荡,风把它刮在石头上,这粒种子得不到土壤、水份,就这样活活枯死掉,恐怕连发芽的机会也没有。然而,当大风把这粒种子吹到一块沃土上,水份和土壤滋润着它时,它就生根、发芽、长叶、开花、结果,那将是它的辉煌一生。想想人一生的遭际,有时真的就如植物的一粒种子一样,靠着一种运气了。不信也得信。 曲立早刚到而立之年,命运很好,这把年纪能够当上一镇之长,一个正科级公务员,,应该说是不错的了。因为年纪轻,就其个人阅历来说,自然是比较简单的,就是平常人说的从家门到校门再到机关门的“三门”干部。大学毕业后,安排在一所乡村中学教书,不久,他写了一篇素质教育的论文在全县思想理论征文比赛中获奖,被县领导看中,调到县政府办公室任秘书,两年后从秘书提为副科长、科长。正是时来风送滕王阁,很快又被县组织部列为重点培养的后备青年干部。不久便被派往镇里任副镇长、镇长。当然,就其本人而言,这种一帆风顺的晋升,有利亦有其弊。如果他本人能够意识到这些,能觉得到这是党和人民对自己的信任和栽培,是时代赋于自己身上的一份责任,事事能谦虚谨慎,严格要求自己,戒骄戒躁,向群众学习,在工作实践中吸取经验,一步一个脚印,夯实基础,那前途自然一片光明。可是,人往往都有一种居功骄傲的劣根性,会让成绩和胜利冲昏头脑,变得夜郎自大,迷失正确的航向。当然,曲立早在这芸芸众生中也不能免俗。 曲立早有他自身的好些优势,大学里的高材生,学生会主席,头脑灵活,组织能力强,文章写得好,善于观云看雨,知识面广,有魄力有毅力,有一股雷厉风行的冲击劲,年青有为,好学上进。这些应该说是资本。可是,因年青缺乏阅历,没有受过什么挫折,因而滋生了清高至上,唯我独尊,遇事主观武断,听不进反面意见,不善于走群众路线,这些薄弱环节,导致了后来他作为一镇之长的种种失误,并因此引发了一系列的矛盾。 该镇大罗村有位退伍军人小表,在部队里是无线电通讯兵,退役后县里有个单位准备招聘他,要求镇里支持一下。曲镇长获悉后,就是卡着不让小表走,还振振有词地说:小表是个技术人才,县里需要他,我镇里更需要,镇里要安排他搞广播电视。小表见镇长表态要安排他工作,觉得也成,反正有份工作做就成了。小表只好呆在家里等待镇里给他安排工作的消息。可这么一等就是两年。尽管小表多次到镇里找到曲立早反映此事,可他们就是这么应付着:正在研究,很快就会解决。可时间一天天过去了,小表的工作问题仍是空中楼阁。最后,曲立早大概让小表找烦了,堵着气说镇里不要小表了,小表再去那个部门联系,可那个用人单位就已经招了人,也不要小表了。小表因此觉得曲镇长太不近人情,将他的饭碗砸了,一时想不通,居然用绳子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这幕悲剧让曲立早出乎意料,觉得这小表也太小气了。他对小表的死仍是嗤之以鼻;一点小挫折都受不了,我早知此人是不能用的! 曲立早年轻气盛,滋生了他那飘浮的作风,内心里总以老子天下第一,舍我其谁,许多事情他往往想当然,主观武断,这使得他与群众的关系越来越疏远。特别是后来他与白果两人之间的爱昧行为,更是成了人们背后谈资笑料。 白果多得他的提携,从一个村民变成了一个镇政府的公务员,虽说不是一步登天,倒也让她跳出了农门,对她日后前途发展无疑是起着举足轻重和作用。在好长一段时间里,白果总是这样单纯的想,是组织上关心爱护自己,使自己有了一份称心如意的工作,故此应加倍努力,报答党和人们对自己的期望。那时在她的心目中,曲立早镇长就像是党的化身,因此她十分崇敬他。她到镇政府上班后,也一直勤恳踏实,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很受周围同事的好评。 这么一位讨人喜欢的姑娘,涉世未深,思想单纯,曲立早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对她慢慢就产生了一种好感。