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州西湖,水阔湖平,风光无限。九曲苏堤,百花点翠,楼台古塔,镶居其间。中国名观之一的元妙古观,就在湖边守望了千年。元妙,元妙,又妙在何处?妙在何物?据《惠州西湖志》记载:(元妙观)殿后紫清阁,白玉蟾结茅处,有元柏、石笋,号为二妙。传说此石是蓬莱仙岛飞来的坠石。石笋隶刻“蓬莱”二字。此石,“……相看便有凌霄意,静对曾无媚俗妍。一自玉蟾题品后,壶中始信别为天。”(张衍曾)好一个凌霄意,好一个别为天,一下子就冲击了你的想象神经。苏东坡也禁不住为它题匾“丰湖福地”。丘逢甲也击掌而诗:卧庭双柏老成僵,坠石蓬莱事渺茫。元妙观中寻二妙,笔花残梦吊江郎。“蓬莱”还在,可惜这千年古柏早就毁于战火。历代信徒香客,络绎不绝,文人墨客、达官显贵,多曾频频涉足,我想,多少和妙字有些关系吧。 历风沫雨,修成正果 元妙古观位于惠州西湖北畔,座北向南,风景绮丽,湖水漾漾,洲屿其间,大有一种“湖平波不起,天阔月徐行”的壮阔与宁静。高大雄伟的山门,四柱三开,粗大的石柱,红漆的大门,一副鎏金的隶书对联;“元虚生宇宙,妙窍观天人”更显出了它的深邃和气度。走进麻石铺就的广场,当你面对正门的时候,你必须仰望,然后踏上九级台阶,你才可以走进“惠府三清境,丰湖众妙门”,然后,你便可以领略或者省悟那里的静境和妙门了。 这是90年代重修后的元妙观,金身重塑,观宇辉煌,香烟袅袅,木鱼声声。信徒、游人众多,却很安静,个个都是一副“万事俱忘,存神定意”的模样。他们不知道,或是不敢想象,她那些1260年饱经沧桑的模样。 我深思着,也好奇着,总想看看那辉煌后面被尘土封存的历史。“元妙观中寻二妙”,那棵高高耸立的古柏,承受不了世事的沧桑,走了,我只好去诚问那块从蓬莱仙岛飞来的坠石。 元妙古观,始建于盛唐天宝七年(公元748年),初名朝元观,后改开元观。后唐毁坏。复修于宋咸平初年。祥符九年,敕名天庆观。岁久又坏。宋宣和中年(111年),道衲邹葆光大力修缮,至南宋建炎末年又毁(1127年)。无情的历史又让它沉寂了190多年,直到元朝至治二年(1321年),吴嗣德的出现,潜心竭力十二载,元妙观才得以重放光彩。明嘉靖敕赠元妙观。清光绪(1875年)全真派龙门正宗二十一代玄裔钟至章主持,才让元妙古观走上全盛时期。道风大振,道侣百余,成为东南亚著名道教圣地。然而,时势维艰,1933年国民党邓龙光师驻惠州时,其参谋长陈文,强将观内神像砸毁。日寇侵略,惠州沦陷,古观也难免一劫。更惨的是,60年代,那场由红卫兵冲锋陷阵的文化大革命,观内所有物品,象刮过十二级台风一样,一尘不存。 最值得庆幸的是,历风沐雨,修成正果。中国的命运有了新的转折,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神州大地,落实了宗教政策。龙门派正宗二十四代玄裔王诚廉重出山门。费心劳力,广结善缘,神殿建筑,气宇轩昂,各种设施一应俱全,比以前的“云动山移泉飞石立,池平树古水曲花徊”,更胜一筹。不负众望,元妙古观进入中国名观之林。 元妙古观就是这样,在这条弯弯曲曲的历史航道上,深一脚,浅一脚,喜一程,悲一程,走过了1260年。我不是得道真人,我不能视历史为无物,一念不起,万事俱忘。从朝元——开元——天庆——元妙,风风雨雨,起起落落,总有几许悲凉,也有几许欢欣,在这些悲喜中,我们想到了什么?神悟了什么?想说点什么? 有多少人为它奔波操劳,为它呕心沥血,因为历史的种种原因,元妙古观没有全书,难于考究,但有三个人是不得不说的。他们,一个是有远见卓识的吴嗣德,一个是雄才伟略的钟至章,一个是不负使命再创辉煌的王诚廉。 元至治二年,道士吴嗣德和他的徒弟张景行,拜见全节吴真人,吴真人看出了他是一个人才,遂叹曰:昔邹葆光以剑术驰声,作兴观宇。今二道士不惮万里,以道教而来,其志可尚。于是请翰林吴兴赵公(即孟兆),撰书疏语,大作广告。入世处世,以道以德,论词精辟,情意恳诚。吴嗣德不辞劳苦,叩于勋官显贵之门,所得信施甚厚。