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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社会惠州街头的擦鞋仔、补鞋佬与鞋店
作者:杨维俭(惠州民协会员)    来源:惠州民协    日期:2014-06-29 15:45:10

(一)擦鞋仔

19459月抗战胜利后,大地重光,时局稳定,人民群众生活水平有所好转,惠州城内很快掀起了穿着皮鞋的潮流,擦鞋一族便应运而生。

记得当年惠州城从事擦皮鞋这一行业的,几乎都是1014岁左右的男孩,惠州人习惯称为“擦鞋仔”。至于成年男女及女孩则很少参与其中。这些擦鞋仔,有的是抗战期间父母死于战祸的孤儿或在外地沦陷逃难时与家人散失的少儿,有的则是本地家境特别贫困的失学儿童,父母丧失劳动力,无以为生,迫于无奈才让小小年纪的儿子出外谋生。好在擦鞋这个职业劳动强度不大,技术要求不高,容易上手,亦无需多大本钱投资,只需做个长方型小木箱,一张折叠式的帆布凳仔,两三盒黑色、棕色鞋油及白色光油,一块长条绒布,两三把鞋刷及旧牙刷便是整套谋生工具。他们没有固定营业地点,属流动性质,每天早、午、晚大都走到茶楼、酒馆、小食店及肉菜市场门口等人群比较集中的场地,尖声吆喝:“先生、太太、小姐,擦鞋,擦鞋,所花无几,马上翻新。”一些好心人见是个小孩,有同情心理,亦乐意帮衬,当做善事。有人光顾时,擦鞋童立即蹲在地下,把顾客的一只脚踏在鞋箱上面,先用旧布把鞋上灰尘抹干净,用旧牙刷沾上一些鞋油涂在鞋面上,用鞋刷擦匀,再加上一些光油,最后用那块长条绒布,双手分持头尾两端,压紧鞋面,前后左右用力摆动,鞋面很快便焕然一新,锃亮照人。擦完一只鞋后,再擦另外一只。为了避免鞋油弄脏袜子,还特地备有几个香烟硬皮空盒子,插在顾客脚眼两边,以资保护。擦一双皮鞋所花时间约10分钟,收费5分至1角左右,有的顾客大方,干脆给足1角钱,擦鞋童便千谢万谢而去。他们除了到茶楼食肆招揽生意外,其余时间便走街串巷招徕顾客,只要脚勤手快,一天下来,亦可做到二三十宗生意,除了成本,亦足以维持个人生活。

 

(二)补鞋档

有人穿皮鞋,就有人修补皮鞋。记得抗战胜利后至解放日止,这段时间惠州城内新做一双男装普通胶底皮鞋,价格最低亦需港币20元(当时由于物价飞涨,国民政府发行的纸币不断贬值,早晚时价不同,故惠州城内市面上一切商品交易,均以港币为核算单位,较有保障。而国民政府发行的纸币,群众戏称为“湿柴”,纸币一到手,人们即到金铺去花点手续费兑换成港币保存),而质量较好,皮底胶鞋跟、一级牛皮鞋面制成的高档男装皮鞋,每双则需港币3040元不等。当年人们的生活水平还不富裕,买一双新皮鞋并不容易,起码得穿上三两年才舍得更新。皮鞋破烂了一些,弃之可惜,只需花上两三元钱,请补鞋匠重新换个鞋跟、鞋底,打掌、修补一下,又可继续穿着,因而亦带动补鞋业的发展。

