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旧迎新说年俗(一)
春节,俗称新年,是中华民族历史最为悠久、内涵最为丰富、庆贺最为隆重的传统节日。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在悠久漫长的岁月长河中,尽管物换星移,沧海桑田,新春佳节仍是赤县神州民间相沿古今、历久弥新的最重要节日。
一年一度的农历新年,是冬令和春时的交替,是冬藏与春生的衔接,是抚慰与希望的同在。芸芸众生,悠悠乡俗。人们从咿呀学语,就翘首过年,到耄耋皓首,仍望眼贺岁。加上整个春节,时段长,节俗多,逸趣欢,因而成为众节之首,为其他节日所无法比拟。
地处岭南的惠州,是国家历史名城,境内历史悠久,年俗源远流长,延续至今,颇具岭南特色。
一、年之源
“年前节后”——历史上新年与春节出现时间的差异很大,“年”很早已有,“春节”稍迟,而“年”与“春节”的统一,那是后来的事。
“年”这个字,产生很早。甲骨文和金文中的“年”字,是果实丰收、谷穗成熟的象形字;东汉许慎《说文解字》中的“年”字列在禾部,解释是“谷孰(熟)也”;《春秋谷梁传·桓公三年》中说“五谷皆熟,为有年也”。
以上所取都是年的本义 。不过,先秦时期对于年的称呼尚未统一。西汉《尔雅·释天》:“夏曰‘岁’,商曰‘祀’,周曰‘年’,唐虞曰‘载’。”即岁名的肇始。与此同时,“新年”也被作为一年开始的节日,简称“年”,或称“元日”“元旦”。
早先,一年开始的日期不尽相同,夏代以正月初一为岁首,商代以夏历十二月为正月,周代以夏历十一月为正月。到秦代更以夏历十月初一为新年,并且为了避秦始皇嬴政的讳,一度改正月为“端月”。
直到汉武帝时,才恢复以夏历正月初一为新年,此后再没有变动过。夏历的得名,是相传这一历法创始于夏代;今天则因其与农事节令相联系,多称为“农历”,或与阳历对称为“阴历”。
“春节”这个词,在东汉才出现,但那时的涵义与今天不同,还不是专指夏历(农历)新年。南朝著名文学家江淹《杂体诗》中“有弇兴春节,愁霖贯秋序”的“春节”,是泛指春季这个节令。即使在宋代一些诗文中出现有以“春节”为节日的,也是指代二十四节气中的“立春”,而非新年。
将夏历新年定名为春节,是在辛亥革命以后。1912年1月1日,孙中山先生在南京就任临时大总统,即颁令改用阳历(公历),以1月1日为新年,原来传统的元旦成为现在的春节。而公历新年称元旦,则始于1949年9月,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通过中华人民共和国使用公历纪年,定1月1日为元旦。
因此,过去的“过年”不叫春节,而叫元旦;过去的春节不叫“过年”,而是一个节令;现在的春节为“过年”,俗称“老历年”;现在的元旦为阳历(公历)的1月1日,俗称“新历年”。每年的春节均在元旦之后,但在公历的具体日期却不固定,最早的在1月21日,最迟的在2月22日。
庆贺春节, 岭南地方人家习惯叫“过年”“过新年”“过大年”。春节传统的节俗活动,一般于农历十二月初发端,以腊八节或入年卦日为春节的序幕,称为“小年”。惠州城乡则习惯从农历十二月的入年卦开始,拉开春节的序幕,直到正月十五闹元宵,其间一系列节俗活动,都属新年的范畴。
二、入年卦
农历十二月又称作腊月,腊月是特殊的月份。春的播种、夏的耕耘、秋的丰硕、冬的收藏一起汇成腊月的装扮和喜悦。为迎接新年的到来,人们做着各种的打算和准备。
