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州市龙门县位于广东省中部,自秦始皇二十四年(公元前223年)始,先后受番禺、增城两县管辖,于明朝弘治九年(1496年)由增城县分立而治,其境域东邻东源县、博罗县,西接从化市、增城市,北靠新丰县,东南与博罗县交界,西南与增城市接壤,全县辖管11个乡镇,包括龙城街道、麻榨镇、永汉镇、龙华镇、龙江镇、平陵镇、龙田镇、地派镇、龙潭镇、蓝田瑶族乡、南昆山旅游区管委会。
一、龙门山歌概述
龙门县隶属广府地区,广府各地多有流唱歌谣的习俗,自明代中期龙门县分立于增城县起,当地歌谣便逐渐演变为龙门山歌,至今约有500多年的历史。龙门山歌是劳动人民日常抒发情感的形式之一,在每年中秋节前后,是龙门人唱山歌的最佳时节,几百年来逐渐形成节日传统。期间以中秋夜晚的斗歌(对歌)最受龙门人欢迎,人们边听斗歌边赏月,棋逢对手的斗歌尤其精彩,“斗歌愈烈,听歌者愈痴,常对唱至通宵达旦,月落而收。”非分出胜负不休。
龙门县总人口达33万多,主要分属汉、瑶两个民族,汉族主要流行的方言有龙门话与客家话,瑶族讲瑶语。龙门山歌依当地使用的方言大致可分为三类:一类是本地山歌,主要流行于县城周围,用龙门话唱。龙潭、龙城、龙田、地派镇等讲龙门话的地区流行本地山歌;一类是客家山歌,主要流行于讲客家方言的地区,如麻榨、永汉、龙江、平陵、南昆等乡镇,此类山歌又可细分为用本地客家话又与龙门话大相径庭的本地土话演唱的客家山歌,和由兴宁、梅县地区流入的客家山歌两种;龙门山歌还有一类是瑶族山歌,主要流行于蓝田瑶族乡内。
龙门山歌融汇了广府、客家、瑶族三种地方传统历史文化底蕴,内容丰富多样,有劳动歌、时政歌、仪式歌、情歌、季节歌、拆字歌、劝郎歌等。三类山歌在长期的共存环境下,不断自行修饰、相互接纳,形成既独具各自方言特色、又相互渗透的龙门山歌。
二、龙门山歌生存样式
1.民间自发的口耳相传
民间自发的口耳相传是龙门山歌最基本也是最主要的传唱方式,至今仍保留无乐器伴奏的清唱及无固定旋律,以方言习惯,按字问音的原生态状态。由于龙门山歌用当地方言演唱,歌词由群众口头语形成,音调与语调相似,善歌者都能顺口张来。人们不仅在节日唱山歌,平时生活中的一切场景都能唱,山旁、河岸、田里或家中,边唱、边听、边学,歌声不仅抒发感情、歌唱生活,甚至也用于对骂,龙门山歌在某种程度上代替了语言的功能。由于这一特点,人们在生活中随时随地都能听到、学到山歌,正如伍刘文老人所说:“我八岁听我阿妈唱山歌,边听边学就会了”现在,老人伍刘文已成为龙门山歌传承人之一,是龙门远近闻名的山歌手。龙门山歌虽然旋律不是很吸引人,其精彩来源于精辟的歌词,经典的歌词引人入胜,饱含生活哲理。
龙门县有一批像伍刘文一样热爱山歌的老人,他们自发集结到县城西林河河堤,三五成群,边唱边交流,俨然西林河畔一所独特的民间传统音乐文化传习班,吸引有着共同爱好的人们。
2.政府的扶持
龙门人自古爱唱山歌,在电视、网络全面普及之前,唱山歌曾经是龙门人喜闻乐见的事情,但在“文革”期间有人认为这山歌不合流,甚至有些带“黄色”曾一度禁唱,在1979年才重新兴起。为了传承和发展这一民间艺术,从1980年开始至今,每年中秋节,县文化馆在县城东较场组织“中秋山歌演唱会”活动,每年上台者有十一、二人,均为当地好唱、善唱的老歌手。形式上有散唱、齐唱、对唱等,该活动至今已成为龙门县群众文化活动中的品牌特色节日活动,深受广大山歌爱好者们喜爱。
此外,县文化馆还对山歌进行了收集、整理工作,据《龙门县志.文化》(1979~2000)记载,所收集到的曲目中,有11首入选《广州地区民歌一百四十首》,4首入选《中国民间歌曲集•广东卷》。1987年8月印编的《龙门县民间故事、民间歌谣、民间谚语集成》中收入民歌230首。现在由县文联、文化馆、县民协联合的大量收集工作正在铺开,两年后将有数千首龙门歌谣汇集成书。
3、个人持续的兴趣行为
过去,县文化馆对龙门山歌进行了一定的收集与整理,但在收集范围上尚未做到更全面、深入,所收集到的山歌有限。针对这一情况,文化馆组织人员对龙门山歌进行了持续的挖掘、整理工作。笔者因个人的兴趣,以及对家乡山歌的热爱,从1991年开始,历经二十余年,先后跑遍龙门县十一个乡镇,收集到的山歌有5000首之多,包括本地山歌3000余首,客家山歌1000多首,以及上百首瑶族山歌。这些山歌现多以手稿形式收藏,少量各乡镇代表性作品被录制成音像资料。这5000多首山歌目前正着手整理成集,力争2016年出版《龙门歌谣选集》。这一资料,将是龙门山歌迄今为止最为全面的文献资料,对今后研究龙门山歌将具有宝贵的文献价值。
三、龙门山歌传承现状
1.政府部门与民间团体的扶持力度加大