于是,募请饶州都名木匠、名石匠前来兴建。前后耗十二年之久。重修正殿、两廊、钟鼓二楼三房、库房。横溜重檐,涂饰壮丽,为长远计,置田买地,开白塔庄山为道士墓田,道田、池塘二十顷八十亩,民田十三顷十一亩。吴嗣德早有所思,邹葆光的剑术驰声绝非久计,以道兴观,方能道气常存。吴嗣德的远见卓识,为古观的壮大发展打下了厚实的基础,功不可灭。 光绪年间,钟至章任住持,兴利除弊,建立“龙门正宗规范”,发扬光大,道风大振,道侣百余人,成为东南亚著名道教圣地。同时协助开放惠东多祝“长春观”、吉隆“南天观”、海丰“玉华观”、陆丰“紫竹观”,元妙观成为五观之首,钟至章被五观推选为总主持。 清代末年,受教道影响,惠东吉隆圩人阮氏阿婆,将其在惠东白花上官洞、下官洞、榆村一带的田产捐赠给元妙观。此时,加上原有的田产,元妙观可谓家大业大了,盛极一时。钟至章开创了元妙古观前所未有的辉煌。 王诚廉的出山,可谓是受命于危难之时,文革之后百废待兴,但他又是幸运的。得助于社会的文明进步,得助于共产党对宗教呵护,得助于国家宗教政策的施行。 让我们回过头去,和王诚廉一起面对一次,那经过文化大革命洗劫后的元妙古观吧。观内所有物品能搬的搬走了,能毁的全毁了,历代名人留下的字画、文物、藏品,不是被烧毁就是被盗走,空了,静了,不久又成了百货公司的仓库,成了水利局、林业局、农业局、党校……十三个单位办公、住宿的地方。由于没有管理,日久失修,桁、角、梁柱都为白蚁所蚀,直到1982年,他们才搬出古观。面对这种人为的、无知造成的沧桑,王诚廉感慨万端,他只有面对,他只有勇气,接受磨炼,于是他开始奔走了。联络道众,广结善缘,发动各方善信、同门,捐资出力。5年后,1987年全面动工。又经过十年的艰辛,精卫填海般劳心奔波,终有所成。特别是道教香港青松观观长侯宝垣、香港慈云阁连增杰、叶庆忠、林世铿、旅港杨门 道气长存,我思我行 世间万物,此消彼长,只有精神是不倒的长青树,宗教实乃一种精神所至。所以,所有的寺庙都经历了兴——衰——兴,这样一个反反复复的历程。它的兴却又是一种自发式的意愿。为什么会这样? 在采访时,我曾非常幼稚地、尘俗地想过这样一个问题:元妙观全盛时,又是买田,又是置地,又是收租,又是信施,真的是暴发了。后来我才知道,我错了。 道的规范之一是:尊重生命,济世利民,救人于苦难,积德行善。积德行善,事无大小,无时无地。比如,元妙观的一块地,约定年租为五担谷子,但是实际上能收五担的几乎没有,遇到收成不好,最多的也只交二担,他们从不强收。欠下的三担也不会计入下年,算了,清了,年年如是。他们在平山、潼湖都设有仓库,每逢到饥荒年月,他们都会开仓施舍。我们在电影里也看过不少这样的镜头。逢上庙会,或大的节日,那里真的有免费午餐。其享受者无高低贵贱之分,不是最好,任你吃饱。这种共荣共享世上有多少?这样的主角元妙观也不知唱过多少次。人一生中会忘记很多事,但这样的节日,这样的快乐,他们不会忘记。他们说,算起来,每年能收到二成租谷就很不错了。我信。 当我写到这里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悲惨世界》中的那个神父。主人公冉阿让,因饥饿偷了人家一个馒头,结果被送进了牢房,他出狱时,下的第一个决心,就是要报仇,要报复这个社会。当天晚上,他走投无路,后来是一个寺院的一个神父收留了他,给他丰盛的晚餐,并让他留宿。晚上冉阿让却把寺院的黄金塑像偷走了,有人把他抓了回来,交给神父。神父对众人说,这东西是他的。神父一点也没有怪罪他,这是冉阿让绝对没有想到的。这给了他从没有过的震撼,也就是这句话,让冉阿让从重新审视这个世界,改变了他的一生。后来冉阿让成了一个充满爱心,无比善良的人。 一个人当他不需要什么的时候,你给他一百万他也无所谓,当人到了极其困境的时候,一粥一饭都会让他一生难忘。因为你的一粥一饭是关爱生命,他的一生难忘就是感恩生命。知恩图报,是中国人的传统美德。我明白了,这些寺庙为什么一次次推毁,又会一次次重建。聚沙成塔,垒石成堤,众人拾柴火焰高啊。这是一种精神的延续。 