他下乡村检查工作时,总喜欢把她带在身边。有一天,他把白果叫到跟前,对她说:小白,我有一个想法,想让你来当我的小车司机。 白果不禁脸红起来,觉得这是一件很别扭的事,眼下人家对她常跟镇长下乡颇有微词,若当他的司机,那更加会引起天大的误解,于是白果推却说:我不会开车,没有驾驶证呀! 曲立早笑笑说:不会就学嘛!没有驾驶证,这个容易的,我会同你弄一个来。 白果苦苦地思索了一阵,觉得镇长出的这个主意真让她进退两难,但为了不让他扫兴,也只好勉强答应着:那好吧! 没多久,曲立早就给白果弄来了一本驾驶证,又教会了白果开车。曲立早对她说:小白,你知道我是喜欢自己开车的,这么做有利也有弊。利的是工作方便,有什么急事处理时,不用到处找司机,自己开上车一走了之,能及时反应对付各种突发事情。弊的就是我做了两份工作,太累了,你看,基层工作太多,上面千条线,镇里总路线,每天我两眼一睁,忙到熄灯,很辛苦的,所以我怕长此自己开车会出意外,考虑一个安全问题,让你来帮我开车。女人嘛,胆大心细,反应敏捷,开这个小车是很合适的。 白果见他说出了一番心底话,觉得这也是器重自己的一个机会,便乐滋滋地说:镇长的指示,我岂敢抗违,尽心尽责就是了。说完,伸手郑重地接过曲镇长交给她的小车钥匙。 白果同曲立早开小车,开始人们不以为然,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况且如今女人开车比比皆是,不值得大惊小怪。但后来曲立早还是惹了麻烦,事情是由他那教书的妻子挑起的。也许他的妻子从一开始就不满意丈夫挑选一个女的为自己开车,总得有点那个说不清的味道儿。有时妻子见曲立早与白果两人双双在小车钻进钻出,出双入对,形同一对情侣,她就总有一股酸溜溜的味儿,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吃醋吧。以后,妻子就处处留心起他的行踪,并暗中雇人盯哨,以抓住把柄。终于有一次,曲立早与白果在一个旅游点的温泉里洗温水澡,当时曲立早只穿一条窄窄的三角裤衩,而白果则穿一身粉红色的三点式泳衣,两个人靠得很近,互相嬉戏了一番之后,又互相进行擦背摩肩。这场景终于让雇探偷拍进录像里。 这回妻子抓住把柄,忍无可忍,写信连同录像带子一齐寄到县纪检会。妻子的本意是想借助组织部门之力,对其丈夫曲立早起个警示作用。应该说她的出发点还是善意的,想以此办法告诫丈夫,珍惜自己的地位和权力,不要因生活作风问题让自己迷了途。免得日后真的出了问题,再来挽救就迟了。但想不到的是,她这么一闹,镇里的干部和群众议论纷纷,绯闻不断地从他们两人身上传出去,弄得曲立早和白果都十分尴尬。尤其是白果,自己还没找到合适的恋人,还未结婚,这么无辜地让人往身上泼了污水,往后如何做人?她因此号啕大哭起来。曲立早自己也满肚子委屈,但他还是强忍着,毕竟自己是个领导,却是不断地安慰着白果:小白,你别怕,心胸放宽些为好,脚正不怕鞋歪,我们没有男女间那回事,我们不怕别人颠三倒四。 白果诉说着:外界议论纷纷,说我是你的二奶,这叫我怎么做人,真是跳进东江河里也洗不清。 曲立早说:你是因我而受了委屈,我理解你的心情,当初是我没有把这些考虑详细一些,招惹了这些 是是非非,对你是一种伤害。那你现在想怎么样? 白果拿着纸巾抹着眼泪,说:我不替你开车了,还是回计划生育办去好,请镇长能理解我的心情。 曲立早想了想,抬起头来对她说:好吧,小白,你到回计划生育办公室去,给个主任你当,也算是对你一点精神补偿吧。我叫原来的司机仇尼开这小车。 白果听了点点头,万般无奈地又把小车的钥匙交回给曲立早。 曲立早与白果之间的个人恩怨,也许这是一个导火线,却引发了其他一些问题。