往昔在街边摆档修补皮鞋的师傅,很少惠州本地人,因为惠州城人比较爱面子,按传统观念认为整天抛头露面坐在街边,帮人修补破烂皮鞋,太丢人现眼,很不光彩,宁可做其他重活粗活,亦不愿干这一行。因此,市面上的补鞋匠(惠州人习惯称为补鞋佬),绝大部分都是来自五华县的客家人(据悉当年五华县人多地少,在农村缺乏田地耕种,故很多富余劳动力男青年,纷纷外流到其他县城谋生,另找出路,其中大部分移民惠州,靠手工业为生)。这些人单枪匹马,闯荡江湖,有一定手工技术专长,大都从事修补行业。他们在城内租住一间廉价住房,生活勤劳俭朴,每天早出晚归,肩挑一担东西,一边是个一尺多高的木箱,装载着修补皮鞋使用的所有谋生工具,另一边是个箩筐,放着两张折叠式帆布小凳(一张自用,一张提供给顾客临时座位),以及一些新旧鞋底、鞋跟,各种颜色新旧皮碎与帆布料子等备用材料。他们一早起床赶着人们上班返学以前,便来到闹市路段的商铺门前或在肉菜市场的入口处附近摆档,以招徕顾客,基本上是定时定点固定一个位置,以方便群众。如修补工作量不大的,顾客只需稍候片刻便可取货离去;如工作量较大的,双方约定时间,隔天取货。至于修补工钱视所需材料多少及工作量大小由双方面议决定。有的时候在原定位置摊位上接不到修补活,他们就挑起那担工具箱穿街过巷,沿途高声吆喝“补鞋”,招揽生意。一般来说,他们的服务态度良好,待人接物和蔼可亲,忠厚老实,甚得中下层人士好评。在旧社会,惠州人有个顺口溜:“头阉、二补、三打铁”,意思指这三个行业获利颇丰。别看他是个补鞋匠,表面看来,这个行业似乎是下等工种,每宗修补收入不多,但由于他们能刻苦耐劳,手勤脚快,生活艰苦朴素,勤俭持家,平日赚到的工钱,除简单生活开支外,便积蓄起来,聚沙成塔,经过三五年时间积累,筹集了一定的资金,凭个人对做鞋方面的技术专长,有的人便会想方设法开个小规模的鞋店,从小到大逐步发展,扩大经营范围,生意越做越兴旺,后来成了鞋店的大老板,在惠州城内安家立业。

 

(三)鞋店

惠州古城远在清朝光绪年间便有鞋店出现,是属于小作坊性质,规模不大,主要生产各种各类男女装布鞋及童装布鞋。最早成立的鞋店有文明阁、祥新号、惠昌隆等八间,大多集中在府城万石坊(现中山南路)一带。随着时代的变迁,岁月的转移,从民国15年(1926年)起,惠州开始从香港引进技术、设备生产各种男女装皮鞋。由于生产皮鞋需从香港、广州等城市购置一批机械设备,主要原材料来自广州等地,投资大,成本高,主要技术工艺流程依靠从香港、广州两地聘来的师傅传授指教,以老带新,逐步摸索、实践、提高,工艺比较复杂,且全部靠手工操作,平均每人每天仅能做成一双皮鞋,故皮鞋销售单价比较昂贵,一般老百姓望而却步,消费对象主要是军、政、学界有一定地位的高官要员、商界大亨以及富家子弟,销量不广。据悉当时专门生产经营皮鞋的商铺有文明阁、德利祥两家,其次是惠昌隆鞋店以生产布鞋为主,兼做皮鞋生意,其余鞋店都是专营布鞋。到了上世纪30年代初,在陈济棠治粤期间,政局稳定,正值太平盛世,市场一派繁荣,人民群众生活安稳,消费力提高,旧观念转变,穿着皮鞋的人逐渐增加,因而推动惠城鞋业发展,先后新开的鞋店有10多间。当时我国民族工业的巨头陈嘉庚、冯强先生先后在广州市开设了两家规模较大的胶鞋厂,其生产的各类男女装胶鞋及运动鞋(惠州群众分别俗称“陈嘉庚”、冯强鞋、波鞋),因其款式新颖,质地上乘,穿着舒适,价格不贵,深得广大青年男女及学生、儿童的喜爱与欢迎,产品远销全国各地,远近驰名,并大量流入惠城市场,对当时惠州布鞋的生产、销售,造成一定的冲击和影响,但对于惠城中老年男女来说,仍对布鞋情有独钟。30年代末期,惠城的鞋店已发展到20多间,产品还远销到东莞石龙、博罗、河源、老隆等地。但好景不长,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1938年冬惠城第一次沦陷,日寇入侵后到处杀人放火,当时水东街、万石坊、大东门等闹市的店铺大部分被烧毁,鞋店亦不能幸免。接着在1941年间,一年内惠城两度沦陷,其中,第二次沦陷时,日寇亦同样大肆焚烧不少商铺和民居。经过第一、二次沦陷后,惠城兴旺一时的鞋店,烧光的烧光,歇业的歇业,元气大伤。第二次沦陷后,只有少数几间鞋店复业,迄至第三次沦陷光复后,时局稍为安定,原来已经歇业的鞋店,亦先后复业,恢复生产经营,且有所发展。

