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腿骨折后,看着母亲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动弹不得的情形,我沮丧的心一直后悔不已:“唉,为什么这样粗心呢?应该想到母亲是不能离开扶椅的。”有些事情如果想得周到些,灾难是可以避免的。
母亲已病了好几年,严重的骨质疏松症使她两腿畸形而无法行走,她用拐杖已经无力支撑身体,又不想坐轮椅,只能扶住一张塑料椅的背面在室内蹒跚地移步。年迈的母亲一直在顽强地与疾病作斗争。自从父亲去世后,我在一种无形的心理压力中惊恐母亲不知哪一天会突然离我而去,我在战战兢兢中应变着帮助母亲处理繁杂琐碎的事情。我学会了单独给母亲做合适她胃口的饭菜,学会了在母亲身体某一个部位擦拭合适她的药油,抚着她衰老而筋骨疏松的身板……然而,就是一不小心,就是一时的疏忽和大意,在母亲离开扶椅想去洗手时没有警觉,没有牵住她的手,在她重重摔倒的一刹那,我知道,完了,母亲如玻璃般脆的骨头一定折断了。
在我的心中,母亲是永远的安慰和依靠。在上世纪60年代初物质极度匮乏的时期,母亲用无尽的爱消融着那个时代的苦涩,她总是喝稀稀的粥汤,把稠的稀饭留给孩子。那时我刚上小学,一次得了肺炎,加上营养不良,身体虚弱得站立不稳,停课一个月。母亲在万般无奈下,偷偷卖掉了结婚时的红宝石戒指,才换回了9元钱,而9元钱能买到什么呢?那时的猪肉是20多元钱1斤。母亲咬咬牙,冒着“特嫌”的危险,给海外的亲友寻求经济帮助。因为这件事,母亲在1965年的“四清”运动中,被人扣上“政治立场不坚定,经受不起国家经济困难考验”的大帽子,迟迟不能“上水”(那时候的专有名词即“过关”之意)。我还依稀记得,母亲在灯下向父亲诉说心中的痛苦:“为了我的孩子不病死,所有的屈辱我都可以忍受。”
在我的眼中,母亲的针线活是一流的。小时候,我们从头到脚穿着都是母亲的杰作。母亲把她年轻时穿过的旗袍拆掉,给孩子们做小背心、小棉袄;孩子们上学了,长高长大了,布票不够用,母亲用她灵巧的手,把我们穿旧的衣服拆开,翻过底来再缝好又变成新衣服。儿时的我,是个爱美的小姑娘,母亲总有本事将碎花布拼成漂亮的小裙子,而且穿出极佳的效果。我还记得母亲告诉我:“小姑娘的裙子最好不要过膝,这样才显得活泼。”
在我的记忆中,母亲的心也是最慈爱的。有一个寒冷的冬天,母亲见堂妹衣服单薄即命我脱下身上的棉袄给堂妹穿上,母亲连夜为我赶做了一件花棉袄,速度之快,手工之好,令邻居们啧啧称赞。
如今母亲一天天老去,满脸的皱纹、无神的眼睛让我觉得母亲是那么脆弱和无奈。我痛惜母亲,尽管照顾母亲这些年很辛苦,但我知道,所有的辛劳都不足以抵偿母亲为孩子付出的心血和爱。我要告诉母亲:“妈妈,我爱您。以后我会更加小心,会做得更好。虽然您无法行走,但我祈祝您长寿,愿您和孩子们共享这个美好的世界!”我还要告诉所有父母仍健在的人:珍惜你们的老人就是珍惜眼前的幸福,尽力去做好你们有条件做得到又应该去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