这两年,镇委书记到市委党校脱产学习,镇里由曲立早主持党政工作,他集党政财文于一身,俨然成了镇里的一把手,这更加剧了他那主观武断、独断专行的作风,变得越来越刚愎自用,动不动就喜欢训人整人,脾气变得很不好,有几个干部因为一些小事情惹火了他,让他撒了职,那些胆小怕事者见了他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赶快地躲开溜走,免得让他逮着。此间又有几宗群众因土地补偿和房屋拆迁问题而到市里和省里上访,而曲立早只是采取简单粗暴的方法对群众进行压服,这更引起上访群众的不满。镇里的其他问题也很多,经济工作显得非常被动。有鉴于此,县委组织部不得不采取果断措施,让曲立早镇长就地免职。 那次,县委常委、组织部长亲自下到镇里来,召开了镇委、镇政府全体党员、干部、职工大会,当众宣读了关于免去曲立早党委副书记职务的文件,紧接着召开了镇人民代表大会,罢免了曲立早镇长的职务。 曲立早被免职的消息一传开立即像电闪雷鸣一样,在全镇沸腾起来,人们压抑多时的心态一下子蹦开来了,奔走相告,议论纷纷。 罢免镇长的代表大会散会后不到一个小时,圩镇的大街上居然有人敲锣打鼓放鞭炮,一些过去被曲立早压抑着心灵的人自发地凑在一起,排成一列长蛇阵,浩浩荡荡地朝圩镇中心广场走去,为首两人擎着一条横标,上面写着:“特大喜讯——镇长曲立早下台了!”很快,广场旁边的宣传栏也贴出几张漫画和大字报,罗列了曲立早的是是非非,引起了不少过往群众围观和议论。怪哉乎,当曲立早摘下镇长这顶乌纱帽后,人们对他一下子就另眼相看,这是令他始料不及的。他由此感悟到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的滋味。 闹剧还在后面哩!自发凑在一齐起哄的人群似乎仍不过瘾,当中有的为泄私愤,恶狠狠地说:他妈的,这个曲立早,真是欺人太甚,有权在握,无法无天,专横跋扈。这回倒台了,我们终于出了这口闷气!去,到镇政府大院找他算帐去! 对,找曲立早算帐去!起哄的这班人一窝蜂地涌向镇政府大院,到了门口,门卫说曲立早不在家。再问:往哪儿去了? 门卫说:开完大会不久,他就独个儿出了镇政府的门口,朝东街方向走去。 于是,这班人又吵吵嚷嚷地在圩镇的大街小巷上转了几圈,终没见着曲立早,这班人才不得不作罢。 其中有一汉子破口大骂着:这曲立早不是人,抓计划生育蛮不讲理,拆了我家房子,牵走我家耕牛,弄得我一家人逃到深山里去,过着野人般的日子,如果现在让我碰上了,非把他的皮剥下来不可! 另一个也附和着:曲立早不是镇长,是土匪行为,真是令人发指! 漫骂声摩拳擦掌声,此伏彼起,惹得众多围观者不时发出阵阵哄笑声。 也算是曲立早命大,躲过了一劫。如果当时让这批过激的群众抓住,火上烧油,准会被揍个半死,也许会发生什么意外不测。幸亏当时他身体有点不舒服,跑到镇卫生院开药,听到了风声,知道有一班家伙要找他算帐,情况十分不妙,再到回镇政府大院恐怕出问题。他急匆匆地从医院出来,绕过几条小巷,悄悄地躲进了覃赤的住宅里去。这覃赤是一个工程队的经理,曾得过镇长的关照,如今曲立早出事,他自然知恩图报。他把曲立早反锁在一个隐蔽的小房间里,有人来问,他说没见到。第二天夜里,他亲自开小车把曲立早送回其老家休假,遂使曲立早躲过了麻烦。 一些人的过激行为,触动了曲立早的灵魂,让他进行了深深的反思。但他也觉得很无奈,自己主观上是想努力搞好工作的,却换来如此报应,真令他百思不得其解。他锋芒毕露,总是让世间的人看不惯,乃至产生逆反心理。 过了不久,曲立早被调往县科协任主席,这是一个虽说级别并未降他的,却是一个无权无势的闲官。他不想久呆,只是权且作为缓和一下心情过渡而已。就这样,他佯装有病,在家里足足调养了三个月,待心态渐渐好转之后,才到县科协报到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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