山歌属于非物质文化遗产,随着政府对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力度加强,越来越多的山歌项目进入到各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中。在这一形势下,各级政府、民间团体对龙门山歌的扶持力度明显加大,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一是龙门山歌民间自发传唱形式向政府管理机构过渡。2013年底,龙门县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局投入资金6万元,在文化馆一楼设立了免费开放的“山歌堂”,每天为自发传唱龙门山歌的人们免费提供了固定的活动场所;二是成功申报市级第六批非遗项目。近年来,县文化馆对龙门山歌申遗工作非常重视,组建了一支申遗团队,由张莲香馆长主持,进行了一系列申遗工作。2015年2月,龙门山歌被成功申报成为惠州市第六批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歌手吴火爱、伍刘文为传承人。三是受邀参加各种演出交流活动。近年来,龙门山歌受到的重视越来越多,曾多次以对唱和独唱形式参加省、市级的艺博会汇演,也曾受民间团体的邀请赴广州、深圳、佛山、香港等地表演。乡镇间山歌手频频交流,县内做棚节也不少山歌手被邀请助兴,也有山歌手到旅游区为游客演唱。2015年3月,在佛山龙门同乡联谊会上,响起龙门山歌,现场效果非常好,引起一片共鸣。此外,多年来接受各级各类媒体采访及宣传。各级政府部门还通过电台、电视、网络等传媒,大力宣传龙门山歌,使龙门山歌的知名度有了很大的提高。
各级政府部门以及民间团体的以上举措,对保护龙门山歌这一原生态民间艺术无疑是可喜的,但从实地调研情况来看,龙门山歌目前的传承状况仍然堪忧。
2.受多元化文化娱乐节目的冲击严重
当今时代,信息流通越来越发达,文化类型的更新也日益加快,各种文化的发展在迎来机遇的同时也面临着挑战。龙门山歌作为地方传统文化,娱乐性显而易见是其重要的功能,但这一功能在多元化文化娱乐节目的冲击下,使得龙门山歌的传承陷入了尴尬的境地:年轻人不接受;老年人心有余而力不足。年轻人认为山歌太土、太落后,在文艺性上比不上易于上口的流行音乐,在娱乐性上比不上网游以及轻松自然的电视节目等。龙门县文化馆曾经组织山歌手到县城第三中学举办过山歌会,进入课堂,但从学生到教师的反应来看,效果不好,年青人直接表示不喜欢;而那些热爱山歌的老年人,在传承工作上往往只懂得遵循古老的方式,不懂得利用先进的信息技术,无法真正达到推广的效果。据调查数据显示,“山歌堂”现有成员50~60人,年龄段在50~80岁之间,会唱的人仅有10~20人,其他均为听歌者。在男女比例方面也呈失衡状态,大多数为女性,因而对歌时常有女扮男装的事情发生。另一方面,“山歌堂”的成员文化程度都很低,多数人不识字,在信息时代的今天,他们也只懂得沿袭古老的师徒传承方式进行传唱。
受多元化文化娱乐节目的严重冲击直接造成龙门山歌的传承面难以铺开、传承渠道过于单一的局面,造成青黄不接的传承现状。龙门山歌的传承工作在多元化的文化娱乐节目中举步维艰,已经成为一个不容忽视的现实问题。
3、已有研究缺乏系统性、专业性
非遗申报成功,为研究龙门山歌创造了良好的条件,使研究上了一个台阶。但在已有研究中,明显存在内容和方法上缺乏系统性、专业性等问题,研究工具也存在很大的局限性,致使所研究的内容、研究所得的结果都不够全面,存有较大的缺失。例如,笔者收集的山歌,只记录了歌词,曲谱方面没有涉及,研究山歌不研究其音调、节奏无疑是有失全面的。而造成这一结果最主要的原因有以下两点。
一是研究资金投入少,缺乏专业研究团队。笔者从这次田野调查中了解到,龙门县至今还没有专门研究龙门山歌的政府机构,龙门山歌最具代表性的运作载体------“山歌堂”也仅作为免费对外开放项目,由文化馆和县民间文艺家协会联合管理;也无指定的专业研究人员,据调查,负责非遗项目的人员均身兼多职,这在精力上、能力上都限制了研究的深度。缺少专业研究团队和人员是龙门山歌研究现状的问题根源。所以,组建一个专业的研究团队,培养一批专业的研究人员,是保护龙门山歌最迫切工作。
另一方面是缺乏参考资料,尤其是曲调方面的资料。由于龙门山歌的歌词出自群众口头语,音调是“问字摞音”,而学术界尚未对龙门方言进行更加翔实、深入的研究,因而现今留存下来的龙门山歌大多只有歌词,在曲调结构方面基本没有参考资料,致使所呈现的山歌范本有词无曲。进入电子信息时代后,山歌虽可借助于各种音像技术更直观地保存下来,但有词无曲的现状依然使得龙门山歌的传承变得滞后。所以,对龙门山歌曲调方面的挖掘与整理将是今后龙门山歌传承工作中的一大重点与难点。
综上所述,龙门山歌有本地山歌、客家山歌、瑶族山歌三类,融汇了广府、客家、瑶族三种地方传统历史文化内涵;龙门山歌目前的生存样式主要为民间自发传唱、政府扶持、个人兴趣爱好三种;虽各级政府部门、民间团体对保护龙门山歌的力度有所加大,但在多元文化环境背景下的龙门山歌,传承中依然存在传承面窄、传承渠道单一、缺乏系统性、专业性研究等问题。龙门山歌这一原生态非物质文化遗产,亟待更有效的挖掘与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