19459月日本宣布投降,抗战胜利,普天同庆。惠城的鞋业生产亦迈上一个新台阶,全城共有大小皮鞋店、布鞋店40多间,其中规模较大的有府城万石坊(中山南路)华洋阁、新中国两间皮鞋店及福华、祯祥、林大兴,满汉等四间布鞋店,横廊坊(中山西路)有祥纶、寿记皮鞋店,县城平一坊(水东西路)有联记、新中华、建国、胜利等皮鞋店,包公巷(新建路)有上海、哥伦布皮鞋店,咸鱼街(新民街)有启利皮鞋店,董公桥(惠新西街)有艺华、带记布鞋店。此外还有10多户个体手工业者在家庭中开设小作坊生产各种大小规格低档布鞋,其产品制成后则拿到街边摆档,价格最便宜,主要销售给城内贫苦大众及城郊村民。当时皮鞋销售价格较贵,一双普通胶底男装鞋约需港币20元左右(当年由于通货膨胀,民国政府发行纸货币不断贬值,而港币则较稳定和保值,惠城在抗战胜利后至解放日止这段时期,市面均流通港币,大小商品交易均以港币核算),女装胶底普通挽带皮鞋每双约15港元,男装短统皮靴每双约35港元,皮底胶跟(或皮跟)质量较好的男装皮鞋每双约3040港元,(当年惠州所有皮鞋全部材料均使用牛皮,尚未发明生产猪皮革、人造革和合成革,故材料价格较贵)。而布鞋售价则比较便宜,男女装成人布鞋每双约710港元(其选用材料有几种不同规格,价钱有所区别),童装布鞋每双只需34港元。

当年皮鞋店生产品种,男装有三相绑带鞋、光身绑带鞋、睡装(不用绑带,俗称懒人鞋),小通花皮鞋,黑白间色皮鞋(或棕、白间色),长统或短统皮靴、凉鞋、拖鞋、男童鞋等;女装有通花绑带鞋,光身绑带鞋、挽带鞋、高跟鞋、女凉鞋、女拖鞋、女童鞋等。鞋面用料全部是牛皮,亦有些高档皮鞋采用猄皮。皮鞋颜色有黑、棕、黄、白等。(分一、二、三级),鞋底有牛皮底、生胶底、普通成型胶底,有的是用旧汽车外胎裁成的“车胶底”(比较坚固耐磨,当年深受一般顾客喜爱)。至于布鞋的面料,男女成人鞋多用黑色斜布及礼服绒,女童鞋用的是花布或格仔布,里布全用白帆布,比较坚实。布鞋底则有两种不同类型,一种是有专门厂家生产的各种大小规格的黑色花胶底,另一种是用旧布、粗线靠手工一针一线纳成的布底,惠州人俗称“烂布底鞋”,这种布底鞋的优点是轻便,穿着起来特别舒适,且可以防滑,价钱便宜。抗战期间,城内很多家庭妇女都喜欢自己动手制作穿着,以节省开支。但其缺点是怕水,下雨天穿着很易进水,湿透了难以晒干。至于布鞋的品种,相对来说比较单调些。男装有大圆、中圆、小圆及绑带鞋等款式,亦有布制凉鞋,中老年男人喜欢穿大、中、小圆布鞋,年轻人喜欢穿绑带布鞋,而一般贫苦大众喜欢穿布凉鞋,便于行走。女装布鞋品种不多,一般都是绑带鞋、阿婆鞋(有鞋挽)、绣花鞋、绣花拖鞋。男童装是黑色不用绑带的方便鞋,女童装是花布挽带鞋。此外,还有一种专门为死者殡葬穿着的黑布鞋面、白布鞋底的“寿鞋”。

旧时的皮鞋店,一般来说,规模较大,工艺复杂,其生产的皮鞋,全部靠手工操作制成,但亦需购置一批简单的机械设备与生产工具,如缝制皮鞋面的缝纫机、曲钻、钢钻、打孔机、专用机、皮刀具、磨刀石、油石、铁锤、木锤、铁钳、木制鞋模具,别针等等,铺面的装璜比较华丽,还有玻璃壁柜,陈列各种款式男女装皮鞋样板,以招徕顾客。皮鞋店多设在闹市街道上,店租昂贵,费用开支大,故其投资较多,其雇用工人亦多,一般均有10人以上。其中,还有一两个技术比较高超的师傅,负责生产、设计各种时装皮鞋的样板和花色品种,赶上时代潮流,不断更新,提高竞争力度,打开销路,才能保持常年生产,立于不败之地。至于布鞋店,一般规模较小,无需很大投资,生产设备简单,平时只需雇用三四个工人便可,每年进入冬季是布鞋业的旺季,销量较多,人手不足时,可临时雇用几个工人帮忙。

解放以后,城内的鞋店仍继续经营,到1954年党对私营资本主义工商业进行社会主义改造,同年冬惠城正式成立了制鞋生产合作组,到1955年底,制鞋业的发展已达到较大规模,并逐步走向半机械化生产流程,于是便将原生产合作组改为手工业制鞋合作社,后来发展为合作工厂,逐步纳入国家经济轨道,从此,惠州城内私营鞋店业主消失,退出历史舞台,成为鞋厂的职工和管理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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