“茅舍春回事事欢,屋尘收拾号除残”——这一出自清代诗人的诗句,描绘了古代节前农舍忙乎“扫尘除残”的情景。地处岭南的古镇梁化,传统上在腊月十五或二十日,家家户户都进行扫屋除尘,开展大扫除,以迎新春。传说这日子扫屋,可驱邪逐秽,保宅安人。
境内的习俗,一般于腊月二十三至二十五日为“入年卦” 日,表示步入年关。梁化圩镇几座周屋的人家,入年卦为二十三日,其他绝大多数为二十四或二十五日,民间流传有“官三民四僧道五”的说法。直到年初五方“出年卦”(出年关)。期间,凡事取吉兆,谨言慎行,讲求吉利,谓之“入年卦,讲好话”。入年卦日当晚,还要焚香点烛,燃烧纸钱元宝和衣纸敬神拜祖。
与入年卦同步,每年的腊月二十三或二十四日,为境内民间祭灶、送灶神、送灶王之日。旧时,差不多家家灶间都设有“灶王爷”神位。人们称这尊神为“司命菩萨”或“灶君司命”,传说他是玉皇大帝封的“九天东厨司命灶王府君”,负责管理各家的灶火,被作为一家的保护神而受到崇拜。
祭灶送神,多在黄昏入夜之时举行。“一盏清茶一缕烟,灶神老爷上青天”(晚清诗人罗昭隐)。民间用清香宝烛、糖糕干茶,烧云马奏疏送灶王爷上天。传说这天灶王爷要升天向玉皇大帝汇报这一家人的善恶,到年三十晚才下界返回凡间登座,所以家宅主人要上表疏奏,祈求灶神“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
跨进“年卦”的门槛,年的脚步越来越近,年的味道越来越浓,人们的工夫亦越来越紧了。人们忙着筹备年货、年食、年礼,在应节的吃、穿、用上费心机。
酿老酒、办肉食、备果蔬、打米糕、做豆圆、蒸年粄、炸油角……充满岭南客家“年食”的韵味四溢;换家件、添新衣、写春联、买年画、购烟花、选盆桔、备香烛……客家人对“年货”置之有序。年尾岁末,人们紧张而愉快地为“筹货备食”周旋着,共同涂抹着一幅颇具客家特色的迎春应景图。
困难时期亦同样,人穷兴不减。养鸡不大,过冬后打“鸡针”催肥,关养它个把月;凭票买猪肉,专挑肥多的;缺糖做粄,用甘蔗水熬煮凑凑;凭票剪布,新衣先做给小孩,大人穿旧的……
那个时期,境内乡下不少人还用装尿素化肥的布袋,改装缝制成“新衣”过年。说来见笑,笔者记得在1976年春节临近时,因布票不够用,没法做应节新衣,干脆把已穿过一年的旧衣服拿到店上漂染翻新,权且当新衣过年。父母亲却是从穿过的旧衣中挑出较好的,先用清水洗干净,再用米浆水浸泡,然后晾干压平叠好,以备过年。这两种办法境内不少人家也同样采用过,笔者至今还记忆犹新。
诚然,不管是拮据还是宽裕,是穷人还是富者,是乡野还是城邑,是村夫还是游子,是过去还是现在,跨入年卦节点,天下攘攘,皆为“年”来,人们都在忙碌中寄予希望,希望过个好年,期盼来年更好——这,就是新春大节的魅力!
作者简介
周汉光,广东省惠东县人。曾任惠东县委宣传部副部长。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惠州市民间文艺家协会常务理事。对岭南地方历史、民俗风情、寺庙祠堂、古民居、客家方言、民间文学以及客家美食等做过系列调查研究,相应发表了几百篇文章。其中“宗教民俗”和“四大传统节俗” 系列散文分别获评2015年和2016年度“惠州民间文化优秀成果奖”。著有《实用文书和诗文选编》《古郡风韵说梁化》《风情雅韵》等作品集,其中散文集《古郡风韵说梁化》分获“广东省第八届民间文艺学术著作奖”三等奖和“2017年惠州市民间文化优秀成果新圆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