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屋之战的青春与热血
龚小花
也许是冥冥之中,那天下着小雨,午后的茹屋村被一层薄雾笼罩,青灰色的蓠墙在雾中若隐若现。这蓠墙原是村民为防洪而筑,砖石间嵌着几百年的风雨,墙根处青苔斑驳,像老人手背的皱纹。1944年的春天,蓠墙上却带着铁锈味——东江纵队的红旗插在墙头,红缨枪的倒影斜斜地落在青石板上,与墙根的野蔷薇交织成一片血色的花海。
1944年4月3日下午,茹屋村瞭望塔上的民兵扯着嗓子喊,“日伪军又来了!”民运干事黄宝珍警戒地望向村外的西沙河,河面上泛着油光,那是日军汽艇的尾迹。十五名战士和一百三十名民兵在八个楼阁和三个门楼间散开,枪声像惊蛰的雷。
梁其彪是小队长,二十来岁,眉眼间还带着少年人的锐气。他蹲在门楼的垛口后,沉住气,看日军一步步逼近。伪军李潮部走在前头,军服混着灰与黄,糊成一片。
“打!”梁其彪的枪声是第一声春雷。民兵们从蓠墙后探出头,土枪喷出的火舌惊飞了门楼上的麻雀。日军猝不及防,前排的士兵栽进河沟,水花溅起,那是梁其彪的青春第一次触碰死亡的味道。
黄宝珍在祠堂里指挥给一线的战士们搬运弹药,她沉着冷静地观察着敌情,与梁其彪及战士们一起,把一批批冲上来的日伪军一次次压下门楼。
日军的炮弹落在蓠墙上时,梁其彪正在装弹瞄准。砖石崩裂的瞬间,他下意识地把旁边一名战士扑倒,自己的后背却被弹片划开一道血口。
日军调来援兵时,天空飘着细雨。两架飞机在云层间穿梭,像两只黑色的鹰。炮弹把门楼的垛口炸成碎片,为了防止大的伤亡,黄宝珍指挥着战士们突围,
第五日凌晨,突围的枪声稀疏如秋雨。梁其彪搀着受伤的民兵,看东江纵队的红旗在晨雾中若隐若现。黄宝珍走在最后,看着沾满墙壁的血,心如刀绞。
日军进村后,二十七个村民被绑在老榕树下,日军少佐的军刀闪着寒光。
茹屋军民怎会束手就擒,在黄宝珍与梁其彪带领下,茹屋军民以惊人的斗志,击退数倍于我军的日伪军的疯狂进攻,共击毙日伪军少佐以下70余人,伤敌一批,大大鼓舞了增博地区抗日军民的斗志。
博罗各界人士来慰问时,茹屋村的蓠墙已经补好。新砌的砖石间嵌着弹片,像老人牙床上的金牙。陈海铨在祠堂的墙上写下“华南抗日英雄村”七个字。
如今,源头茹屋村建起了石湾镇红色文化展厅,而村里的蓠墙依旧立着,墙根的野蔷薇年年开。游客们抚摸着弹痕累累的砖石,听老人们讲“一门两榜”的故事,却很少有人知道,那些青灰色的墙砖里,还嵌着七十年前的枪声与青春。
2025年6月21日,我随惠州市民间文艺家协会的老师们来到茹屋村,那天下着小雨,站在茹屋村的蓠墙前,风拂过时,墙头的红旗猎猎作响,像极了当年黄宝珍手中的战旗。红色文化展厅里,讲解员细致地给我们讲述当年的故事。陈海铨手书的《茹屋之战赋》——那句“青春报国圆,照举无量光”被裱在玻璃框里,阳光透过时,字迹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
我忽然明白,茹屋之战的痕迹从未消失——它藏在蓠墙的砖缝里,藏在野蔷薇的花瓣间,藏在每一代人讲述故事时的眼神中。
那是青春与热血的光,照举无量,乐盛长存。

作者:龚小花
龚小花,女,江西南昌人。系惠州市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惠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广东省小小说学会会员,曾在《朔方》《嘉应文学》《天池》《红豆》《小小说月刊》《南方都市报》《青年文摘手机报》上发表中短篇小说,小小说若干。
