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苗文缵于2012年仙逝,享年98岁,忆起他那慈祥的笑容和睿智的双眼,久久不能平静。 父亲1914年出生于北门大街25号,祖父苗致信对子女慈严并施,灌输“教育是兴国之本”的爱国为民思想;所以父亲从小勤奋好学,诵读四书五经唐宋古文著作不辍,受父兄攻读理科影响,高中毕业考取了广东省勷勤大学博地系,1938年秋学毕踏上了终生从教道路。 父亲谈不上名师,也无学术专著,正是一名老实本分的教书匠写照,一生踏实做事、正直做人,他对学生认真负责,诲人不倦,先后于惠阳县立一中、广东省立惠州中学、持平中学、惠州一中、惠州四中等数所学校担任动物、植物、自然、地理、化学等学科教学,从教38年。父亲甘于清贫,乐于奉献,他的崇高师德和敬业精神赢得众多师生的良好口碑。即使学生的一个小小的问题,他都会不厌其烦地详细耐心解答。至今他的学生聚会思忆起他的诙谐与憨厚,不胜感伤。 1971年我从部队农场分到汝湖中学任教,适逢父亲的班级荣获惠阳县化学统考第二名。他高兴地对我说:“这是我送给你参加工作的一份最好礼物。希望你以此为榜样,培育良才。”他这句话,成了我一生从教的座右铭。 1972年至1973年,父亲到农场参加劳动,接受知识分子再教育。在一个北风凛冽的冬日,我去探望父亲,只见他穿着一件单薄的旧棉衣,手上捧着一碗青菜饭,正准备用膳。看到我,他异常兴奋却又怕耽误我工作,相见不久就敦促我快快离开:“下午我去放牛,晚上写文章斗私批修,凌晨还要值两个小时的班,你不用陪我了,就早点回去吧。”看着他憔悴的面容,我担心他孱弱的身体顶不住。但他坦然说:“我已习惯了,我没有历史问题,要相信党,相信人民。”望着他苍老佝偻的背影,我眼角泛泪。凭着对生活的热爱和对事业的忠心傲骨,他在逆境中挺过来了。 1976年退休后,父亲过上了舒适安逸的生活,远离了三尺教坛,远离了喧闹校园,却时时不忘关心时事政治。闲时阅读名人传记,文史资料,古文诗词。93岁那年,他还能一字不漏地背出《木兰辞》和苏东坡的《水调歌头》,让我们惊讶不已。 父亲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第一批民进会员,积极参加党派活动,发表评论演说。2008年,惠州市政府为90岁以上老人首次发放津贴费。父亲和母亲是教坛的一双高龄伉俪,有幸双双参加庆祝会。与领导合影、聚餐是他人生最大幸事。会后,他高兴地自创一首打油诗:“关心老人时尚新,社会进步人欢欣;政府政策真是好,芝麻开花节节高”。 父亲幼时丧母,从小就懂得艰苦朴素,勤俭持家。他一生节衣缩食,从不奢侈浪费,五谷杂粮,粗茶淡饭足矣。即便是经济困难的上世纪六十年代,他仍有多余粮票拿来周济亲朋好友。他满足于简单、平淡的生活,不喜欢外出应酬,也不善于广交朋友,他的一生,几乎都在惠州度过。他对教育事业的执着,正凝聚了对家乡的依恋和热爱。逢年过节,每当父亲听到学生的一声声问候,每当父亲参加一次次学生聚会,都会给他带来无尽的激动与欢悦。这是对他辛勤耕耘一生最好的回报。 父亲对女儿、对家庭的爱是伴随终生的。父亲是我工作的标杆,生活的榜样,我从一名普通老师成长为重点中学的校长,所取得的荣誉与成绩,都离不开父亲的培养与期盼。我有个智障外甥,从出生起就跟随我的父母亲生活。父亲为他治病、教他识字,带他上街买报买菜,教他学会生活自理,为他倾注了大量的心血与精力,足足四十年,这种博厚的父爱足以感动天地。 父亲虽离去,但他的仁慈、善良、忠厚,将永远铭记心中;父亲虽离去,但他将正直、勤劳、节俭的美德传到我们手上,时不敢忘。 (原载2013年4月14日《东江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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