道教的宗旨,济世利民。奉行:功德三千,行满八百。崇尚自然,心态平衡,修德行善,担当生前。崇尚自然,天人合一,这是一种心理状态;心态平衡,不必强求,这是一种处世心态;积德行善,和谐社会,担当生前,这是人生的责任。这是很符合中国人的心理需求的。 有人说,昨天已经过去,明天还没有到来,那就把握好今天。这话很好,这也是受了道的指引:担当生前。静心想来,过去的喜也好悲也好,爱也好恨也好,恩也好仇也好,就让它过去。明天是什么,会是什么?只是个希望而己,如果今天都没有把握好,还有明天么?日子是这样计算的,年月是这样计算的,人生也是这样计算的。大家都明白,担当生事的重要,那么延年益寿、健体养生就是人生必修的课程。如此,信道之人、修道之人,日见益多,也就不足为怪了。这是社会逐渐走向和谐的一种表现。 高山流水,文以载道 有一说,“天下名山僧占多”。这有两个原因,一是,所有寺庙的选址都大有讲究,环境形胜,空气光照,水源土质,都必须适宜人类的居住。别的我们不懂,你就看它的周围和院前院后的花草树木,高大婆娑,生意盎然,凝神远望,视野广阔,清风徐来,就让人心旷神怡,就让人感到这是一个适合生命的好地方,草木如此,人亦然。其二,名是后人所为的,无见无知即为无名。这就决定了以文载道任重道远。恰恰文人墨客和道侣僧人,又有着一种视为一己的机缘——淡薄名利,崇尚自然。面对胜景,总免不了性情大发,泼墨挥毫,名山就此而名。 如果说,元妙古观因西湖而美丽,不如说,元妙古观点缀了西湖。元妙古观就是西湖一景,是游人必到之处。经朝历代,多少文人随历史远去,但他们留下的诗作,依然如歌。 当你站在元妙古观正门湖边,穿过历史时空,你仿佛看到当年苏东坡和昙秀(即芝上人)在游湖时的即兴唱和。游罢,秀要回去了,苏问,你要回去了,送点什么东西给你好呢?秀说,鹅城清风,鹤岭明月,只怕你做不到。东坡说,那就送你几纸书法。过了一会,东坡又说,此是法言华书,里头有灾福。他们的友谊,他们的调侃可想而知。当你再移步紫清阁时,你似乎又想起了,当年五羊进士许毅甫来到惠州,苏东坡在此饮酒作别,同时写下“丰湖福地”匾幅。 紫清阁是康熙三十四年(1695)时任惠州知府的王瑛重建,并作《白真人不立像》碑记。47年后,御前头等侍卫、广东提标参将孙家夏为之刻石。元妙古观到底是怎样一个地方?丘逢甲“元妙观中寻二妙”,寻到了么?清·姚璩有诗:真人不可见,高阁倚云边。双塔东西峙,千峰远近连。水痕流日影,树色澹秋烟。潇洒连阳守,身闲即是仙。好一幅清雅脱俗图。当尘心静净的时候,我们来读读诗人的心情吧。“……好风笑语在人间,吹香已满桃花洞。(即殿后的桃花溪。元·孟杰)”,“……席设花间闻鹤唳,风来湖上见鸥轻。(明·李学一)”,“……柳色参差连竹屋,湖光淡荡漾菱舟。(清·陈维略)”。 一种环境,就一种心情。道教崇尚自然,主张天人合一。人类和自然息息相关,相依相存,那就得尊重自然,保护自然,这应该是人类的共识了。 元妙古观经历了1260年的风风雨雨,接受过多少人的朝拜?解救过多少人的苦难?惟有元妙观知道。又有多少达官贵人、文人墨客造访?他们又留下了多少珍宝?可想而知。只可惜,他们留下的绝世珍宝,或毁于战火,或毁于人祸,已经寥寥无几了。不过不要紧,也许文以载道,这道早就在人们的心中了。元妙古观的兴兴衰衰,一代胜过一代,这就是最好的证明。这正好印证了那自然规律,不经风雨,怎见彩虹? 值得可喜的是,元妙古观深韵以文载道的精髓,文化积淀深厚。现在,元妙古观有13个道职人员,有10人已接受过道教学院的专职培训。古观的右边是“蓬莱书画院”,广场前面空地有“二十四孝”立体浮雕石碑廊,有十二生肖石浮雕及步级栏杆。文化将对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个团体发生着至为深远的影响。 但愿元妙古观的晨钟暮鼓,唱响济世利民福音,与天地齐年,与日月同明。 文中有关史料,曾参考《惠州西湖志》(张友仁编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